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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由 情箋 發表于 人文2021-06-05
簡介白嘉軒娶妻仙草,一下子人口添丁,三個兒子孝文、孝武、孝義,還有個女兒白靈

傷其身痛其骨誰說的電視劇

陳忠實創作的長篇小說《白鹿原》,人物眾多,情節複雜,其中核心人物白嘉軒,是具有陝西關中地域的典型的莊稼漢形象代表。他婚姻不順,六喪七娶,磨難命強;他執掌鄉規,六親不認;他不懼磨難,倔強抗爭。在坡塬環境中養成了勤勞吃苦的倔強性格,這種倔強性格的形成,既有家族遺傳基因,又有自身修為與磨練。他沒有黨派意識,卻有著淳樸的鄉約族規意識。這個沉穩仁義且剛毅挺立的漢子,正是小說刻畫的成功的人物形象。

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白鹿原》是陝派作家陳忠實創作的一部歷史恢弘的長篇小說,小說以陝西關中地區山川人物景象為敘事物件,描寫了白鹿兩家的矛盾糾葛以及本地域的社會動盪。展現了白嘉軒以及鹿子霖等家族人物命的運沉浮。

白嘉軒是滋水縣(今藍田縣)白鹿原村莊的族長,其命運變化隨著社會多難與戰亂頻仍,不斷演繹著悲壯的故事。白嘉軒經歷坎坷,備嘗艱辛,娶妻成家不易,接任族長且厄運不停,但是他有股子倔強的硬漢子精神。他娶妻七次且守定一室,執掌鄉規不徇私情,幾經磨難餘勇猶存,讓我們看到了一個聰憨雜糅的農家人形象。下面淺談一下他的倔強性格表現。

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一、六喪七娶,磨難命強

白嘉軒娶妻成家頗為不順,為了傳宗接代,七次娶親。一婚娶妻鞏氏,比他大二歲,難產而死;二婚娶妻龐氏,比他小二歲,癆病而死;三婚娶妻樊氏,吐血而死;四婚娶妻米氏,患羊毛痧病而死。這四次婚事,接二連三出事,引起社會流言,言傳中添油加醋,說他男毒身旺,有克妻之命。流言引起了他的焦慮,再婚是否還會克人?疑慮中一度讓他灰心。五婚媒訂之時,正值老父白秉德染病危急,白嘉軒要求先顧父事,後談婚約,試圖推遲婚事。可是老父執意不肯,急切交代,喪事簡辦,“不到百日”便要了結,然後儘快娶親,否則“絕了後才是大逆不孝”,老母讓白嘉軒趕緊表態立誓聽命,讓老父寬慰瞑目。

老父為什麼對兒子再婚這麼急切呢?這緣於家族孤單且命短的緣故,祖爺幾代壽命四十多歲,老父感嘆自己活到五十歲大限已到,相比幾代先輩算是長壽了,幾代單傳,“財旺人不旺”,擔心“單崩兒”血脈相斷。咬定主意,寧可賣房賣地,也要娶妻留後。這是遺願也是祖訓。

五婚娶妻衛氏,這時流言已經給衛木匠之女心理留下陰影,懼怕同床,婚後陷入瘋癲,不久栽倒澇池溺亡。白嘉軒經過幾次婚聘,家底單薄起來,祖上比不上簪纓世家,幾經折騰,經濟窘迫初顯。

六婚是老母白趙氏做主,一樣執著要為他續絃,找到舅家村莊。恰逢胡家欠人賭債,窮的丁當響,高價賣女,白家拿出聘禮“二十石麥子二十捆棉花”。新婚之夜,胡氏拿出枕頭裡面藏的剪刀,不讓白嘉軒靠近,說其身上有毒。搞得白嘉軒糊塗起來,智識愈迷,請教鄉醫冷先生,鄉醫建議將計就計,喝藥“百日解毒”。同床之後,胡氏剛剛體會到床笫之樂,但好事不長,突然夢見五鬼女人糾纏,請來鄉村一撮毛“法官”捉鬼也無效,最後在夢魘中蜷縮死去。

這六次婚姻,讓白家經濟難以招架。為了完成父母家訓,白嘉軒要賣田湊錢,用水田換坡地。這裡有聰妙主張:一是用祖業好田換地,藉口遷墳;二是轉換謀生技能,重振家業。田分六等,平地換坡地,看似折本,老母氣惱他“踢賣先人業產”,扇他耳光,實際他要擴大地盤,改糧種藥。

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七婚娶妻吳氏,也是最終家眷。第七任妻子吳仙草給白家帶來了曙光,迎來了家運轉機。小說描寫了人物生長的地域環境,仙草出嫁顯示了山地耕民與平原耕民的文化理念差異,山裡婦女會麻稈抽絲編織,不會種棉紡織,仙草過門後跟隨婆婆學會紡織工藝。仙草沒有過多的鬼神迷信之念,雖然新婚之夜身體拴著六個小棒槌為了“打鬼”,但是很快衝突思想禁忌,勇敢地與丈夫同床。

這六個棒槌就是對付前任六個“女鬼”。俗話說“死鬼怕勇人”,仙草沒有溺於鄙陋之俗,而是勇敢面對現實。她不但命沒克掉,反而帶來人丁興旺。仙草為什麼很快地信任丈夫呢?這與家境相關。仙草父輩吳長貴憑藉白家起勢,盤龍鎮的吳長貴本是一個採摘藥材扛著揹簍送貨之人,由於誠實忠厚,被白家招入店鋪,進行歷練,終於成為一個熟練的藥鋪掌櫃人之一。

吳家沾光,知恩圖報。得知白嘉軒苦楚,願意把女兒仙草許配給登門訴苦的白嘉軒。加之吳家幾個孩子(二男五女)與白嘉軒自幼相識友好,五個女兒個個長得細嫩“秀眉”,尤其是小妹仙草靈動秀眼也容易被白嘉軒相中。電視劇改編為“雪地救仙草”,似乎仙草家境貧寒,這與小說原著迥異。

白嘉軒娶妻仙草,一下子人口添丁,三個兒子孝文、孝武、孝義,還有個女兒白靈。農村人給娃起名要賤名好活,顯示農家人生態環境,例如馬駒、騾駒、牛犢就是老大孝文、老二孝武、老三孝義的排序,這裡不含夭折的孩子。

農村人對後嗣傳承,計男不計女,例如白秉德說自家是“單崩兒”,僅指男孩,實際白嘉軒還有兩個姐姐,大姐嫁給賢明鄉紳朱先生,二姐嫁給城裡的皮匠,另有一個哥哥六歲喪命忽略不計。圍繞白嘉軒的婚事,父母操心,老父強硬命令快速娶妻,有股子咄咄逼人之氣勢;老母跑去說親,有股子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幹勁;子承父業,白嘉軒秉承父母的倔強性格,更有頑強與智巧完成家訓意志而成家。

從此白家繼往開來,演繹著子孫繁衍之故事。白嘉軒雖然沒有姐夫朱先生高深的文化,但是善於取經琢磨,他粗通文墨,遵循祖訓,興辦祠堂與私塾,懂得耕讀傳承之道理。娶妻富起且愛妻如寶,不像鹿子霖那樣娶妻還有婚外情。白嘉軒在磨難中養成了臨危不懼的性格,在處理各種複雜事務中表現出秉公的一面,成為村民馬首是瞻的主心骨。

二、執掌鄉規,六親不認

白嘉軒帶領村民修繕祠堂,建立學館,確立鄉約,形成了一整套章法規定。俗話說,立法容易執法難。為了維護族規鄉約,村民犯事,嚴格懲處,不僅對熟人白狗蛋與田小娥,對嫡長子孝文也照樣抽打施法。儘管有人求情,但是依然施法。黑娃是白嘉軒看著長大的孩子,黑娃讀書,是白嘉軒勸其入學堂,並且給予資助。黑娃之父鹿三與白家關係非同一般,這位長工不同於其他僱工,與白嘉軒是生死相依的哥們關係。鹿三娶妻是仰仗白家幫助的,黑娃的弟弟兔娃成家,也是白嘉軒資助的。

另外選擇兔娃給自己的三子孝義媳婦床上“借種”,這也是看在可信度極高的情況下秘行。黑娃娶妻田小娥,雖然白嘉軒存有看法,但是對黑娃一直恩德有加。田小娥犯事,按理來說,不看僧面看佛面,酸棗刺荊不該鞭笞女性,但是仍然讓田小娥丟盡臉面,也讓黑娃家人蒙羞,更加激發起鹿三對兒媳田小娥的輕蔑。

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白家長子白孝文犯事,白嘉軒照樣毫不留情給予懲處,使得孝文自尊心受挫,乾脆破罐子破摔,公然投奔窯洞的田小娥,染上吸毒,變賣家產,淪為乞丐,被白嘉軒惱怒地分家趕出,再無繼承族長之希望。也許是福則為禍先,窮愁潦倒的白孝文經過鹿子霖推薦進入民團謀事。誰知小時入學的文墨底蘊起了作用,成了會辦文也會辦事的機警人,風雲際遇,搖身一變,當上了保安營長,接著又在新政權中當了滋水縣長。白孝文當了營長,首先想到的是回鄉認親。

他一再要求拜祖認親,雖然被老父拒絕,但是他疏通關係,讓身邊親人勸言不斷,尤其是姐夫朱先生說話有分量,使得白嘉軒轉變態度。回顧當時白嘉軒對長子實施懲罰,也是阻力重重,老孃罵他,妻子哭諫,兒媳求情,幾位老者跪勸,都沒有阻擋住他要施法的決心,這個決心來自祖上家規的綱紀影響。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長子不屬於那種“秤砣掉進大海里——永世也浮不起來”式人物。

白嘉軒執掌族長,力行鄉約,內心充滿扶正祛邪的正義感。雖然白嘉軒有時陷溺粗淺見聞,膠於卑淺零亂之見,這也是環境緣故,“習俗移人,賢者難免”。然而他終究是定規矩劃方圓類的人物。再說整個村莊需要一個剛硬人物來主持正義,存利除弊,判決事端。當然這個族長是民間自發形成的管理者,不入政府編制。鹿子霖擔任鄉約,不是村長勝似村官,是上級官方確認任職的,有一定的行政施展權,算是暗中有份額酬勞的。而族長行使管理權,是沒有報酬的。正因為白族長沒有中飽私囊的行為,才有被信任的資格,有著人心歸向。俗話說“人無剛骨,安身不牢”。白嘉軒剛硬施法,表面看有點刻薄寡恩六親不認,沒有鹿子霖那麼處事圓滑,實際上是其循章的剛正表現。

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三、不懼磨難,倔強抗爭

在社會動盪和兵匪侵擾狀態下,白嘉軒面臨各種複雜的社會兇險,苛捐暴政、饑荒侵襲、瘟疫來臨、兵痞徵糧、高壓抓丁、撞腰受傷,沒個消停。但是他都艱難挺過,傷痕累累,依然前行。

1.苛捐暴政,抗交農稅

縣府下令徵繳糧稅,各個鄉約保障所奉命行事,這次擴大範圍按照畝數與人頭收稅,打破了慣例,一下子激怒群情,種莊稼的難以承受。於是發生“交農”事件,抗議事件策劃人是白嘉軒,讓鹿三傳遞雞毛傳帖(猶如雞毛信,舊時插雞毛示意緊急信件)曉諭各村參與舉事,群情激昂,彙集人流,浩蕩聲勢,迫使縣府收回成命。把附加的“蓋印章稅”宣告作廢,上級省府張總督簽署佈告,撤換史縣長,調來何縣長,算是平息事態的做法。百姓戲謔“走了一個死(史)人,換了一個活(何)人”。

所謂交農,有似於“摔耙子不伺候了”的意思。何縣長就任,為了籠絡人心,邀請白嘉軒當“參議員”,白嘉軒回絕,並且讓撤走那些抱著燒火棍子(槍桿子貶稱)的團丁,以免擾民。

這次抗稅成功,顯示了白嘉軒的周旋智慧與號召力量,也是其倔強性格的潛能發揮。有族長主事,避免村民因小忿而輒興獄訟問題,也可以集體抗壓,維護村民的整體權益。

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2.饑荒侵襲,從容應對

饑荒鬧起,村民糧食不夠,白嘉軒組織精幹村民外出採購,一路艱辛,半路遇見土匪打劫,最後鹿兆鵬帶人爭奪,獲得糧食。然而缺糧仍在,長工鹿三準備拿衣物進山去換取糧食,白嘉軒得知,讓二個兒子跟隨進山,目的是為了錘鍊孩子意志。幾天後孩子返回,腳底起泡,嘴角淤血,明白糧食來之不易。

兒子孝義感嘆說:“爸呀我日後掉個饃花花兒都拾起來吃。”大饑荒之時,白孝文變賣家產,只知照顧村口“爛窯”裡的田小娥,全然不顧家眷。敗光家業,精神頹廢,跑到施捨粥棚去搶飯。白嘉軒氣憤地不給救濟,就是想讓他吃盡苦中苦。可惜白孝文不顧妻子“大姐兒”死活,拿走值錢財物,讓妻子飢餓浮腫而死。白嘉軒與老伴照顧了已經分家的二個孫子(孝文孩子),免受飢寒。

白嘉軒非常注意孩子小時的教育,避免嬌生慣養。他不讓孩子吃零食“罐罐饃”,外面梆子聲與吆喝聲逗引小孩拉著奶奶去買,白嘉軒不讓買,看著孩子哭鬧,奶奶意思下不為例,但是白嘉軒回絕,理由是“財東家慣騾馬,窮漢家慣娃娃”,奶奶哄著哭啼的孩子對白嘉軒說:“你的心真硬。”仙草要驅趕賣食品的吆喝販子,別逗引孩子心癢癢,白嘉軒不讓,就要看著孩子哭鬧為止。

仙草也重複婆婆一句話:“你的心真硬。”富家孩子都少吃偏食,何況窮家?難怪富家孩子鹿兆鵬給黑娃一塊冰糖,黑娃嘗味後突然“哇”一聲哭了,生來從未嘗到這麼甜味的東西。也許口饞是小孩天性,遏制零食,可以看出白嘉軒的良苦用心。另外還用祖傳的枕頭木匣敘說苦難歷史,就是要讓孩子們將來會應對各種變化。少時聽話的乖男,想不到長大後猛然蛻變。長子在應對饑荒中敗陣,但是白家其他人穩然扛過。

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3.瘟疫來臨,抗擊疫災

村莊瘟疫流行,白家大院鹿三媳婦染病而死,引起人們迷惑,接著有的門戶一家六口全部死絕,瘟疫蔓延,引起人們恐慌。

白嘉軒採取措施,用土辦法削桃木樁子圍住院子,避瘟疫;鹿家用石灰灑院清疫,還是不斷有村民繼續喪命。一群老者建議造塔鎮妖,把死屍腐爛的田小娥看作毒源,壓住其窯孔。六稜塔建成,仍然有人染病。白嘉軒詢問冷醫生,醫生回答醫藥治病而不治妖孽,建議躲避開。白嘉軒讓家人坐著馬車到山裡避邪躲疫,可是仙草不忍離去,要陪伴不會做飯的白嘉軒。

仙草不幸染病,也是“兩頭放花”(上吐下瀉)。仙草臨死前,為自己趕製壽衣,還想見二個許久不知音訊的孩子(孝文與白靈),可惜沒有機會相見而遺憾離世。白嘉軒為妻子辦理後事,把為自己準備的棺材拿來葬妻,因為當地一般男命短於女命,所以有為老漢先備棺木的習俗。

白嘉軒像失去半條命一般,心理塌陷,賢惠的妻子再也不能形影相伴,但是他身負重任,上有老母下有小孫,仍然堅韌生活,終於在病疫流行中熬過來了。

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4.兵痞徵糧,軟磨硬抗

兵痞徵糧給白嘉軒帶來壓力,村莊突然來了一批揹著槍桿子的兵痞,身穿黑衣,腿裹白布,百姓起名“白腿烏鴉”。

這夥兵進駐村莊逞兇耍狠,首先把幾個鄉官嚇唬住,鄉官田福賢詢問:“老總是哪一部分?”回答:“鎮嵩軍。”領頭的楊排長要白嘉軒敲鑼,召集村民。白嘉軒不肯敲鑼,楊排長氣惱地要動殺戒,旁邊幾個鄉官急忙勸說白嘉軒不要碰硬。

田福賢勸言:“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乾子河南蛋兒全是些餓狼二毬,殺人連眼都不眨。你是個明白人咋能硬頂硬碰自己吃虧?”不讓白嘉軒當“瓜子(傻子)”。原來這夥兵來自河南,豫西刀客匪氣十足,被收編之後鎮守嵩山腹地,軍長劉鎮華,鎮(取軍長一個名字)嵩(駐地一名)軍,準備攻打西安城,擴佔地盤。

面對凶神惡煞的兵痞,白嘉軒無奈敲鑼。這夥兵為了震懾百姓,進行射擊表演,捉來二三十隻雞吊在樹杈,爆豆似的槍聲,把雞打得垂死哀鳴,血腥氣揚,形成恐怖場面,然後下令村民回家備糧,三天交齊。黑娃等人夜裡火燒糧囤,留下字跡“放火燒糧者白狼”。同時楊排長也挨板子,被團長懲戒。

楊排長抓不住案犯,再次下令收糧一人一斗。鄉紳朱先生見到登門求拜的劉軍長,開玩笑似的說:“你的團長進駐本縣嚇跑縣長。”劉軍長有三事相求:墨寶、賜畫、佔算。朱先生明確推測“你進不了城”,也別想當省長,因為“二虎守長安”(二虎:李虎臣、楊虎城),會動員城內五十萬民眾奮起抵抗。

後來馮玉祥率軍打散了鎮嵩兵。楊排長夜裡悄聲溜走,百姓知曉後忿罵這幫兵為“瞎熊”,壓抑的怨氣宣洩出來。朱先生在縣誌記載:“鎮嵩軍殘部東逃過白鹿原燒燬民房五十七間、槍殺三人,姦淫婦姑十三人,搶掠財物不計。”

白嘉軒深深愛戴姐夫朱先生,對姐夫的儒雅性格敬佩不已,尤其是姐夫勸退方巡撫放棄攻城計劃,以免西安城內慘遭兵火荼毒。姐夫這種化險為夷的虎穴鬥智,讓白嘉軒稱奇不已。

朱先生籌辦白鹿書院,把原先廟臺神位拆除,認為塑造神像,會讓村民“不讀聖賢書,只知點蠟燒香,怕是越磕頭越昏了!”書院替代廟臺,文化影響四方,也影響了白嘉軒後來辦學堂。白嘉軒軟硬抵抗的方式,受姐夫處事態度的影響,尤其是對官職的態度。姐夫拒任縣裡官職,說自己“生就的雀兒頭戴不起王冠”。白嘉軒後來也拒任鄉約,他明白一個道理:“耕讀千古事,仕途一時榮”,對官場保持著一種靜默諦視的警惕。

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5.高壓抓丁,躲閃應對

縣府給各鄉村下達徵丁徵糧任務,原先是“二丁抽一”,後來隨著戰事的擴大,兵源急缺,開始擴大範圍,搞得人人自危。保長鹿子霖為抓丁整天核對人數,督促下面各甲長確定人名。白嘉軒的二兒子孝武也是一個總甲長,誰知保長鹿子霖因為兒子的問題而被抓去蹲獄,保長空缺,縣裡發話要任命白孝武繼任保長,這保長以及甲長都是抓丁徵糧的差事。白嘉軒讓兒子孝武躲進山裡,不當保長,惟恐落下敗事之誚。

孝武躲起,但是白嘉軒家族也沒有逃過兵役,小兒孝義被迫為丁。後來孝義從戰場逃脫,投奔大哥白孝文,營長白孝文安排孝義當馬伕。白嘉軒得知小兒子僥倖逃脫,才鬆口氣。由於縣裡保安團出面,白家暫時豁免徵丁。逃役人增多,抓丁難,田福賢變法讓每戶繳納捐丁錢,不出丁就出錢,分攤各家,有丁無丁,一律交捐款。

這招真狠,連有名望的朱先生未能倖免。這位“坐集千古之智”的朱先生堅決不讓二個兒子當壯丁,因為看透了戰爭的欺騙性。二兒子朱懷義賣牛賣地,都快破產,湊夠丁稅,大兒子朱懷仁總算保住五畝地沒有破產。可見這種徵丁禍害村民無數,構怨傷化,民怨沸騰,連人脈頗深的朱先生都招架不住,何況普通村民呢?白嘉軒躲閃應對,藉助縣裡大兒子孝文的臂力,才算應付過去。

陳忠實《白鹿原》:六喪七娶的“倔頭”白嘉軒

6.撞腰受傷,勞動光榮

白嘉軒被土匪殘害,腰部受傷,成了羅鍋駝背,但是他不願意成為閒人。他不聽家人勸阻,要下地幹活,他說“我炕上窩蜷了一百零七天”,已經“心煩”。他跟在長工鹿三後邊出工,看見耕地犁鏵就興奮起來,扔掉柺杖,握住犁杖去翻地。他不讓別人護駕,對鹿三說:“你跟在我旁邊,我不舒服,你走開,你去抽你的煙。”勞動中他哼起秦腔,勞動讓他產生光榮,勞動讓他煥發精神。

他說道:“人是個賤蟲。人一天到晚坐著渾身不自在,吃飯不香,睡覺不實,總覺得慌惶兮兮。人一干活,吃飯香了,睡覺也踏實了。”家裡人不讓他幹活,他甩出一句話回敬別人:“人只有閒壞了的,沒有幹壞了的。”他這種熱愛勞動的精神正是支撐他堅強生活的內驅力,也是他倔強精神的一種表現。

另外,白嘉軒還是個寬恕改邪的人。黑娃被抓,他要去搭救,二兒子孝武疑惑不解,問他“你的腰桿給他打斷了……”怎麼還去救他?還說:救他會被人笑話。白嘉軒回答:“誰笑我是誰水淺。”難道白嘉軒是非不分嗎?不是。他認為黑娃學好就該寬容。“以德報怨,以正祛邪”是他的做人準則。

回顧土匪劫財,手段兇狠,刀逼嘉軒脖子,恫嚇逼說匿藏銀元的地方,否則要閹割他,他都沒有懼怕。只是在刀挑仙草褲子的羞辱時刻,老孃才無奈說出銀元匿藏處。土匪臨走時用槓子撞擊了白嘉軒的腰部,算是對倔人的恚怒回敬。另外一家富戶鹿子霖的老爹鹿泰恆不肯交代財寶匿藏點而被土匪蹾死。

總而言之,小說描述了白鹿兩家的矛盾糾紛,但是這種糾紛很快被化解,這與白嘉軒以及姐夫朱先生的豁達心胸相關。鹿子霖一心想蓋過白家,官癮十足,放炮放銃顯威顯榮是他的夙願。鹿子霖即使蹲牢復職,照樣抖起,還玩女人,認幹娃。連鹿子霖的親家冷醫生都忍不住評論他“官癮比煙癮還難戒”,蔫了一陣又蹦躂張狂了。當鹿子霖看到會場主席臺上白孝文縣長講話情景,痛苦喊道:“天爺爺,鹿家還是弄不過白家!”

白嘉軒就沒有爭強壓人的念頭,還想搭救入獄的鹿家。冷醫生為搭救女婿鹿兆鵬,駕車送銀元(裝十小麻袋子銀元,讓鹿子霖驚訝這個藏富鄉醫),去買通田福賢。他們舍財救人是互相影響的。當然也隱約看出鹿兆鵬“工於謀國,拙於謀身”的一面,他的生死不明讓讀者嘆息,鹿子霖嚇瘋屙褲直至凍僵,家勢崩塌,也讓人明白“勺勺客”祖爺遺訓難以兌現。電視劇改編為鹿兆鵬活著返鄉以及鹿子霖未亡的結局,給觀眾一種新希望。

白鹿兩家爭鬥沒有兇狠手段,而是有分寸的相撞,有時同病相憐互相扶持,如白嘉軒看到急瘋的鹿家夫人變賣家財,沒有幸災樂禍的心理,反而想出手相救。白家三子孝義舉辦婚事,鹿子霖當婚禮執事,操心籌辦。白嘉軒倔強性格表現在與人為善上,是他得民心之處。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環境造就人物積習,他們既有“關中冷娃”久遠的淵源,又有人文環境的鍛造俗尚。白嘉軒的性格倔強,正是陝西關中地區許多男子漢的率真稟性的折射,顯示了地域文化的養育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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