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山：小滿嘉許大滿盈，遇見初夏最美時

5月21日小滿，潛山鄉下田間的小滿景象已經呈現。老家逆水有俗語：小滿不滿，乾斷思坎，小滿不滿，芒種不管。把“滿”用來形容雨水的盈缺，指出小滿時田裡如果蓄不滿水，就可能造成田坎乾裂，甚至芒種時也無法栽插水稻。因為“立夏小滿正栽秧”，“秧奔小滿谷奔秋”，小滿正是適宜水稻栽插的季節。

小滿，夏季第二個節氣，在每年5月20日到22日之間，太陽到達黃經60度之時。潛山古籍載：“四月中，小滿者，物致於此小得盈滿。”意思是，萬物生長稍得盈滿，但還沒有全滿，“小滿”之後，再無節氣叫“大滿”。

此時，天柱山已現出小滿三候：“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麥秋至。”苦菜已經莖葉繁茂，而喜陰的一些枝條細軟的草類在強烈的陽光下開始枯死，麥子開始成熟可以收割了。小滿節氣在八卦中處於“乾”卦，卦象中6個爻全部是陽爻，由此可見此時正是陽盛至極的時期。潛陽大地，梅子金黃杏子肥，榴花似火，桃李新熟，蜓立荷角，作物旺盛，欣欣向榮。小滿節氣相傳為蠶神誕辰，蠶繭已結成，正待採摘繅絲，養蠶人家充滿濃郁的絲綢民俗風情。

槎水老輩們說，小滿舊俗有搶水與祭車神。農耕時期，車水排灌是大事，老家諺雲：“小滿動三車（絲車、油車、水車）”。此前，農戶以村莊為單位舉行“搶水”儀式，有演習之意。由年長執事者約集各戶，確定日期，安排準備，至小滿黎明即集體行動，燃起火把於水車基上吃發糕、飯糰，待執事者以鼓鑼為號，群以擊器相和，踏上小河汊上事先裝好的水車，多輛一齊踏動，把河水引灌入田，至水光方止。祭車神亦在此日舉行，傳說“車神”為白龍，在車基上置魚肉、香燭等祭拜之，特殊之處為祭品中須有白水一杯，祭時潑田，有祝水源湧旺之意。這些習俗，表明農民對水利的敬畏。

我母舅家在龍潭梅灣，有小滿吃苦菜的飲食習俗。青年時讀《詩經》：“採苦採苦，首陽之下”。春風吹，苦菜長，荒灘野地是糧倉。苦菜遍佈鄉村，李時珍稱為“天香草”，《本草綱目》稱：“久服，安心益氣，輕身、耐老。”苦菜苦中帶澀，澀中帶甜，新鮮爽口，清涼嫩香，營養豐富。塔畈人喜歡把苦菜燙熟，冷淘涼拌，調以鹽、醋、辣油或蒜泥，清涼辣香，吃麥耙、米飯，使人食慾大增。也有用黃米湯將苦菜醃成黃色，吃起來酸中帶甜，脆嫩可口。有的還將苦菜用開水燙熟，擠出苦汁，用以做湯、做餡、熱炒、煮麵，各具風味，舌尖生香。

描寫小滿的古詩很多，以我奔六的心境，猶喜歐陽修的《歸田園四時樂其二》：“南風原頭吹百草，草木叢深茅舍小。麥穗初齊稚子嬌，桑葉正肥蠶食飽。老翁但喜歲年熟，餉婦安知時節好。野棠梨密啼晚鶯，海石榴紅囀山鳥。田家此樂知者誰？我獨知之歸不早。乞身當及強健時，顧我蹉跎已衰老。”對於鄉親們來說，盼望收成旺盛，為能有個豐收年而高興，至於田園美景和時節美好是無暇顧及的。詩人感慨，我既然看到歸隱田園是這麼令人神往，但我自個知道歸隱得太晚了，當身體強健時就應當隱退，可現在歲月蹉跎，已經衰老了。

我一直認為，小滿除了節氣上的含義，還是一個富有哲學意味的詞彙。“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天道虧盈而益謙。”都是說太滿了不好。凡事欠一點，如喝酒一樣，欠一杯不醉，能惺惺寂寂，腦子清醒。若加一杯，醜態畢露，丟人現眼。又如一杯茶，八分即可，再滿十分，非溢不可。吉事怎樣才能長久？財富如何得以保全？權利怎麼才算用好？都要做到“不欲盈”，“保此道者不欲盈”。凡事做到八九分就夠了，適可而止，過了頭難保適得其反。即使家庭父子、兄弟、夫妻之間，也要允許留一點缺陷，才有美感。曾有朋友談到人之求名，說有名有姓就好了，再求也不過兩個字或三個字，不求也罷。

行走阡陌，尋覓小滿的細節，我彷彿聽到了節氣的對話，立夏對小滿說：“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夏季的頭班崗我站的還算盡職，現在交班給你了。”小滿回答：“夏熟作物子粒開始飽滿，但尚未成熟，我還得再接再厲。”（儲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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