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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拐賣5年後男友花重金救我,回家當晚他卻把我送給他上司
恕不知是什麼意思
1
蘭姑說有人要替她贖身的時候,姜緋毫不遲疑地答道:“姑姑知道,我是並不想從良的。”
蘭姑點頭稱是:“這事兒靈州上下誰不知道?那人也曉得,可還是要我來問一問……”她風韻猶存的臉上掛著苦笑,伸手在左邊額角一比,“那人這邊老長的一道疤,看著面惡。”
不得罪惡人,是歡場不成文的規矩。
她也就此鬆了口:“我去看看。”言罷起身離閣,往庭中走去。
遠遠的,她看見蘭姑口中那位晉州來的客商,青色的衣袍,披了件黑貂大氅站在雪地裡,正仰頭看枝頭怒放的紅梅。
“姑姑。”她看了一會兒,回頭向身旁的蘭姑說,“去告訴他,就說我肯了,至於身價銀子的數目,姑姑斟酌著說就是了。養了我這些年,總不好叫您吃虧的。”
“看姑娘這話說的。”蘭姑憐惜地拍了拍她的肩頭,卻也是喜笑顏開地走了。
她轉身返回閣子裡,遠遠地聽見蘭姑的聲音:“鍾大官人,喜事了……”
三天後,姜緋乘一頂青呢小轎,被迎進城西的一處宅子。
她下轎的時候,十幾個下人齊刷刷地由一個管家模樣的老頭帶著,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禮。
“怎麼不見鍾大官人?”她站著分毫不動地受了這一禮。
管家答覆說東家要談生意晚間才回來,說完便引她去了早就準備好的小院。她一眼便看見花圃中種得滿滿的紫陽花,這會兒非在花期,只有肥厚的葉子與白雪相稱,與院子風雅的佈局十分格格不入。
大約是為了合她的花名,紫陽姬。
她在心裡低低一笑。
之後她小憩了半日,黃昏時分醒來,起身往窗外看時便發現院子裡有個人。此刻暮色已經籠了下來,她在屋裡便看不清對方的樣貌。
但想來只能是那個人了。
站在門前,她狠狠吸了一口冬日冰冷的空氣,方覺如擂的心跳平復了一些。
也是好笑,她想,她為什麼要害怕呢?
畢竟……她也算是他的恩人不是嗎?
然後便開了門向那人看去,她竭力揚著嘴角:“多年不見,如今你可是發達了,鍾大官人……”
聽到她的聲音那人轉過身來,英挺的面容和額角的傷疤映入眼簾時她難以自禁地瑟縮了一下,到了嘴邊的兩個字便成了喃喃自語——
“鍾恕。”
2
鍾恕這個名字是她起的。
那會兒也是雪天,她把路邊渾身是傷的少年撿回府中後就拋到了一邊,直到老管家提醒才想起來,去看時恰好見少年齜牙咧嘴地給自己換藥,她上前幫手,問他何不等人來?
“我要早些好。”少年低頭悶悶地說。
她想哪裡就差這一時三刻?隨口問他等傷好了要做什麼?
“當然是把老六那臭小子揍死!”少年脫口而出。
他這一身的傷,是兩夥小叫花子火拼的產物。
當然從此少年叫花子的生涯也就到頭了,府裡柴房缺個打下手的小廝,她和祖母說了,將人留了下來。
問明白他姓鍾,原本的名字粗陋,她便取了“恕”字。
“看你這性子烈的,懂不懂聖人的恕道呀?”取名的時候,她連帶取笑他。
少年的臉繃得死緊。
就像現在一樣……
姜緋望著眼前人肅然的面孔,有心說幾句俏皮話,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猜猜看,我為何要替你贖身?”末了,鍾恕先問了出來。
不是記憶中少年還有些尖銳的聲音了,如今他有著低沉的嗓音,聽在她耳中倒似沉雷。
這才真正覺出那麼多年分離的時光。
她長舒了一口氣,娉娉婷婷地走到他面前。
分別時他與她身量相仿,如今卻是高了她大半個頭。走得近了,她便不得不仰頭看他。
“羞辱我,以雪當日被逐之恥,對嗎?”她用輕鬆的語調說著。
暮色漸深,鍾恕的表情變得模糊不清。
他似乎點了點頭:“猜對了,姜緋,你真聰明。”
她又恍惚了一下。
姜緋。已經很久沒有人這樣叫她了。
她是豔冠三洲的紫陽姬,蘭姑尊稱她一聲“姑娘”,相熟的恩客叫她阿紫,又或其他什麼親親愛愛的小名——他們高興就好。
只是早已無人叫她姜緋。
因為雲州的姜府已經不存在了,一紙詔書,一場抄家,姜府已成空宅。
所以她想這個名字應該和從前的自己一起埋葬,連祭奠的人都沒有。
卻不想世上還有一個鐘恕。
這天夜裡,她輾轉難眠。
次日起來後,老管家便告知她鍾恕又出門去了,要半月才回。
“東家說了……姑娘但有所需,儘管開口就是。”老管家邊說邊偷偷打量她。
興許是在想這歡場女子也不知用了什麼狐媚手段,竟勾引得鍾恕對她如此任取任求。
但是任取任求?當真如此麼?
這世上的一切好處,應該都是有代價的。
半個月後鍾恕如期返回,當夜他就來了小院,坐在花廳上呷著茶,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直到半盞茶喝完,他才冷笑著說紫陽姬在這院子裡住了這些日子,往昔的功夫可沒荒廢吧?
她便也笑:“阿紫知道自己是何等樣的身份,豈敢怠慢。”
“那就好,十日之後府中將有貴客到來,屆時……就要看紫陽姬的本事了。”鍾恕的語氣不知怎麼有些遲疑。
或許是客人要緊,所以患得患失。
於是她笑道:“若大官人不信,便由阿紫獻舞一回,以安君心。”
鍾恕說了“好”。
於是小院中上了燈,她妝扮起來,著了束腰廣袖的舞衣,跳了一曲《霓裳》。
這雖非她自幼的本業,卻也是蘭姑親自指點,自己也下過苦功的,就算不足以驚動天顏,至少也能顛倒眾生。
只是燈火之下鍾恕的神情卻是陰晴不定,待她一舞終了,他霍然起身——
“罷了!不用你了!”
說完拂袖而去。
這喜怒無常的性子也不知像誰。
她看著鍾恕的背影消失在院外,心緒翻騰,以至雖然舞衣單薄,冬夜冰寒,她卻是渾然不覺。
3
十日之後,貴客臨門。
夜間宅子裡燈火通明,鍾恕從雲州請來的樂師舞姬各自使出渾身解數,只為博座上之人一笑。
待到月上中天之時,賓主盡歡,貴客帶了幾分醺然,便要告辭了。
鍾恕自然親自送行,一行人才到中庭,卻有笛聲乍起,婉轉悠揚,彷彿月光下鋪陳的錦緞,光滑如水,是千絲萬縷的纏綿。
貴客停住了腳步:“好笛聲,不知何人妙奏?”
怎麼聽,這笛音都是自府中傳來。
鍾恕自然只有乾笑著,陪了貴客循笛音尋去。
暗暗的小院,不似別處張燈結綵,甚至連門都閉著,但笛聲卻始終不斷。
貴客推開了門,見是月華如水,而月下銜笛的素衣佳人,便似春時正開到好處的梨花,不著一色,妙盡天然。
見有人來,佳人放下了笛子,好奇地向門邊看來。
貴客大笑:“昔日武帝道若得阿嬌,當以金屋儲之。鍾老弟家中有這般天人,卻如此怠慢,可謂不智了。”
言辭之間,惋惜的意思十分昭然。
卻見“天人”盈盈一笑,上前來向兩人見了個禮,柔聲道:“貴人過譽,阿紫不過是大官人請來的一個教習,怎敢當‘天人’二字。”
“你叫阿紫?”貴客饒有興味。
“是,妾名紫陽,相熟的人便稱阿紫。”她巧笑倩兮。
果然這麼一說,面前年過半百的男人臉上便現出恍然之色:“原來是紫陽姬,聽聞姑娘日前脫籍,不想今日竟在此奇遇。”
說著男人意味深長地向鍾恕看了一眼——說什麼奇遇,豔名遠播的青樓女子用笛聲將他們引來此地,怎麼看這都是一場有心設計,目的在於討好他的會面。
鍾恕自然只能笑了笑。
之後的事情便十分順理成章,她陪著賓主二人再回到堂上,曲盡其妙,舞似天魔,直把那主座上的男人迷得顛之倒之,醜態百出。
一夜過去,次日黃昏尚書府便遣人送了帖子來,道是家中新進了一班女孩子以為家伎,請紫陽姬過府調教一下她們的樂藝。
沒錯,尚書府。
被鍾恕奉為座上賓的男人是一個月前才告老還鄉的戶部李尚書,其實他今年不過五十一歲,還算得春秋鼎盛,所以這“告老還鄉”就格外耐人尋味。
但無論是由於什麼原因,這位大人總是風風光光地還了鄉,留下一群門生故吏在朝中還佔著高位,人不在其位不要緊,勢力還在就行。
而戶部總管天下錢糧事務,鍾恕行商,要討好這樣的人自是情理之中。
可他一看到帖子,就怒氣衝衝地來了小院,將帖子甩到姜緋面前。
“這就是你想要的?”他怒吼道。
她拾起帖子看了看,輕輕地笑起來:“這不也是大官人想要的麼?”
“你!”鍾恕氣得橫眉豎目,半天憋出一句,“你真是下賤。”
他不讓她獻藝,她卻偏要到尚書大人面前湊趣。
簡直亟不可待地,要攀上更高的枝頭。
“我下賤?”她冷笑,直直迎向他的目光,“鍾恕,我只是想叫你知道,縱今日我姜緋已是個千人騎萬人跨的婊子,也輪不到你壓我一頭!”
鍾恕被驚得實實退了一步。
好狠,好狠的話,對他,也是對她自己。
他無措地看了看四周,屋外冰雪未融,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就像是那天。
那天,姜府的後院,姜緋也是一襲素衣,手裡拿著一朵珠花和一封信,臉上掛著嘲諷的冷笑。
“不知死活的東西!連主家都敢痴心妄想。本姑娘的名字也是你寫得叫得的?來人!給我杖責五十扔到街上去!我姜家容不下這等輕浮狂徒!”
然後便是板子雨點般落下來,他身上還有傷痕,還記得那種深入骨髓的痛楚。
而那時少女只是在旁冷冷地看著,一言未發。
是他太蠢了麼?竟以為她是有點喜歡自己的……
甚至在幾乎喪命,在那麼多年之後,他還是在確認她的身份後,一刻都不能等地將她從風塵中帶回。
是他太蠢了。
三日後,姜緋盛裝,坐上了尚書府派來的小轎。
之後多時,杳無音信。
這也在情理之中,人言一入侯門深似海,何況她既處心積慮地想要進去,自然會更加費盡心機地想要留下。
鍾恕這般說服自己,不去思量她的際遇,如此倒也過得太平。直到有一天,他在京城的線人傳來了兩個訊息。
4
收到訊息的次夜,鍾恕去了尚書府。
他不是正大光明遞帖子走的大門,而是趁了月黑風高的夜色,黑衣掩身,偷偷潛入。
此去自然是為了見姜緋,一日的時間,足夠他打探出她在府中居所的位置。
穿過中庭來到西苑,他看見廂房的燈亮著,在窗上映出了伊人的剪影。
她端坐在那裡不知在做什麼,片刻後,有琴音從屋裡傳了出來。
《廣陵止息》,往昔在姜府時,他聽她彈過很多次。
只是那時聽來與現在不同。
如今她的琴聲,蕭蕭然有肅殺之意。
她或許就是想要殺人?
她應該想殺人——
因為此時此刻,她正與害得姜府敗落的罪魁禍首共處一宅。
四年前新帝登基整頓吏治,戶部的劉侍郎陷入一樁貪腐大案之中。此人是姜緋父親的同年,興許就是這點情誼,又或是書生意氣,甚至姜父確實發現了什麼……總之雖然官階低微,姜父卻仍上書為劉侍郎求情,不知說了什麼惹得龍顏大怒,不僅被當庭革職下獄,家中更是被下旨查抄,一門老少盡受株連。
但根據線人遞送來的情報,昔年劉侍郎一案尚有內情,劉侍郎不過替罪羊,而李尚書便是牽涉在這內情中的人之一。
這件事,姜緋可知道?
他不知該怎麼想。
之後他又聽了一會兒,最終人也不見了,直接打道回府。
數月之後,仲春時節到來,靈州百花繁盛,正是最好的時候。
這日尚書府一早便籠罩在一片如履薄冰的氣氛之中,一眾下人從早上起便人人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說話都比平日小聲。
只有姜緋是唯一的例外。
她一如既往沒有早起,起身後也是懶懶地梳洗,只在對鏡描畫眉目的時候,比往常更用心了一些。
塗脂抹朱,眉心點上硃砂記,綰起飛仙髻,正與舞衣上長長的彩練相稱,倒似天女,為折花入凡而來。
李尚書興起時喚她“仙子”,但就像下人們背地裡應說的——不過是個粉頭罷了。
如今,天下人大約都是這樣看她的。
“姑娘,水榭裡頭客人已經入座了。”門外有下人催促道。
她沒有應答,而是起身徑直走到門前,拉開了門板。
門外,春光滿園。
水榭在李府的中庭之內,今日暖風醺然,新出的荷葉隨風微擺別有風致,正是宴飲的好時候。
宴席的主位上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三分髯須白淨面皮,顯然是個養尊處優的富貴中人。
李尚書在旁捧杯連連勸酒,中年人也是來者不拒。酒過三巡,兩人的臉都有些微微泛紅。
這是到了興頭上,李尚書一抬手,一班樂工齊齊轉了調子。吹笛的吹出了一個柔腸百轉的長音,一下子將客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又或者吸引他的並非笛聲,而是隨著笛聲出現在池中蓮臺上的身影。
琢石為蓮,而踏在蓮臺上的人,正似清荷扶風,風姿嫋娜。
客人眯起眼來,嘴角也不覺上揚。
鼓聲漸起,蓮臺上的佳人踩著鼓點起舞,柳腰如折,彩練繞身,是宛如極樂世界中伎樂天一般的舞姿。
“何處覓來這般尤物?”客人向李尚書笑道。只一側目的功夫,當他的目光再回到蓮臺上時,許是忽過的風吹皺了春水,引得一片波光粼粼——
他只覺得眼前出現了數點銀光。
或許自己真的是開始老了……客人這樣想。
下一刻,尖銳的長錐驟然破風而至,徑直插入他的眉心!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橘文泠 | 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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