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能與不能之間——新東方董宇輝們真的“火”了嗎？

本文撰稿人/作者 ： 小美美不美

版式：朵雨軒/達兮│校稿：夢馬騎鯨｜統籌：劉洪雨

近日，被很多網友和媒體譽為直播界“一股清流”的新東方直播帶貨團，

火了！

有人說，這是“教育的勝利”；有人說，這是“知識的奇蹟”，畢竟清新，贏得一片讚譽。

到底如何看呢？我想借用電影《無間道》中沈澄（陳道明飾）的一句話：

“往往是事情改變人，人改變不了事情，但是他們，卻改變了一些事。”

不過，我想倒過來說：

“他們固然改變了一些事情，但往往是事情改變人，人改變不了事情。”

他們的能與不能，或許註定了這股熱浪，因流量而興，隨流量而寂。

轉念一想，

即便如流星劃過流量的夜空的一瞬，他們也終究為網路黑夜中的我們送來了一線美麗的光芒。

01.有能但不全能

新東方的這幾位老師主播，有高等學歷，有開朗性格，有諸多才藝，有互動經驗。

在網路空間裡，在直播圈內，他們與眾不同，創造了獨屬於自己的

“教學+帶貨”

營銷模式。

前所未見，別具一格；娓娓道來，耳目一新；詞藻豐富，共情一體。

網友或悔之晚矣：“之前的那些吼叫直播太垃圾了！”

或呼朋引伴：“快來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帶貨！”

或感動不已：“我們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或五體投地：“有文化的人到哪裡都會發光！”

或深表同情：“這麼好的老師竟然在直播間而不是課堂上！”

然而，他們所面對的除了不假思索的粉絲，還有很多清晰冷靜的大腦。

他們或許會讓普羅大眾欣然鼓掌，但卻很難“煽動”理性睿智者的情緒。

有人覺得好，只是因為沒有見過更好的；有人覺得妙，只是因為沒有深入的思考。

高知雙語、自曝故事、共情互動、知識轟炸、才藝展示，這是他們的長處；不夠專業、誇張造作、經歷有限、知識表淺、才藝普通，依舊是“段子+雞血+名言”的俞敏洪式演講營銷套路。

人的能力、視野、格局、層次不同，部分人可能覺得很厲害，但是專業人士就會覺得很一般。

這並非否定他們的能力，相反，他們是一群優秀的年輕人！

我的父母都是農民，他們覺得我說幾句話都特別有才，其實我的那些“墨水”在自己的專業群體內，稀鬆平常甚至不值一提。

有人覺得能說流利的英語就很牛，要知道，那是他們的專業，何況有的專業教師覺得他們的口語水平並不是很高。

有人覺得他們學歷驚豔，知識豐富，其實高學歷人才遍佈各界，覺得別人知識淵博很可能是因為自己讀書太少，缺乏思考。

有人覺得他們語言誘人，引人共鳴，其實華麗的辭藻和網文句經不起深思，他們作為萬千勞動者之一的經歷也並不獨特，其他求學求職者有更深刻的故事。

他們基於自身的專業基礎，創造了一種新的營銷模式，但他們的能力不是無限的。

他們不是全能的教師，網友不是聽課的學生，直播間不是專門的課堂，固有的缺陷或侷限，使完全意義上的教學型營銷品牌難以真正建立來。

比他們含“文化”量更高的《百家講壇》，不也是遭受百般質疑的

一時之熱

嘛，妙語連珠的于丹老師不也因為徒有演繹而缺乏深度被“推下神壇”了嘛。

要知道，她的知識基礎、語言表達可比新東方主播強多了。

02.能引但不能導

成長經歷、家長裡短、求職戀愛、父母恩情，等等，貼近現實的故事讓很多人忽略了“帶貨”，只想要“聽課”：

“從不看直播的我竟然進去就沒出來。”

“高學歷的就是不一樣，讓人感覺到了知識的魅力，必須支援。”

從帶貨的邏輯看，

他們必須引流

，利用一切方法把人引進直播間是他們完成任務的前提，但他們的素養使他們更加文雅，少了很多其他直播間 “強買強賣”的喧鬧和功利。

滿是修辭的故事講述、發揮語言優勢的演繹、心靈雞湯的巧妙投餵，他們的目的達到了，但是，

這並不能讓人真正愛上知識、愛上學習、愛上思考，更不要說那些以給孩子買書為名來傳遞或表達對知識的“偽熱愛”的搶購行為了。

網友聽的是故事，找的是自己，消解的是疲憊，喜歡的是口才，感嘆的是才藝，一笑而過或一哭而默。

他們不太可能真的帶動全民閱讀和深度學習，否則那些知識平臺早就被人擠滿了。

大部分網友感興趣的是這種“有代入感”的販賣形式，而不是知識本身。

有人感慨：

“多好的老師啊，愣是讓人把飯碗給弄沒了。”

“學校裡為啥沒有這種好老師，為啥不去考編呢？那才是孩子們的幸運啊。”

人們總是用眼睛做判斷，

新東方的幾位優秀代表或許滿足了他們對好老師的想象，但這並不等於事實本身。

體制內的優秀教師，他們同樣才藝出眾，技能高超，只是不能或無暇直播帶貨，網友看不到被流量推送的“有趣”的他們，不意味著他們不優秀。

大中小學的優秀教師授課，其思想、風采、深度，會讓人折服的。只是，資本逐利，網友求奇，服務於事業而非市場的他們不會成為流量的“寵兒”。

被網友膜拜的蒙曼老師、康震老師、王立群老師、易中天老師、酈波老師、戴建業老師，紀連海老師，還有很多模範教師、名師，不都是學校內的嗎？

有人說，這是體制內的精英教師。可是，新東方主播也只是十幾萬員工的代表啊。有人說從薪酬看能力，殊不知，學校內的名師到了市場也會“年薪百萬”。

他們看到幾個主播，就以為看到了新東方的全部；看到幾個平庸的校內教師，也以為看到了全部的教育者。

因為他們從來不繫統考量，只是看見就說，說完就忘。

“雙減”有規範教育市場、淨化教育環境的考慮，而絕不是網友口中的“封殺”。難道教育被資本綁架了，你們能負責麼？危及的不還是老百姓嗎？

主播們留戀往昔，懷念曾經甘苦與共，這無可厚非。但沒有澄清事實，調整輿論方向，引發了一場網友吐槽乃至歧視體制內教師及其教育教學的情緒化運動，很難說是公道的。

體制內外，都有精英！

有人說他們學歷高，進體制沒有任何問題。事實上，體制內的名校碩博比比皆是，很多人是因為沒考上編制或為了自由度、更高收入才去的機構。

與追逐利潤、服務資本的教師相比，更多默默無聞的老師才是為立德樹人事業進行拔高和兜底的主力，才是普通老百姓的娃娃們能夠接受教育的保障。

或許，這不能責怪新東方，因為網友本身就是情緒化動物，流量本身就是感性的，

他們只迷信於自己的眼睛和感覺，並篤定那就是真理。

03.能教但不能義

有文化的帶貨，是他們的標籤。

因文化而興，他們的目的是賣貨；因文化而來，我們的動機是獵奇。

這場文化的“遭遇”，最終要在文化的外衣下達成真金白銀的交易。我們可以好好聊天，但不能不坐下談錢。

出於對新形式的好奇和對主播們如粉絲對偶像般的盲目熱情，他們“甘願”為“知識”付費：

“這樣的才有價值，就算不需要也得捧捧場。”

“就為了聽高學歷的秀知識，花錢也值。”

我們真的有這麼慷慨嗎？顯然不是。當熱度退去，網友會把錢看得比什麼都重要，他們真的會算計是否“值得”。

帶貨需要盈利，教育崇尚公益，

當教化民眾的新奇不再，形式固化，資本會讓人理性得面目全非。

不排除網民真的有消費需求，但這可能不是顧客忠誠。顧客感興趣的是各種新奇營銷，忠誠的是產品質量，其他只是點綴。

人氣主播能永遠、完全保證最佳的產品質量嗎？這不免為難，但卻是創收的基礎。這不是公益課堂，而是資本市場，大明星賣“假酒”不就“臭了”嘛。

網上有人買的東方甄選的水果壞掉了，以往都是咒罵平臺，這次網友們“理性”得很，一邊倒地指責消費者故意找茬，別有用心。

誠然，客觀冷靜的分析是有道理的。可是，諸多情緒令我不免體會到很多“鐵粉兒”維護自家愛豆的感覺，在那些粉絲的“理性”分析之下，都是“三觀跟著五官跑”的情緒化核心。

情緒淡化以後，談錢就不那麼容易了。

04.能火但不能續

這不是我說的，是歷經商界沉浮的俞敏洪先生說的：

“董宇輝走紅，可能就是一時熱鬧。”

他們的成功在於有文化注入的新意，因此成了熱門的話題。反之，話題終究成為老梗，口香糖終究要吐。

董宇輝也說，熱度下降再正常不過，媒體不應總是關注一個在抖音賣菜的，而要在飽覽“眾生相”中傳揚正能量，一個個攤販、建築工人、農民雖然平凡，但其為生活奔忙鏖戰的念力更能震撼每一個溫柔的心靈。

這份流量世界中難能可貴的清醒和擁抱大地的情懷，令人不禁對他更加欽佩，也使人體會到了虛擬世界“流量+資本”的操盤邏輯。

這不是始亂終棄的寡情，而是市場經濟的鐵律。

他們使出渾身解數，引來一片歡呼，但江郎到期必須換血，否則所有的頭條終歸塵跡。

經典之所以流傳，既因為它們具有永恆的價值，更因為有人在矢志不渝地研讀思索，其首要原則便是：拒絕盲從。

執著永遠是少數人的事情，因為那不快樂，或說那種快樂不似大眾共享的那種“速食主義”的快感。

恰如民眾會感受現代化建設的奇蹟，但絕不會精讀馬克思主義。

以知識、文化、哲思、勤學為招牌的平臺，能得到持續的海量擁護嗎？對此，我深表懷疑並持悲觀態度。

見解深刻、思想獨立是要勞神費力的，而廣大網友是“讀”不下去的，不願苦“想”的，沒有“快樂”自然就沒了流量。

永遠在文化之路上求索的人，註定是孤獨的。

除非，那是文化幌子之下的流量營銷，故事兜售，盲從與流量，是一體的。

即便如此，當一種模式固化後，大眾就會“出軌”，他們是要追著頭條走的，這是流量時代的消費心理。

情緒化可以捧紅你，也可以封殺你。

只要是直播帶貨，只要在流量空間，只要面對消費者群體，

任何力量也無法突破市場經濟的框架和資本執行的邏輯。

你還記得去年的熱點嗎？它們還在今天的榜單上嗎？劉畊宏的女孩兒們也曾說過：

“第一次這麼想上體育課，從來沒覺得運動這麼有動力！”

05.一點思索

也許，一切終究迴歸平靜。但我不覺得這令人平靜，

那些劃過夜空的流星，哪怕多停留一分一秒也是很好的。

真正能夠支援這種有正能量的主播的，是網友和消費者，

但他們不能是盲目的、狂熱的、短視的、膚淺的、極端的。

與其在網上因形式熱愛而拉幫結夥、造神追星，不如回家靜下心來理性消費、讀幾頁書。

平凡人散射的微光，卻有莫名的力量，在青年創業者追求價值的道路上，他們從未停下腳步：即使熱度下降，還是要盡力把農民的東西賣出去，希望形成質量品牌……以後我可能會去偏遠地區當一名老師。

他們生活中的一點一滴，都應該得到理解和尊重，那同樣是對身處焦慮壓抑中的我們的點滴觸動

。

文化與智慧會讓你終身受用。

如果從高學歷的他們的身上看到了知識、勇氣、坦誠、悲憫、責任感，那就堅持對大學的信任和崇敬吧，資本會淘汰翻新，但有些看似“無用”的東西永遠珍貴。

他們在“課堂”裡是如此的富有激情、滿懷熱誠，那種對制度化教育所產生的“衝擊”、對創業和事業的執著付出與追求，引導我們不得不去思考學校教育教學的變革方向以及大學生職業勝任力的培養問題。

那種突破學校邊界、引入入勝、催人情動的氛圍感，也許照應著伊萬·伊利奇“去學校化社會”的某種構想。

因為流量認識了他們，但你必須透過、超越流量才能真正地感受他們。

他們並不“火”，他們只是萬千個你我，在命運之路上體驗著苦比樂多。

他們改變不了什麼，但他們做了些事情。

（文中圖片皆來自網路和作者個人公共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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