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國輝追思吳永良：阿良，是個好人

中國美術學院教授吳永良（1936-2020）

5月25日，是著名畫家、中國美術學院吳永良教授去世一週年的日子，由浙江省美術家協會、浙江畫院、西泠印社主辦的“永念良師——吳永良先生書畫精品回顧展”暨吳永良先生藝術人生追思會在珀萊雅·青藤藝術中心舉行，到會的有中國美院童中燾、劉國輝、盧炘、徐家昌、馬其寬、徐默、毛建波先生，西泠印社黨委副書記、社委會副主任王宏偉先生，浙江大學杜高傑、吳永志先生，杭州畫院張子翔、繆洪波先生等，開幕式上領導和嘉賓齊聚現場，共同緬懷吳永良先生。

追思會由盧炘教授主持

追思會現場

下文為中國美術學院劉國輝教授在追思會上的發言。聲情並茂，感動人心——

劉國輝教授

兩年來，浙江先後過世了三位優秀的人物畫家（馮運榆、吳永良、吳山明）。中國美院中國畫系，接連失去了兩位成就卓著的人物畫資深教授。業界的損失是無法估量的，我們將在很長的時間裡，感受到他們留下的空白，他們是不可替代的。

今天來參加吳永良先生的追思會，心情十分沉重，一個鮮活的生命急劇消逝，讓人不禁要懷疑人生，感慨莫名。一年時間倏忽過去了，猶如昨天，婉惜之情至今縈繞心間難以釋懷。

我們習慣稱呼吳永良先生，“阿良”。這是個普通人的稱呼，在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之間，了無間距。阿良不是那種呼風喚雨的人物，沒有大觀園劉佬佬似的，“插著滿頭花碎”。他只是我曾經的鄰居，是我可以與之切磋畫藝的同行，是同一個科系的同事，是一個可以和他天馬行空地海聊，而無須提防的可信賴的朋友……然而，他卻是優秀的，許多地方是優於普通的我們的。他的優秀，並沒有風起雲湧式的駭世，卻深蘊在尋常的工作裡、生活中，需要隨時間去慢慢品嚼。

吳永良先生是這輩人物畫家中較年長的一位。在學校裡他是學長，早年畢業於五年制的中國畫系，得天獨厚得以親炙前輩大師的教誨，領略他們的神采風骨。吳永良先生具有很全面而深度的傳統文化的修為。

白描《魯迅先生像》

他青年時代的畢業創作，白描的《魯迅先生像》，一經面世就不同凡響，老院長潘天壽先生擊節稱讚。半個世紀過去了，就今天來看，仍不失為可圈可點的佳作，容易麼？這幅線描人物顯示了吳永良的才華，預示著他未來的藝術特質，永良的線描作品一直是他藝術創作中，引人注目的，那是非同一般工筆畫線描，融鑄著畫者寫意筆控的意趣，疏疏朗朗，綿綿密密，其中的高妙處，非常人得識。

一路來好作品遞出，《魯迅》、《沙孟海》、《蔡元培》……直至“西冷諸公”。那意寫中還顯出線描韻致的好本事，非高手莫能為。作品的獨特個性，具有鮮明的辨識度，無意於風格而風格在，我自為我，獨立於群雄之中，各美其美。

《西泠印社先賢圖》

指畫是傳統中國畫中，屬小眾的一支，高其佩後唯潘天壽獨領風騷，在他的學生輩中人物界能此者，僅一二，而吳永良承潘老遺韻而更有新創，把指畫引入當代現實題材表現中，能作此者，當代人物畫家中鳳毛麟角，取得好成績者非吳永良莫屬。

指墨《大頤壽者》

吳永良的小品畫是特別需要關注的。然而，我們在解讀他的小品作品前，必須追敘一下過往的歷史，雖然有些沉重。

一個多年在基層工作的美術工作者，一個剛從美院畢業的研究生，以優異的成績留校了。但接著他需要面對生活的重負，要將生活在溫州的三個幼小的女兒和夫人的戶口，設法調來杭州，不用多聰明，是個現代人都知道這是猶如天方夜譚的難題。於是，在這留校後長達多年的時間裡，他要四處奔波，進出於各色門牆，求助於各種人等，其中冷眼、敷衍實屬平常，委曲、容受則是必須，一個性格剛強的男人，年復一年的在壓抑隱忍中度過。我親眼見過，他與一位領導在操場邊爭執，不諳世情的吳永良，據理力爭，那領導卻涼涼的地回答：“你怎能和他比呢？”是的，在現實世界裡，人是分級別的，所謂公平，是十分稀有的，一個普通教師用什麼去與人相比呢，那些日子裡，那黝黑的臉龐從沒有過笑意，陰沉而肅然，一種堅實男人的擔當，深沉厚重的父愛，支撐著他抗過這難熬的時光。

感謝上蒼，感謝生活，幾年後吳永良的苦難漸次得以解決了，一家人團聚在杭州，從此有了安定的生活。孩子長大了，各自組成自己的家庭了，都能用自己的勞動，服務社會，報效國家了，這時，我真覺得，吳永良他煎熬自己，利於國家，他是一位切實的愛國者，一位了不起的好父親。

現在我們再回頭來品讀吳永良的小品畫，才會有了深一層的感悟，可愛的小羊，牛，萌萌的小女孩，春天的柳，夏天的荷，鮮嫩的顏色。阿良把自己對生活濃濃的感激之情，一腔暖暖的愛意，潑灑在畫裡，幸福而甜蜜，這是吳永良不可忽視的精神表達，他懂得感恩，有情有意，小題材，大情懷，讓酸文人的清虛淡泊，見鬼去吧。

《秋夢》

那套魯迅小說的插圖，是吳永良晚年的重要作品，傾注了他多年的心血，精心構築，對魯迅作品的深切理解，和獨具匠心的表達，筆墨揮寫爐火純青，精湛的藝術表現，不愧是難得的珍品，毫無疑問這是他一生中重要的作品之一。

在大致梳理了吳永良的藝術後，我必須慎重地表達，我對他的感佩之情。吳永良對前輩師長深沉厚重的敬愛，對潘老、對昌谷先生、對李震堅先生，這些業已過世的先輩們的後事，極盡心力，張羅斡旋，絕無他圖，只為竭盡感報先輩教養之恩，這種品質，在這功利的當下，何其難得，彌足珍貴，讓人為之動容。

沒有必要把畫家按梁山排座次分等別級，那毫無意義，文無第一，但吳永良絕對是當今人物畫界，最優秀的方陣中的一員，在人物畫家璀璨的星空，有他那一顆在閃爍。

其實這都不重要，在我看來人蓋棺定論的時候，人們說：這是個好人，這就夠了。

吳永良，是個好人！

編輯：徐顯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