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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逸文化值得提倡嗎?

由 醉看天下論古今 發表于 人文2022-01-19
簡介魯迅先生還說:“中國人向來有點自大——只可惜沒有‘個人的自大’,都是‘合群的愛國的自大’

銅駝荊棘什麼意思

要說中國的

隱逸文化

,就不能不說魏晉時期的流行的“林泉之隱”,尤其是那大名鼎鼎“竹林七賢”, 他們常聚集在河南修武竹林之下,談天說地,談玄說妙,飲酒作樂,肆意酣暢。

隱逸文化值得提倡嗎?

這幾個人都很有特點,首先那劉伶就很有意思。由於嗜酒如命,家裡產業幾乎被他敗盡,日子也過得很窮苦,可他並不在乎,仍然天天抱著一壺酒,坐在鹿車裡滿世界亂跑,還經常吩咐僕人:“如果我醉死了,便就地把我埋葬了。”後來雖然沒有真死,卻也常常醉得半死。有一次酒後跟人吵架,人家看他胡言亂語不說人話,就捲起袖子要揍他,他卻亮起滿是肋巴骨的小胸脯說:“這雞肋豈足當尊拳?”對方一聽他這自嘲的話,就笑了,也不打他了。

還有一次,他的酒癮病又犯了,讓老婆快拿酒來,他的老婆把酒瓶子摔在他面前,聲淚俱下地說:“你這樣喝會死掉的,趕快戒了吧!”劉伶想了一下,回答道:“戒酒可以,但要在神明前發誓,我才能戒得掉。”老婆聽他這樣說,就去準備了一些酒菜讓他發誓。只見劉伶裝神弄鬼磕了幾個頭說:“天生劉伶,以酒為名;一飲一斛,五斗解酲。婦人之言,慎不可聽。”說完,取過酒肉就大吃大喝起來,結果又是酩酊大醉。

他還好在家裡脫光衣服裸體飲酒,要是這會兒恰巧有人找他,看見他這付尊容都會嚇一跳,就要埋怨他不該脫的一絲不掛,他就傲然地說道:“脫光怎麼了?天地是我的房屋,室內是我的衣褲,你們為什麼要鑽到我的褲襠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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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個王戎,雖然是隱士,卻儉吝成性,放不下那“阿堵物”。已經是田園土地遍佈州縣了,還每天拿著牙籌日夜算計怎麼賺錢。侄子要結婚,他就只送了一件單衣做禮物,婚後還要再要回來。家裡種了一些李子,品質很好,賣李子時,怕別人得到種子,就先把李子的核兒鑽掉,然後再賣。即使是自己的親閨女借了他的錢,如果沒有及時還上,再回孃家時就給臉子看,嚇的女兒趕快把錢還了,他才會露出一些笑容。

還一個與嵇康一同打鐵的向秀,在嵇康死後,為了避禍也去洛陽去謀官做,皇帝說:“你不是想隱居山林嗎,幹嘛到都城來?”向秀誠懇地回答:“我現在想開了,古時的巢父、許由那樣的隱士,不能理解堯帝的聖賢,根本不值得羨慕。”一番話說得龍顏大悅,不但保得一命,還真做上了大官。

不過在做官時,向秀卻認真研究了莊子《逍遙遊》中關於大鵬與小鳥的描述,還發現,在這兩個反差巨大的意象中,存在著本質的平等:即逍遙不但是生命存在的最高境界,還是人本性滿足的表現。說白了就是如果能滿足了自己的本性,那麼逍遙本身是沒有任何差異的。就像你躺在金床上,我躺在木床上,睡著後的感覺是一樣的,並不會因為你的金床價值貴,你就一定會睡得比我舒服。由此可推出,不論皇帝與平民,也不論聖人與凡夫,只要適合自己的本性而獲得自我滿足了,那逍遙本身是沒有什麼差別的。

這麼深刻的道理,卻是在做官時悟出來的,看來他當初在竹林隱逸時,整天光顧喝酒,就沒好好去修煉。

後來,在西晉統治者的威逼利誘下,竹林七賢終於分崩離析。山濤變節,嵇康被殺,阮籍病死,劉伶、向秀、阮咸、王戎,都去做了大官。

隱逸文化值得提倡嗎?

由此可見,很多人都其實是把隱逸當作博取功名的一種方法,並不是真心想去做一輩子隱士。例如唐代的“終南捷徑”、明代陳繼儒的“翩翩一隻雲中鶴,飛來飛去宰相衙”等等,都揭露了中國的隱士文化既有潔身自好的有所不為,也有對功名富貴非常熱衷、卻又猶抱琵琶的矯飾虛偽。

但隱逸文化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他對中國幾千年正統思想和官本位的價值觀造成了一定的衝擊,修正了直到現在還籠罩住每一個人心中只有讀書做官才能實現人生最高價值的目標。魏晉時期建立在道教基礎上的崇尚自然,鄙視清規戒律的風氣,促進了獨立特行、自我思考,不要盲目從眾的觀念進一步深入人心,這在今天仍有現實意義。

對於中國人來講,隨大流、缺主見是我們的民族劣根性,魯迅先生便曾這樣冷嘲:“假使有一個人,在路旁吐一口唾沫,自己蹲下去,看看,不久準可以圍滿一堆人;又假使又有一個人,無端大叫一聲,拔步便跑,同時準可以大家都逃散。”

有一個段子,說大街上一個人仰著臉走路,一街的人也紛紛向天上看,看了半天沒發現什麼,就忍不住問那人:你究竟在看什麼?那人說我什麼也沒看,我在流鼻血。

魯迅先生還說:“中國人向來有點自大——只可惜沒有‘個人的自大’,都是‘合群的愛國的自大’。”這個“個人的自大”,便是所謂的獨立特行。魏晉是中國歷史上絕無僅有的獨立特行的時代,那些談玄說空的文人們,個個狂妄任誕,唯恐自己與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樣。他們喝酒、長嘯、裸形、做青白眼、學驢鳴,把一個殘酷慘烈的魏晉時代,弄得有聲有色。

隱逸文化值得提倡嗎?

崇尚老、莊,提倡無為,流行清談,終於把晉朝推向滅亡,致使“五胡亂中華”,於是神洲陸沉,銅駝荊棘,遍地羶羯,血流成河,中原衣冠紛紛南逃。由此我又聯想到曾經強大的吐蕃和蒙古,自從佛教傳入後,就再沒有了當初的殘暴和血性,一直沒落至今。

可見,對個人來說,

隱逸文化

倡導的“虛無自在”不失為個人修身養性、知足常樂的處世方式和準則。但對於國家來說,明達務實才是根本。所幸的是,在中國,儒、釋、道三家,儒家思想始終佔統治地位,而魏晉遺風自隋唐以後再也沒有重現輝煌。中國的統治階級和士大夫始終堅持的是孔孟之道,才有了延續幾千年的以儒家學說為根本的文化傳統和愛國思想。四大文明古國唯有中國仍然屹立並是由中國人統治,這種文化傳統的作用功不可沒。

杜甫就曾經想到退隱,去做一個“瀟灑送日月”的巢父、許由,但他最後還是走上積極入世的道路。屈原即使被廢黜,仍然不停地上下求索。中國知識分子就是這樣經常在兩種思想中掙扎,或者成仁取義,走參與國家大事道路;或者歸隱山野,去獨善其身。前者是積極進取的,後者是消極無奈的。他們大都是先採取的前一種態度,只是在逆境中才會趨向後者。因為他們生存的環境和所受到的教育就是這樣的,以天下為己任,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實在是放不下,也灑脫不起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居廟堂之高常憂其民,居江湖之遠常思其君”,沉重的責任感總是使他們無法真正做到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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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指算來,歷史上真正放棄功名去做隱士的文人,沒有幾個,陶淵明一生貧困潦倒,也不願意再出來為為五斗米折腰,應該算一個。還有一個叫嚴子陵,也隱得很好,可人家連文人都不屑於做,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不算文人。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了兩個俗人——晉惠帝和賈寶玉。

晉惠帝小名阿衷,雖然沒有寶哥哥聰穎,卻一樣不喜歡讀書和聽大道理。晉武帝幾次想換掉他這太子,終因皇后和大臣們的意見而放棄,也是西晉的氣數將盡使然。晉武帝也問過他的學問,每次都氣得要命。後來給他找了幾個高階教師,想這次應該有點進步了吧?誰知道老師回答:太子質樸如初。

從這點來看,阿衷很有做隱士的潛質,再經過當時魏晉遺風的薰陶,應該提高很快。從他的故事中就可以這種苗頭,比如一次聽說天下饑荒,就說“何不食肉糜?”左右皆笑。又一次遊華林園,聽見蛙叫,便問“蛤蟆亂鳴,為官乎?為私乎?”左右也很幽默,說在官地為官,在私地就為私。他就一再點頭。這些話就已很有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了。

那寶哥哥是大家都知道的,被他老爸打成那樣,依舊不思上進,最煩功名,他曾對襲人說:“人誰不死?只要死得好,那些鬚眉濁物只聽見‘文死諫’,‘武死戰這兩死是大丈夫的名節,便只管胡鬧起來……比如我此時若果有造化,趁著你們都在眼前,我就死了,再能夠你們哭我的眼淚,流成大河,把我的屍首漂起來,送到那鴉雀不到的幽僻去處,隨風化了,自此再不託生為人,這就是我死得得時了。”

這哥倆兒,雖然錦衣玉食、紅粉佳人地享受著,沒有在山林修煉過,可那思想“虛無”的竟比那些隱士還徹底。有時候我想,或許只有物質的極大豐富,才會使人感覺到物質的“匱乏”,繼而覺得也不過如此,才會真正地去尋求精神上的充裕。

從過去接觸過的許多高官和富家紈絝子弟身上就可以看出,雖然他們才學不多,但那份骨子裡的灑脫,也不是飢腸轆轆的窮人家孩子所能模仿的。比如裸體吧?咱窮人本來就缺衣,何怕裸身?只是如果有了件好衣服,是斷不肯不穿的。即使不穿也去裸,那情形也和人家雅士不能相比,膽怯而猥瑣,全沒人家那大義凜然、以天地為屋的氣概。

隱逸文化值得提倡嗎?

高雅也好,庸俗也罷,咱這升斗小民,也無太多的心思管他。治國平天下,就目前來看,沒有咱的份兒。學習隱士吧?也學不徹底,有時稍微模仿一下,還經常被人笑是吃不到葡萄說酸。現在是斷不可能象竹林七賢那樣長嘯、裸形、做青白眼、學驢鳴,不然肯定被人當作精神病關起來。只有喝酒還可以學,可現在學這專業的人又太多,而且還多是高官大賈們,都比我功夫深……

儘管如此,但咱還是要多少學一點皮毛,方能在瑣碎的工作生活中,隨遇而安,知足常樂。“鷦鷯巢林,不過一枝;偃鼠飲河,不過滿腹,”做人還是要知足常樂,用這樣的道理時常提醒自己,最起碼能獲得心理上的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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