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隨講詩，詩人有這5種習氣，您有幾種？

前言

讀顧隨講唐宋詩，其中一段說到，詩人有五種習氣：傷感、豪華、學力、氣勢、塗澤。

這一篇理解起來有點撓頭，見仁見智吧。

一、傷感

關於傷感，顧隨說：

詩中之傷感，當注意是否以傷感傳染人，人有時甘心情願首受它傳染。

優秀的詩人作詩，要注意自己的作品是否感染到讀者，而讀者往往在欣賞中不自主地被詩人感染。

書中舉例了杜甫《登高》的中間二聯：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顧隨評價杜甫這首詩寫景中帶有傷感，而且傷感之外，氣象好，有神韻。這應該與杜甫的氣度相關。

下面有舉例了韓偓的《惜花》的尾聯：

皺白離情高處切，膩香愁態靜中深。

眼隨片片沿流去，恨滿枝枝被雨淋。

總得苔遮猶慰意，若教泥汙更傷心。

【臨軒一盞悲春酒，明日池塘是綠陰】。

顧隨認為韓偓的這兩句詩，除了傷感以外，還有含蓄和神韻。與杜甫、辛棄疾詞的噴薄而出、陶淵明的自然而出不同。

反面的例子有黃仲則（清朝詩人

黃景仁

）的《綺懷》後兩句：

露檻星房各悄然，江湖秋枕當遊仙。

有情皓月憐孤影，無賴閒花照獨眠。

【結束鉛華歸少作，屏除絲竹人中年。

茫茫來日愁如海，寄語羲和快著鞭】。

顧隨說，頸聯傷感外還有東西，尾聯則只是傷感而已，沒有東西，不算好事。

是否算好詩，顧隨認為，要看傷感以外是否有東西。

二、豪華

顧隨說，詩中之豪華，非傳染人，是炫耀人。

並認為曹植是千古豪華詩人之祖，其詩云：

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美女篇》

《洛神賦》雖不是詩，也被顧隨拿來為例，認為除了豪華以外，無可取，無意義。

同時批評謝靈運連豪華也不成，簡直是窮酸裝闊。同時，顧隨又舉例杜牧的兩句詩，認為真是豪華：

少年羈絡青紋玉，遊女花簪紫蒂桃。” 《長安雜題長句六首》；

最後，顧隨總結說，詩中的豪華、炫耀，與個性、環境相關，不能勉強。

顧隨對比大謝與杜牧，這令我想起

晏殊說的“乞兒相、富貴語” ，

窮酸

裝闊

，往往就成了

乞兒相。

三、學力

關於

學力

，顧隨評價很有意思：

詩中之學力是震懾人、唬人。

並說，後人學黃庭堅，

震

於其學力。但是其詩，未必都佳，即使代表作《登快閣》也被顧隨批評：

痴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

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

萬里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

學力的表現有兩種，其一就是如《登快閣》的用典。

朱弦，用伯牙子期知音典故，青眼用阮籍、嵇康的典故。

不過，顧隨評價這一聯說，似有感情，其實仍無感情。未經感情滲透，所以乾枯。因此得出上面的結論說，後人學黃庭堅，震於其學力。

四、氣勢

關於氣勢，顧隨認為讀者不可為其所煽動。取快一時還行，但是不能認為詩法在此。

舉例的是詩仙李白《將進酒》的這兩句：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顧隨批評說，詩人是反照的，哲人是反省的，這兩句詩沒有反照也沒有反省，是客氣，是無明。

另舉例了陸游的《夜泊水村》的頷聯，認為也是如此：

腰間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銘。

【老子猶堪絕大漠，諸君何至泣新亭】。

一身報國有萬死，雙鬢向人無再青。

記取江湖泊船處，臥聞新雁落寒汀。

我沒有理解，您懂了嗎？

五、塗澤

塗澤

，修飾容貌，北京話叫做捯飭。顧隨說，於男性，即顧影自憐，於女性，是搔首弄姿。

舉例的是劉禹錫的兩首《玄都觀》：

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觀裡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後栽。

。。。。。

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淨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顧隨的評價是：這種詩真是酸。

為什麼這樣說呢？

顧隨解釋說，詩人自得是應該的，自喜便要不得，弄姿是自喜。自得是滿足，自喜是驕傲。

常人驕傲令人厭惡，詩人的驕傲令人愛。劉禹錫受人摧殘，如今看到別人失敗而快意，是人之常情。

詩是人生的反應，世法即詩法。劉禹錫比較真實，其快意是怯懦者的快意。

顧影自憐，搔首弄姿的，還有陸游這兩句：

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 《劍門道中遇微雨》

結束語

顧隨認為，詩人要滿足而不是驕傲，是真力而不是客氣，是自得而不是自喜。不自喜，不傷感的詩是什麼樣的呢？他舉例的是陶淵明的作品，如《歸田園居其二》

野外罕人事，窮巷寡輪鞅。

白日掩荊扉，虛室絕塵想。

時復墟曲人，披草共來往。

相見無雜言，但道桑麻長。

桑麻日已長，我土日已廣。

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

@老街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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