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斑駁：《辯護人》影評（下）

宋佑碩在兩者之間選擇了後者，他並不僅僅為樸鎮宇等人辯護，他要做的是賭上自己的命運，捍衛韓國司法的尊嚴。

當然，從這一刻開始，宋佑碩的生活將與穩定無緣。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縱使前方一片黑暗，亦要做黑暗中那一抹微弱的光明。這一刻，他化身成捍衛司法尊嚴的堂吉柯德。

當然，除此之外，檢察官不惜動用媒體的力量，將宋佑碩描述成一個替“朝鮮間諜”辯護的無良律師。一時間，很多不明真相的人紛紛對宋佑碩口誅筆伐，甚至有的人在法庭外朝他丟雞蛋，以此痛斥他的“賣國”。

在這次審判中，為了防止出現上一次的騷亂，法警將被告家屬擋在庭外，而坐在庭內辯護席的那些人，都是法院“精挑細選”出來的。換句話說，此時的宋佑碩孤立無援，陷入孤軍奮戰的尷尬境地；但他對此毫無懼意，以橫眉冷眼相對。

在這場審判中，作為警方代表的車東英作為證人出席，他一口否認了警方拷打被告人的客觀事實，並在鐵證如山的情況下直接汙衊被告身上的傷來源於自虐，此言一出，宋佑碩當場發怒痛斥車東英是“軍事獨裁政府的幫兇走狗”。但由於他過於激動，直接被法警架走，法官當庭宣佈終審時間。

而宋佑碩此舉也徹底激怒了檢察官為代表的釜山地方公權力，他們一方面以調查稅務為由，對他的律所進行打砸破壞；另一方面，開始對他以及他的家人開始跟蹤調查，甚至以他的兒子為威脅，向他的妻子發難。 如果他選擇堅持做無罪辯護，不僅是他自己，就連他的家人的生命安全也會受到嚴重威脅；但如果選擇就此放棄，還有可以獲得檢察官諒解的機會。堅持或者放棄，在如今成為能否“活下去”的選項。

然而，就在終審前幾天，作為從事大半輩子法律工作的前輩，他透過自己多年的人脈找到作為“釜讀聯”的親歷者之一──尹尚柱。

尹尚柱是陸軍颱風部隊的一名中尉軍醫，他在此案中負責對公調查以及為樸鎮宇等人做緊急治療；可以說他是目睹了整個案件的灰色部分，因此可以說他是作為與警方對簿公堂的證人的不二人選。尹尚柱本人是一個非常虔誠的教徒，他經常會到教堂去做禮拜，洗滌自己的心靈。但宋佑碩此時已經被檢察官的人監視了，如何擺脫監視，是此時最大的問題。

最終，宋佑碩在一個陰雨天與配餐員互換衣服，藉著監視的人不太認真的時候，從容逃過檢方的監視。

在找到尹尚柱後，作為教徒的他爽快答應了出庭為學生作證，以此換取心靈的慰籍。現在證人雖然有了，但在這種公權力互相勾結的情況下，如何讓法官同意證人申請，這是如今最大的問題。

為此，他特意找到了自己那位做記者的同學，讓他透過關係請來外國媒體的記者在終審出席，以此將此案從地方上的熱度，迅速升級為國際熱點，以此讓釜山地區的公權力不敢做的太過分。而在終審那天，眾目睽睽之下，宋佑碩向法官提出證人申請；當時有外媒記者在場，因此，法官若是駁回證人申請，也不好交代，最終只能無奈同意。

隨著尹尚柱中尉的進場，情況發生轉變，他當庭指認出以車東英警監為首的幾名警察在訊問被告時候採用“毆打”、“水刑”、“電刑”、“烤雞”（像吊烤雞那樣把人吊起來打），以及不讓睡覺等手段，迫使樸鎮宇為首的被告被迫寫下“認罪書”。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法官臉色鐵青，檢察官面無人色。而宋佑碩則意氣風發的站在法庭中央，慷慨激昂道：“諸位，有證人，有證據，此案並不是國家保安法事件，而是不受約束的公權力蹂躪人權而捏造的，至此，本辯護人主張被告樸鎮宇及其餘被告應以無罪論處！”此言一出，這些日子飽受折磨的被告們三兩人抱做一團，忍不住流下激動的淚水；旁聽席上的家屬以及市民則是按耐不住鼓掌的衝動，為他鼓掌。

一時間，局勢朝著好的方向在發展，但就在此時轉折再次出現。車東英找來了尹尚柱所在部隊的憲兵隊，並抹除了尹尚柱的請假記錄，將他定義為逃兵。

見此情景，法官迅速命人刪除尹尚柱的證詞，並任由憲兵隊將尹尚柱帶走。宋佑碩萬萬沒想到他們還可以釜底抽薪，他在法官手中法錘落下的前一刻，一個箭步衝上去，緊緊拉住法官即將落下法錘的手，他厲聲喝道：“證人不顧一切來為我們提供證據，你怎麼能這樣？快收回你的話，快一點！”

即便他與其他辯護團律師一再抗議，申請證人保護，但法官始終沒有采納，反而讓法警將他強行架出法庭，這也意味著宋佑碩的辯護正式宣佈失敗，樸鎮宇等人相繼被判刑。

但此案並非毫無收穫，由於此案在社會上引起的巨大輿論，當局不得不向法院以及檢察院施壓，而法院也將樸鎮宇等人的刑期降到三年，其中兩年便可獲得假釋；而檢察官也以此為條件，要求辯護團律師不再上訴，最終雙方達成和解。

此案後，名聲大噪的宋佑碩正式投入人權律師的工作中，他常年為底層民眾所奔走，後來在一次追悼被軍警打死的市民的追悼會上被軍警逮捕。他站在市民隊伍的前面，企圖擋住軍警的步伐，他振臂高呼著“市民同志們！團結起來，隊形不要亂！”

在審訊室中，負責此案的檢察官神情嚴肅地對他說：“你知不知道，此案有可能會鬧地像釜讀聯那樣，你作為法務人員，知法犯法合適嗎？”面對檢察官的責問，他笑了笑，說道：“正是因為我是法務人員才會這樣，在普通市民無法行使自身權利的時候，我作為法務人員，才更要站在他們前面，這也是我作為法務人員的義務。”

審判當天，宋佑碩被以“非法集會”等罪名起訴。他的那位前輩作為辯護律師出席，並向法官提供一份名單，而這份名單上都是為宋佑碩做辯護的律師，足足有九十九人之多。此時，釜山地區的律所不過才142人，而出席這場審判的律師佔據了三分之二還多；如此龐大的辯護團，都是自發為他辯護的，他們坐在旁聽席上，當唸到名字時才站起身。這裡面既有曾經看不起他的同行，也有在“釜讀聯”案件最開始與他意見相悖的律所，更多的是受到他的鼓舞，自發為他免費辯護的。

電影到這裡也就結束了，遍觀整部電影，並沒有將男主塑造成神一樣的人，他也有七情六慾，也懂得知恩圖報。

當他剛剛接觸“釜讀聯”案件時，出於對家庭事業的考慮，他選擇明哲保身；當他得知對自己有一飯之恩的恩人家的兒子也被捲進來後，為了報恩，同樣也激發出他內心的善念，他選擇為學生無罪辯護。

《辯護人》基於現實改編，在上映一個月時，韓國地區觀影人數便突破千萬；而電影中“釜讀聯”的原型，“釜林事件”中的僅存的五名被告，在這部電影上映後，也相繼被釜山地區法院宣佈無罪。

此時，距離釜林事件已經過去了三十三年，可以算得上是遲到的正義。

文/江上寒

排版/娶妻當娶孫仲謀

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