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修東：綠臥吊蘭

綠，似乎是整個秋天前半生的主打色。

平鋪著的，厚積著的；輕輕擺弄的，有意招惹的；嫩芽初綠的，穩重深綠的……匍匐世界各色差、各階層的那些綠，眼看自己臨近壽終正寢，於是倍加珍惜展示自己。望著那些綠，紛擾塵世裡卻激發起心旌旗揚。諸多鋪天蓋地的綠，那一爿爿醉綠，讓人心神馳往。

這個時期，醉綠吊蘭，是我所愛。

侍養過君子蘭、茉莉花，調理過米蘭、茶花，不過幾年十幾年，都以走向衰敗的命運結束旅程，獨有吊蘭，一直跟隨左右，不離不棄。潑辣大方的性格，善於適應的生存法則，與人為善的融洽風情，使得它堅忍不拔地活著，這也深深吸引了我，總覺得為我的性格釋放，找到了同伴呢。

多年前，在好友辦公室，見到了吊掛於暖氣管道的綠色植物，一問才知道叫做吊蘭。高高吊起的盆中，花草枝杈蔓散，謙虛地開著朵朵小白花，上下自然形成流線體，像一幕綠色的瀑布。養眼的綠和樸實的長相，沉澱心情，我的腦海停止了思想，朋友在一旁說了些啥，都不重要了。

以樸實為友，仰樸素結緣，身邊理解你的朋友自然會多起來。離開朋友辦公室，他心領神會地將帶花的那一枝掐下來送與我。於是，我的辦公室從此也有了一抹常青綠。

吊蘭

吊蘭，是不用經意伺候、極易養活的花兒。有詩曰：何年一掬草，婆娑在盆中。根疏杯水淡，格高冷意濃。陽光充足，水分充沛，透氣通風，足矣！長旺盛了，替它分家；葉子黃了，摧枯存青。打那，這盆吊蘭追隨我轉悠多個部門，成了我解憂消愁分享果碩的見證和夥伴。

這還不過癮，自從組建了家庭，我的宿舍由單身公寓挪到了家屬院，吊蘭家族添新寵，遷新居。妻子的悉心照料，使得綠意滿室，雅俗別緻，花朵和枝葉積攢了許多好友的讚許聲。

時光總在不經意的指縫間溜走。吊蘭，一代接著一代，傳承它那顛簸不滅的綠，承繼它調節心情、撫慰情緒的重任，我們之間的友誼日漸深厚，儘管是一代人熬走了它幾代兒幾代孫，將世代友好的作為得以沿襲。

這麼些年，我有了靜態賞讀吊蘭的習慣。說實話，吊蘭的綠確有不同。它，沒有“梅雨潭”那“醉人的綠，被一張張極大極大的荷葉鋪著”的曠達，沒有“綠得發黑”的暗湧，也沒有常春藤“陽光照過繁密的樹葉，返照一片綠影”的暫且囚綠，“即使一枝之綠也視同至寶”的渴望……有的，是綠的鋪灑、流瀉和不畏條件、不擇環境、同類同族比武賽綠的競技精神，這一點讓我想到了礦工兄弟。雖然他們從百米井下走來，沾染煤的顏色，臉是黑的，衣服是黑的，但他們適時應勢，為人們帶來綠色，奉獻精神值得稱讚。看到礦工黑的身影，享用黑夜裡的光明，看到一塊塊臥醉千年噴湧而出的煤炭，想到那群稀罕陽光的人的持續付出，你還覺得自己辛苦嗎？或許心靈會受到撫慰，曾經的創傷會得到熨平，進而振作奮發起來，幹一番事業呢！

我知道，吊蘭在世上肯定有同類同族，因為我見過金葉吊蘭、銀邊吊蘭。時光的執行中，它會異化升級或者變通生長，我卻一無所知。

這天，在公園一個不顯眼的角落，我發現了一片天地，是盛放吊蘭模樣一族的。它細長的葉子像吊蘭的，簇生的群像像劍麻的，最使人陶醉的是它的一片葉子之上，均勻分佈的白色條紋，好似綠意有了新的表達方式，使我觀後心胸盪漾，有吊蘭比照，我還是多看了一眼。

回到家裡，透過“形色”APP一查，才知道它叫白尖草，還叫花葉芒，而它的浩浩蕩蕩，成片成長，無法對比吊蘭。適應力很強，生命力頑強，是它們共同的特徵。我心裡已經放不下吊蘭，對它們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愈加濃郁。

靜下浮躁的心，按下聒噪的鍵，人這一生就像吊蘭，能決定自己命運的，便張揚努力，把握支撐，活出人生的精彩；不能抉擇道路的，便履責適應，儘量活出自己應有的樣子，也算沒有枉來一世了。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