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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扎和彷徨——以兩首詩重新探究庾信的山林之慕

由 邶山邶山 發表于 人文2023-01-02
簡介【參考文獻】《采菽堂古詩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六朝文學史》戴建業上海文藝出版社《先唐文學十九講》李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庾信詩歌全集》崇文書局2017年《北朝詩歌研究》盧有泉陝西教育出版社發行部《南北朝貴族文學》孫明君商務印書

萬慮千愁人自老,春來依舊生芳草什麼含義

中國詩人故事 NO.91

庾信的故事

掙扎和彷徨——以兩首詩重新探究庾信的山林之慕

入北後的庾信時時有山林之慕。

一方小院,三五塊橫石,一兩棵長松。

卻是他怎麼都到不了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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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士大夫的心裡都有一片森林。

這是他們在滾滾紅塵之外開闢的一方秘境,在那裡有春花秋月,也有小徑茅堂。忙碌之時歇息一二,心傷之時用以療傷,兇險之時退避三舍。

隱逸鄉野和寄懷天下一起,構成了儒家文士們生命價值的正反面。

入北後的庾信亦時時有山林之慕。

雖然他入周後也算位極人臣,可終究是二臣,說白了,北周王室僅用他裝點門面而已。梁朝的時候,庾信同父親共仕東宮,雖然職務不甚響亮,可地位卻不可同日而語。東宮是什麼,對於封建王朝來說,東宮就是王朝未來的中樞,是問鼎人臣的起點。這樣充滿希望和權力的位置,豈是所謂的大將軍、大都督這樣的虛銜所能比擬的。

一生浸淫政壇的庾信豈不懂這其中的玄機。

在《臥疾窮愁》《歸田》《和裴儀同秋日》《和張侍中述懷》《傷王司徒褒》《野步》《寒園即目》《幽居值春望野》等詩裡均流露出隱逸的志向,希望自己能在山野清風明月中遠離“人事”。

他的這種隱居志向,實際上是因為歸梁而不得,從而產生了逃避仕宦北朝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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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殘酷,降臣標杆的人設以及家族頂樑柱的身份,註定他不能逃離紅塵,再說他也沒有陶淵明的的決心和勇氣,終其後半生,他一直都在朝廷兢兢業業的做著他的公務員。

歸隱的吟哦,只是為了減輕內心的痛苦罷了。

《擬詠懷》

其十六

橫石三五片,長松一兩株。

對君俗人眼,真興理當無。

野老披荷葉,家童掃慄跗。

竹林千戶封,甘橘萬頭奴。

君見愚公谷,真言此谷愚。

大概在平日苦悶之時,他不止一次地認真幻想過歸隱以後的生活。

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置辦一方小院,三五塊橫石,一兩棵長松,貴族子弟的品味自然是無可挑剔的,數語之間全然是一派枯山水的禪意之境。

然後他也認真籌劃過一家人的生計,種植千畝竹林、萬棵橘樹,如此子孫後代均可衣食有繼。這個理想雖然出自典故“橘奴”,其可操作性有待考據,但他美好的願望卻是有目共睹的。

這是他《擬詠懷》組詩裡唯一一首旗幟鮮明地闡述隱逸的詩歌,雖然不乏古奧,但相比其他詩作裡“避讒應采葛,忘情遂食薇”,“昔日東陵侯,唯見瓜園在”等隱秘心事,也算是難得的敞開心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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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時候,庾信是將這番心事隱晦地溶於詩句的。在《野馬》中,他瀟灑的“值泉仍飲馬,逢花既舉杯”,倒有一兩分隱士的灑脫,可是在《山中》一詩當中卻有“住中能不去,非獨淮南王”之語,典出於淮南小山的《招隱士》一文,其語為“桂樹叢生兮山之幽”,“王孫兮歸來,山中兮不可以久留”。庾信此句乃是反駁其意,表山中幽靜,當可久留,可見其骨崢稜依舊,哪裡可見隱逸之人的隨性淡然。

因而,庾信的田園詩,總是缺少一份對田園的親近感。

讀他的《望野》一詩,尤有此感。雖然寫的是眺望野外的風光,但他留心的卻是諸葛亮鞠躬盡瘁病死的五丈原,周亞夫軍紀嚴明的屯兵之所細柳園。讓人讀到的是他生不逢時的感嘆。

《望野》

試策千金馬,來登五丈原。

有城仍舊縣,無樹即新村。

水向蘭池泊,日斜細柳園。

涸渚通沙路,寒渠塞水門。

但得風雲賞,何須人事論。

他的《歸田》一首倒是對田園生活有更具體的描摹,“穿渠移水碓,燒棘起山田。樹陰逢歇馬,魚潭見酒船”,鄉村風貌細緻而又真實,可見他是細細感受過那樣的生活的。而“苦李無人摘,秋瓜不直錢。社雞新欲伏,原蠶始更眠”則是更為具體的農事分解,具有濃郁的鄉村生活氣息。

但問題依然存在。

在他的田園詩裡,詞句典故被他安排得細緻妥帖,生活場景的描寫也是真實而具體,就像一個出色的編劇兢兢業業地編排一出隱逸的大戲。然而,你在這其中感受不到那種由衷的歡喜,精要的詞語掩蓋不了那種勉勉強強的情緒。尤其是與陶潛那種渾然一體的融洽淡遠相比,便更可品出庾信的掙扎和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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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時間會給他答案。

隨著歲月流逝,他也日益清晰地認識了自我,讀懂了命運,所以杜甫才會說“庾信文章老更成”。

庾信晚年詩作當中有很大數量的四句短詩,這種形式已經接近於唐詩的絕句。中國人對於好詩的定義向來稱善於言簡意遠,看似簡短的語句裡蘊含著無限的意韻,這就是所謂的工拙相參,當是為文之大境。

同時,他對隱逸對於生死則有更為透徹的參悟。在《暮秋野興賦得傾壺酒》裡,他寫道“劉伶正捉酒,中散欲彈琴。但使逢秋菊,何須就竹林”。意思就是說要想酣飲一番,只要有幾篷秋菊即可,何必要費心費力地去尋找“七賢”的竹林呢,頗有了悟、通達的興味。陳祚明評說“性情如公,仕隱固不相妨”。

只不過是,所有的興逸均抵不過日腳的荒涼罷。在南北朝末期那場社稷鉅變中,所有人都逃不脫命運的擺佈。庾信終是瞭然,他在《塵鏡》中悲嘆,“明鏡如明月,恆常置匣中。何須照兩鬢,終是一秋篷”。全然是塵滿面、鬢如霜的頹喪,又帶著宿命般的妥協和哀悼。

正所謂“是非不可求,秋風暮煙白”。

掙扎和彷徨——以兩首詩重新探究庾信的山林之慕

【參考文獻】

《采菽堂古詩選》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9年

《六朝文學史》

戴建業

上海文藝出版社

《先唐文學十九講》

李旭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12年

《庾信詩歌全集》

崇文書局

2017年

《北朝詩歌研究》盧有泉

陝西教育出版社發行部

《南北朝貴族文學》孫明君

商務印書館

2018年

《隋代文學研究》李建國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2013年

《謝眺庾信及其他詩人詩文》上海古籍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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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之前,從未有詩人如此大規模地拓展秋之意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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