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說百物語——鹽之長司

一、引子

加賀國有一處名為小鹽浦的海灘。這裡有座八百餘坪的宅邸，其主人就是這一帶有名的飼馬長者。這種富裕程度不可能成就於一代。雖說這位飼馬長者只是一名馬販，但是岳父是當地的富農賣鹽長者。

這個飼馬長者叫長次郎，雖來歷不明，但是卻精明能幹，尤其是管理馬匹非常在行。幫助岳父蓋起了幾座大倉庫。不僅人品態度都備受好評，還虔誠的禮佛。賣鹽長者便招攬他做了自己的女婿。

時隔多年，這個飼馬長者也成為了這個家業的主人，他樂善好施，以佈施聲名遠播。據說他此舉是為了過世的岳父和妻女祈福。

十二年前，家裡工人奴僕全部返鄉休假時，他的岳父、妻子以及六歲的女兒突然悉數喪命。有人說是攔路山賊所殺，也有人說是妖怪所為。如此時隔多年，真相已不可考。

二、街頭閒聊

德次郎是街頭雜耍的坐長。每日都在這鬧市表演各類雜技魔術。這回好不容易可以休息會，點起菸斗和旁邊的看官閒聊起來。這個看官一身白色修行服，手持錫杖和搖鈴，他就是御行又市。

“我受過上一代賣鹽長者的照顧，所以對他家裡發生的事也很瞭解。”

“你說十二年前的事？當然不是妖怪，是盜賊所害。”德次郎磕了磕菸斗，兇手就是三島出身的夜行幫。他們的頭目是一對名叫夜行丸、百鬼丸的兄弟。

當時數十名盜賊突然從山中竄出，攻擊騎在馬上的老爺、長次郎和他的妻女。真的很慘啊，都被殺了。長次郎看到自己的親人遭此毒手，撲上去和看似盜賊頭目的傢伙一起滾下了山崖。

“你問我怎麼知道，有個僕人跑走了，他看到了這一切。”

“後來官府派人搜救，在山崖的一個洞中找到了還沒死去的長次郎，還有那個盜賊的屍體。不知道長次郎殺的是夜行丸還是百鬼丸，另一個兄弟肯定不會放過他的。所以長次郎現在性格大變，喜怒無常，時刻都在提防著。”

三、茶館閒聊

“你說長次郎虔誠？愛馬如命？別開玩笑了客官。”一個馬伕正跟一個年輕人在茶館裡抱怨著。

“像我們馬伕，絕不會把馬當畜生看，那傢伙只是把馬當成貨品，甚至還吃馬肉。聽說他每天都要吃馬肉，只要他養的馬一死，就立即剝皮，用鹽或者味噌醃著吃。我們馬伕沒人說他半句好話，甚至有人認為他可能被提馬附身了。”

“您問提馬是什麼。那是種形似白虻的蟲子，會從馬的鼻子鑽進去，從屁股出來，然後馬就死了。有人說提馬是由被人歧視的剝馬皮的小姑娘死後變得。”

”對馬很殘忍，對馬伕很刻薄，做生意很狡詐，他根本就是個畜生。”

“客官你還真怪啊，打聽這些事，您是幹哪行的？”

“寫書的？百物語？客官你還真是個怪人哪。”

四、馬靈出現

夜深了，平助正為他的主人擔心，他們老爺長次郎已經臥病在床一段時間了。每天腹部都會劇痛，吃東西就會立馬吐出來。看著日漸消瘦的老爺，這個忠心的僕人怎麼也睡不著。

咚咚咚，什麼聲音，紙門外的走廊上似乎有個巨大的東西跑過。

“馬，一匹馬。”幾個僕人跑了過來。“怎麼回事？”平助訓斥道。“有匹馬跑進老爺房間裡了。”

開什麼玩笑，雖說不能相信，但是幾個人都信誓旦旦地說看到了，平助也不能置之不理，他輕輕地推開老爺的門，什麼都沒有，但是老爺卻四腳朝天的躺在榻榻米上，“快給我拿藥來，又開始痛了。”

馬伕們都紛紛傳說，肯定是老爺平日裡吃的馬的亡靈在作祟。平助雖然竭力制止這種謠言，但最後連他自己也相信了。

五、真相

叮鈴，一聲鈴響。

御行又市在平助的引領下來到這所府邸。開啟紙門，御行就緊盯著沉睡的長次郎：“這，恐怕有些遲了。”

“請問情況如何？您是否能——”

又市掏出一張符紙，貼在門口：“眼前方法只有一個，就是當馬再次出現時，他必須為過去的所有罪業懺悔，方能得救。”

正說著話，走廊中又傳來了馬蹄聲，一匹巨大的青馬出現了。燭火突然熄滅，馬就在眾目睽睽中從長次郎的嘴巴里鑽進去了。

啊！長次郎發出慘叫聲。又市舉起搖鈴：“長次郎大爺，在您腹中作怪的，是您所荼毒的生靈。若您能把過去的罪孽當場懺悔，那匹馬就會離去。”

“我，我殺了馬。”

“為什麼要殺馬，要吃馬肉，你是在當年那個洞穴裡開始吃馬肉的吧？”

“十二年前，你做了什麼？”

“我，好痛啊，我殺了騎在馬上的那個老人，還有兩個女人，然後在那個洞穴裡，剝下了長次郎的臉皮，剃掉自己的鬍鬚。”

“然後你假扮成長次郎，你就是百鬼丸。”

”御行——奉為——”

叮鈴。百鬼丸發出一聲哀嚎，隨後口吐白沫，斷了氣，一團又黑又濃的東西從他口中散出來，化為馬的形狀，消失在走廊中。

眾人都驚呆了，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體。百介問道：“有件事我想不通，他裝成長次郎，不可能連五官都一樣吧。而且一騙就是十二年。”

“因為他們倆長得本來就一模一樣。”又市望向門外，“長次郎其實就是夜行丸，跟百鬼丸是兄弟。多年前，夜行丸來到此地，想蟄居在此，並霸佔了賣鹽長者的家產和一切，但是百鬼丸卻不滿意，決定掠奪財物，後來在爭鬥中，雙雙掉入山洞中，百鬼丸見到死去的夜行丸，決心盜用他的身份，安全的取得家產。沒想到他在洞裡吃掉那匹馬上癮，每天都要吃馬，結果馬蟲在腹中繁殖，無藥可醫。”

鹽之長司，因殺其所飼之馬而食，長次郎口中，常有馬之靈氣出入，此事自古以來，既有諸多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