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芋——童年又愛又恨的食品

其實山芋根本不能算是童年美食系列的，那都因為拜那可惡的山芋幹害的。山芋作為如今風靡減肥和養生領域的優質食物，受到越來越多的群體追捧，它獨特的營養功效確實夠吸引現在營養過剩的人群，唯獨我，對於山芋那依然是汗毛凜凜的懼怕。想到它就會想到童年時的那些事情……

那時的我家，弟兄四個，我剛剛進入初中，享受每月28斤的糧食指標，我弟弟小學，享受每月24斤的糧食指標，我父母和哥哥們，則享受每月28斤的糧食指標。這樣的分配，對四個特別能吃的我們，無疑是非常緊張的事情。於是，父母親想方設法為我們增加糧食：用少的細糧指標去換人家多的粗糧指標；向親戚們求援，全國各地都有寄全國糧票來家的；向用不了購糧指標的人家討要；購買一些不需要糧食指標的食品，而山芋一直是屬於這一類別的食物，從菜場上買回來的山芋，一度是我們家的絕對美食。

那細小圓潤的“山浪山芋”，在大鐵鍋裡一煮，香甜無比，而且還起沙，剝掉薄如蟬衣的皮，那味道猶如山上的糖炒栗子，所以，這樣的山芋我們冠之以“栗子山芋”，那時我童年的最愛。每天下午，外婆煤球爐上煮一大鍋山芋，到放學時，正好熟了，掀開鍋蓋，挑幾個鍋底或鍋沿的有點焦黃的山芋，口袋裡塞兩個，手上拿兩個，一直可以吃到晚飯，那時，其實就已經吃不下晚飯了。所以，山芋上市季節，家裡的糧食基本上是可以保證供應的。大人們則喜歡吃糯糯爛爛的“黃心山芋”和紅彤彤的“紅心山芋”，鍋內煮幹了起焦，在鍋沿上起出一層暗紅色的糖漿，那山芋尤其受歡迎，輕輕一掰，層次分明，黃得呈現桔紅色，那甜甜蜜蜜、入口即化的，感覺大人們喜歡。我則喜歡小小巧巧香香甜甜的栗子山芋，攜帶方便，越冷越甜，唯一不好的，是一不小心容易吃噎了，那感覺可真不好受，拼命的拍打胸脯，拼命的喝水，彷彿一口氣要轉不過來似的難受。

父親和外婆則還會把山芋做成其他好吃的，湯山芋是平時吃得最多的小吃，山芋切成纏刀塊，加水煮，不一會就好，條件好的放點白糖或者紅糖，條件差的加點糖精，湯咕嚕水咕嚕的，即甜又可以當主食，只是這東西多吃了會泛酸，幾頓一吃就膩了。 外婆有一絕技，紅燒蔥油山芋，山芋是甜的，加鹽和醬油以後，甜鹹適當，特別是經過特製的蔥油加入以後，味道更加好，我特別喜歡吃已經完全融化成泥的山芋漿，甜鹹堂堂的。什麼好吃的東西也經不住每天吃呀，所以，當山芋大批次上市時，就成了狗屎嫌了。桌底下一大堆的山芋不想吃，開始爛了，外婆咕咕囔囔的邊埋怨邊切掉爛了的地方，依然是煮呀燒呀蒸的，一直到吃光了才算洩了一口氣，已經使出渾身本事的外婆，發誓明年再也不買這麼多的山芋了，可山芋有一點好的呀，家裡一下子多出來許多的糧食指標，為後面的糧荒做好了戰略儲備了。

況且，當山芋剛剛上市時，那真是人見人愛的喜歡呀。所以，依然會重複這樣的事情，只是當山芋幹出現以後，所有山芋的美好被徹徹底底的打破了。山芋幹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一夜間就出現在江陰居民家的桌上，因為是購糧證配給的，而且又是第一次看見，所以稀奇勿煞的我們還一本正經的去糧站排隊買，開始時，山芋幹還放在米屯裡當寶貝一樣的賣。

後來，山芋幹集中到併線廠對面的江陰第一糧站供應時，山芋幹已經像小山一樣堆在水泥地上了，秤山芋幹，也用鏟泥的鐵鍁鏟著賣了。那時，父母親還很開心，因為鄰居家糧食足夠的都把這配給讓給了清一色男孩的我家，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揹回家的山芋幹，沒吃幾頓就不想吃了，隨便大人變戲法似的改變燒法，依然是不想吃，因為新鮮的山芋都不想吃，那帶有一股黴味或者是帶有陳年八十代的宿味的山芋幹更不可能吸引我們，於是，山芋就成了家裡最令人頭疼的食物了。那日子簡直難熬呀，飯鍋上蒸也放山芋幹，煮也是山芋幹，燒菜也有山芋幹，彷彿一個世界全部是山芋幹了。一直到今天，我都拒絕湯山芋、紅燒山芋，即使是新鮮的“山浪山芋”，吃一個也就足夠了。

要說中國人聰明那真是不假的，不知道是哪個人發明了“炮山芋幹”的，一下子把我們吃得“厭屎臭”的山芋幹變成了零食。把個外婆高興得直呼“阿彌陀佛，謝天謝地！”只見炮炒米的在鍋中放入點神秘的配料，一下子，炮出來的山芋幹就成為搶手貨了。炮炒米的朋友開心啊，每天從早忙到晚的做都來不及，其中，大多數是炮的山芋幹，本來死啃啃的山芋幹經過炮製，變得刮拉鬆脆的香甜，一下子又成了大家的零食了，這才解決了山芋幹出送不了的大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