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覺醒》：想置身事外？可沒那麼容易

Hulu上週出了一部新喜劇，《生活覺醒》（Woke），用喜劇的方式講美國種族問題。

其實這部劇還算應景，畢竟美國BLM運動到現在還在轟轟烈烈搞。但也正因此，這部劇的風評不太好，因為它似乎有把一個很嚴肅的問題輕描淡寫地哈哈一笑了之之嫌。

本劇說的是男主忽然覺醒的故事。

Keef Knight是個還算成功的漫畫家，住在自由派氛圍非常濃厚的舊金山。Keef創作的漫畫已經小有名氣， 他簽約的公司準備給他做一系列宣傳，事業看起來馬上就要起飛了。

Keef有兩個室友，同樣是非裔美國人的Clovis非常小心謹慎，時刻提醒Keef市面險惡。白人室友Gunther非常嬉皮，活得瀟灑又天真。

某天Keef因為手裡拿著一個欽書釘正在貼自己漫畫的廣告而被幾個警察忽然撲倒在地，被壓在地上的他越是想解釋越被警察用槍指著。

當警察們意識到抓錯人後，就像什麼都沒法說過一樣離開了。Keef在那個瞬間好像忽然就醒了。

他想起自己人生中被無數人說“不夠黑”，“不像個黑人”。他想起自己面對黑人同胞的質疑時，“為什麼一切都要和種族問題掛鉤呢？”的迴應，他越來越意識到問題。

在公司為Keef舉辦的宣傳活動上，他終於忍不住吐槽了一大堆美國非裔人群遭受的問題，他成了當地種族問題新的焦點人物。

隨之而來的是公司解約甚至要他付賠償金，連自己創作的漫畫也被拿走。女友也受不了這個全新的Keef離他而去。

Keef開始帶著全新的眼光看這個世界。

這部劇初看是有點意思的，透過Keef這樣一個人物的“覺醒”來告訴大家所謂系統性歧視哪怕在超級自由派的舊金山，也依然根深蒂固。

同時也告訴大家，刻意去忽視這種不平等完全是自欺欺人。

但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有很多故事可說的核心，用喜劇形式表達出來，顯得過於表面，依然是隔靴搔癢之感。

我看了一下很多對本劇的評論都表示，Keef這樣一個活到30多歲的美國黑人男性，他絕對絕對不可能這才剛woke，他的人生裡早就嚐到了各種顯性隱性歧視，絕對不可能活到這把年紀還沒意識到問題。

其實有些社會問題，用喜劇嘲諷確實很難，編劇要考慮：我是選擇突出我喜劇的屬性，還是真的來談談這個問題呢？因為很多時候這兩者是不可皆得的。

本劇的問題就是如此。

本劇多次出現觀眾的情緒被Keef的遭遇調動起來，跟著一起生氣的情況，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既沒有讓觀眾爽快的嘲笑戲謔，也沒有再進一步嚴肅探討，只有藉著Keef發一通感慨，略說教地發洩一下，不是好笑的喜劇，對真實問題也不過表面輕輕摸一下。

這既沒有達成喜劇的目的，反而有把問題輕描淡寫之嫌。

在美國目前這種社會語境下，難怪會被差評。可想而知看劇的非裔美國觀眾都會吐槽一句：就這？

不過說起來，本劇其實也是有不少優點的，比如把一些相關問題擺到檯面上。

Keef被炒之前去找公司同事想辦法補救，他對這位亞裔女同事表示，我這一番關於壓迫的話，你應該懂的。

女同事表示，你以為我真的沒感覺？可你是不是蠢？你以為隨隨便便就可以把這種問題擺到檯面上說？你以為你是誰？女同事舉例子，John Legend是成為了Legend之後才woke的，他要是早早woke了，根本不可能紅。所有woke的名人都是站到金字塔頂端之後才能公開woke的，不然根本早被踹下來了。

這個點其實可以延伸出很多東西來。

當年的大熱美劇《醜聞》（Scandal）裡有一段情節，反派逼著某個冉冉升起的黑人政客去競選總統，事成之後就能操縱美國總統做事情。黑人政客被抓住把柄沒辦法反抗，想到的辦法是故意在媒體採訪時大打黑人牌，各種BLM情緒煽動起來。反派一看就知道這下總統競選沒戲了，美國人民是不會選出來一個這麼有黑人特色的總統的。

之後還有一段Keef被困在公交車上，車上各色人對一隻逃出動物園的樹袋熊各種關心，但面對眼前無論是乞討的流浪漢還是急得快哭出來的Keef卻完全漠不關心置身事外。

這個啊…刷刷社交媒體，真的太明顯了。很多人都有去散播自己愛心的需要，但當碰到“真有一頭牛”的情形時，逃得比誰都快。網上為可憐的小動物點幾個贊不要太容易哦，但當眼前站著一個需要自己幫助的活生生的人的時候呢？

當然，除了上面這種比較嚴肅的問題，還有一些比較有意思的小問題。比如片中Keef認識的記者Ayana和Keef室友Clovis談到找伴侶時的“癖好”fetish。

Clovis表示，你前兩任女朋友都是亞裔，你確定你沒有“癖好”嗎？Ayana表示，那不是“癖好”，只是我喜歡的“型別”。That’s not fetish， just my type。

Clovis不解，Ayana解釋，“我作為少數族裔女性兼性少數人群，並沒有掌握長期性壓迫的權力。”

I am a black queer woman and I don’t have the power to perpetuate oppressive sex practices like you all can。

這裡其實有一個白人男性對亞裔女性的fetish，太複雜就不展開了，但確實也是種族問題裡面的一個部分。

其實我邊看邊覺得，說種族問題我們作為中國觀眾可能很難去感同身受，但是如果把主角遭遇的問題換成女權，一下子就有感覺了。

很多人都在說，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和男女平等相關的，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老是盯著這些問題呢？

我同意這個觀點，這確實不是生活的全部，有的是和這個問題不相關的事情，壓迫也不都和性別有關。

但是如果連一個賣零食的都要分男女兩個大禮包的時候，我就覺得，看來不是說太多，反而是說太少。

而那些說著“我是女生，我不覺得有問題的人”就像woke之前的Keef，他並不知道哪一天警察就趴他身上了。

這個問題太複雜，再寫下去可能就變成那個上臺吐槽然後被人覺得是崩潰發瘋的Keef了。

也就是因為這個問題太複雜，本劇這種試圖用輕鬆的方式來探討的嘗試就顯得比較失敗。

然後本片的幾個配角都比主角更出彩。Clovis和Gunther都貢獻了比主角多得多的笑點，Ayana則貢獻了更多有洞察力的看法，都比主角Keef更有看點。

本片目前風評相當一般，經歷了今年I can’t breathe的美國，自由派觀眾覺得本劇還是在粉飾太平，而保守派觀眾是根本不會想看這種東西的，所以也就完全解釋這種低風評。

這部劇隨便看看還好，我們既沒有white guilt，也沒有非裔美國人各種現實遭遇的聯想，確實就可以當部一般的喜劇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