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現在的位置是:首頁 > 藝術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由 常棣tandy 發表于 藝術2023-01-30
簡介曹植封東阿王是在曹丕去世後的魏明帝太和三年(229年),《世說》之《七步詩》記曹丕難東阿,也與史實不符

七步詩是什麼季節

我是棠棣,一枚歷史愛好者。歡迎大家【關注】我,一起談古論今,縱論天下大勢。君子一世,為學、交友而已!

《七步詩》流傳和影響至廣,以致每提起曹丕、曹植,首先想到的就是此詩。

在此詩傳播中有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那就是去曹植時代愈近,文獻記載和引其作典的詩文愈少,晉時至今未見文獻提及,劉宋時出現此詩,唐人不太重視之,趙宋時漸受推崇,南宋時著錄和文人引用作典尤盛,此後遂真假難辨,爭論不休。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出現此現象的主要原因是劉宋和趙宋時期是反曹浪潮的兩個高峰。

千百年來,《七步詩》的傳播為曹丕戴上了冷酷無情的面具,如其《鶯賦》所述“痛密網而在身”。

筆者以為曹丕利用作詩來懲罰曹植,乃為小說家言,並非史實,也就是說《七步詩》並非曹植作品。

1、《七步詩》的不同版本皆源於《世說新語》

《七步詩》不同的四句、六句體主要源於以下記載:

(1)《世說新語·文學》載:

“文帝嘗令東阿王七步中作詩,不成者行大法。應聲便為詩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帝深有慚色。”

(2)《太平廣記》卷一百七十三載:

魏文帝嘗與陳思王植同輦出遊,逢見兩牛在牆間鬥,一牛不如,墜井而死。詔令賦《死牛詩》,不得道是牛,亦不得雲是井,不得言其鬥,不得言其死,走馬百步,令成四十言,步盡不成,加斬刑。子建策馬而馳,既攬筆賦曰:“兩肉齊道行,頭上戴橫骨。行至凼土頭,峍起相唐突。二敵不俱剛,一肉臥土窟。非是力不如,盛意不得洩。”

賦成,步猶未竟。重作三十言自愍詩云:“煮豆持作羹,漉豉取作汁。萁在釜下然,豆向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3)《文選》卷六十《齊竟陵文宣王行狀》李善注引《世說》曰:

“萁在灶下然,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其後的類書和其他文獻所錄《七步詩》有六句和四句之別及文字差異,但大體源於上述記載。

由此可知,六句體最早見於《世說》;四句體最早見於《文選》李善注引《世說》;《廣記》所錄亦云出自《世說》。也就是說,《世說》乃曹植《七步詩》四句、六句的濫觴而非本集。

唐前和北宋初期流傳的《世說》所載有關《七步詩》的條目疑有三條:

一是現在所見的《世說》傳世本;

二是《廣記》所載,包括《死牛詩》和《七步詩》。

《廣記》載作詩情形,“子建策馬而馳,既攬筆賦”,縱然曹植才華特出凡輩,在飛奔的馬上如何寫得成字?這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二詩創作之偽;

三是李善注引的四句體。

李善注引原文時雖多節錄,但皆有所本。他明著採自《世說》,或取四句體而棄六句體不用所致,李善刪六句成四句的可能性不大。

《世說》中的這三條記載頗多自相矛盾之處。

2、《世說新語》本就不是信史

《死牛詩》的記錄中包含有《七步詩》,卻與另一《七步詩》文字相異。且同為《七步詩》寫作場景有別,一為自愍,一為受逼。現通行《世說》乃經北宋晏殊刪減,此次整理,宋紹興本董弅題跋雲:

“盡去重複,其注亦小加剪截,最為善本。”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可見晏殊刪並主要是“盡去重複”,疑將《世說》中《七步詩》重複的三條併為一。

王能憲先生說:

“經過晏殊的整理,《世說》無論正文註文都簡練流暢得多了,這對於《世說》的流傳無疑是很有益處的。但是,另一方面經過刪並剪截,《世說》也就無復舊觀了。”

就《世說》本身而言並非史實,其歷史文獻價值亦不如正史。

編纂乃採擷漢晉以來往事佳話、逸聞小說,並採《魏書》等史書,加上劉義慶本人的創作綜合而成。

魯迅先生說:

“《世說》文字,間或與裴、郭二家書所記相同,殆亦《幽明錄》、《宣驗記》然。”

裴、郭二家,指晉裴啟《語林》,郭澄之《郭子》。魯迅先生將《世說》與《幽明錄》、《宣驗記》等小說視為同流。

3、從《曹植集》的版本流傳證《七步詩》之託名

曹植著作在曹魏中葉有兩個本子:

一是曹植親自編次的。

一是景初中魏明帝曹叡詔令編輯的。

曹植親自編定作品目錄,又有皇家寶藏之本,晉時其作品的流傳和儲存應比較完整,舛誤不會太多。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晉書·曹志傳》載,晉武帝嘗閱《六代論》:

問曹植之子曹志曰:“是卿先王所作邪?”志對曰:“先王有手所作目錄,請歸尋按。”還奏曰:“按錄無此。”帝曰:“誰作?”志曰:“以臣所聞,是臣族父冏所作。以先王文高名著,欲令書傳於後,是以假託。”

從這則記載來看,曹植的作品當時和以後都有人假託而為,但在晉時他自編的目錄還是起到了甄別作品真假的作用。曹植文名太高,雖然有人會假託,得到之人亦會更加珍視。

從詩歌的形式和風格來看,建安時期正是“五言騰越”之時,五言詩的創作還處於逐漸成熟階段,檢逯欽立先生《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可知,五言六句或四句並非當時的創作主流,風格相去甚遠。

曹植封東阿王是在曹丕去世後的魏明帝太和三年(229年),《世說》之《七步詩》記曹丕難東阿,也與史實不符。

4、《七步詩》創作場景與黃初中曹丕兄弟會面的情景不符

《七步詩》無論是四句、六句,都有一個創作場景,那就是曹丕踐祚後兄弟二人會面之時。延康元年(220年),曹丕即王位,遣諸侯皆就國,“申著諸侯不朝之令”。

《晉書·禮志》亦曰:

“魏制藩王不得朝覲。”

考《三國志·魏書》等文獻,黃初年間,兄弟二人見面機會稀少,僅有三次。

在這僅有的三次中,都不符合《世說》所描繪的作詩場景:

一是黃初二年(221年)。

《三國志·魏書》不載此年曹植朝京師一事,蓋乃無詔而赴京師,故略也,但我們可以推知。此年,曹植在封地臨菑“醉酒悖慢,劫脅使者”,被監國謁者灌均告發。

這年兄弟見面,曹丕對著曹植“嚴顏色,不與語,又不使冠履”,令在場的卞太后“不樂”。

到京之後,曹植“待罪南宮”。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曹植在返回途中行到延津,因為卞太后干預,曹丕詔至:“知到延津,遂復來。”

曹植沒有再回到洛陽,而是在延津接受安鄉侯封號。黃初四年(223年),曹植所上《責躬》詩和表,有“抱釁歸藩”之語,也證明他於黃初二年(221年)曾朝京師。

此年,曹植所犯之錯,讓曹丕有公開和充足的理由治其罪,沒有必要用作法不成去懲罰他,還弄得自己“深有慚色”。

二是黃初四年(223年)。

黃初二年(221年)後,曹植回到封地開始自我砥礪。

黃初四年(223年)朝京,本傳有明確記載。在京期間,他對自己錯誤進行反躬,上《責躬》詩和表,言辭懇切:

“臣自抱釁歸藩,刻肌刻骨,追思罪戾,晝分而食,夜分而寢。誠以天綱不可重罹,聖恩難可再恃。”曹丕詔答日:“所獻詩二篇,微顯成章。”

曹彰因前“問璽綬”一事,沒有允許見皇帝哥哥曹丕。

曹植有幸被引入朝堂覲見。曹植言辭和行為皆如此卑躬,曹丕當不會用作詩來難為他。

三是黃初六年(225年)。

黃初六年(225年),曹丕東征孫權,無功而還。回師途中,經過曹植封地雍丘,“幸植宮”。

此次曹丕除增曹植五百戶外,賞賜頗厚,“訾重千金,損乘輿之副,竭中黃之府,名馬充廄,驅牛塞路”。兄弟相見氣氛也不錯,“欣笑和樂以歡孤,隕涕諮嗟以悼孤”。

他在《黃初六年令》中還專門提到監督其言行的東郡太守王機、防輔吏倉輯,似在用曹丕對己之厚來提醒他們知曉他與皇帝哥哥關係親密,看不出他對曹丕的半點怨言,有的只是舒解被王機等告發的憤懣。

《七步詩》亦非此年所作。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再者說,曹丕身為皇帝手握大權,若懲罰曹植,可信手拈來許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有時甚至不需要理由,沒有必要用作詩不成“行大法”。

如殺丁儀兄弟和楊俊完全挾私怨而為之。曹植乃卞太后少子,“最愛之”。曹植犯法,曹丕要懲罰不可能隔過這道門檻。

為治曹植罪,曹丕召集公卿大臣共議,然後讓卞蘭將結果告知卞氏。

蘭為卞太后的侄子,卞氏認為不會欺她。從曹丕當上太子後,卞蘭政治上開始轉向他,二人關係較為密切。卞蘭轉達的肯定是曹不的意見,故卞太后聽過卞蘭陳述曰:

“不意此兒所作如是,汝還語帝,不可以我故壞國法。”

曹丕先用卞蘭作為一道防線,等到卞太后見到曹丕時,“不以為言”,也就是沒有替曹植說情。

從曹丕兄弟二人爭奪繼承權的過程來看,曹丕的政治謀略高於曹植,他不會用作詩的“笨”方法去達至政治目的。

《三國志·魏書·陳思王植傳》載,曹植年十餘歲,誦讀詩、論及辭賦十萬言,“善屬文”。

曹操每次召見他們兄弟,曹植均表現不俗,“進見難問,應聲而對”,“若成誦在心,借書於手”,故“以才捷愛幸”。

曹丕對曹植的文學才華,尤其是其“才捷”之能多次領教過。曹植就是因其才華,才具有與曹丕爭奪繼承權的資格和優勢。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這些往事,曹丕怎能忘卻,如用作詩“為難”曹植,豈不自取其辱?

談到《七步詩》的真偽,葉嘉瑩先生說:

“我以為這個傳聞並不可靠。因為以魏文帝這個人,從他的文章來看,從他的作風來看,他不會做這樣的事。這還不是說他仁慈不仁慈,以他的智慧才略,就是要殺死曹植,也有別的辦法,絕不會用這種笨辦法。”

5、《七步詩》的誕生和傳播與兩次反曹高峰有關

魏晉禪讓,最高權力再一次實現溫和更迭,司馬氏認為承續的是曹家正統,故對曹氏後人還算禮遇。陳壽修《三國志》,以魏為正統,對曹丕持論較公。

有晉一代至今未見有關《七步詩》的任何文獻。《七步詩》的創作和傳播是與曹氏父子在歷史上的形象變化互為因果的。

第一,劉宋時期,反曹風氣出現一個小的高潮。

晉室東渡後,中原地區為少數民族統治,使隅居江南的中原人心懷不滿。

帝統傳承要按照五行順序依次傳遞。《史記·三代世表序》:“始終五德之傳。”

《索隱》曰:“帝王更王,以金、木、水、火、土之五德,傳次相承,終而復始。”

故秦以水德王,漢以火德王,魏乘之,以土德王。蠻夷之主,本來就在中華王位傳承的體制之外,他們沒有漢人明確的五行更替順序,只是新學新用,北魏政權如曹魏一樣以土德承續華夏正統。

顯然,拓跋氏所建立的魏是在延續曹氏天下。

拓跋珪諡號太祖,拓跋宏諡號文帝,與曹操、曹丕同,這些都多少受曹氏的影響。

陳寅恪先生據晉明帝司馬昭“黃鬚鮮卑奴”事實,進一步由曹彰的須黃推論道:“(晉)明帝之母荀氏來自燕代”,而《三國志·魏書·卞皇后傳》稱卞氏為“琅邪開陽人”,“本倡家”,“則卞氏亦有可能是自燕代流落到琅邪的鮮卑人。

後來又流落到譙縣,為曹操所納,曹彰須黃,當是鮮卑血統遺傳在曹彰身上的表現。卞氏、荀氏都曾在琅邪居住,這不是偶然的,看來琅邪的鮮卑人不少。”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鮮卑的尊曹與曹操後人的鮮卑血統確有一定的關係,但卻使流離江南的中原民眾反曹暗流更加強大。

劉宋王朝的創始人劉裕乃“漢楚元王交之二十一世孫”。

曹氏從劉家手中取得天下,故劉裕對曹氏心存怨恨。

王季思先生對曹操在劉宋時期的形象變化作過梳理,他說:

“《曹瞞傳》是東吳人寫的,吳魏世仇,因此在傳說中把他寫得十分奸詐刻毒”;“到了劉義慶作《世說新語》時情況又有了改變,那就是形容曹操奸詐的傳說已佔了壓倒的優勢,而稱讚他的才能的卻越來越少了。”

王季思先生也認同郭沫若先生的觀點,那就是對曹操形象不利的傳說五世紀已經形成。而曹丕是幫助曹操實現其政治理想者,他的形象總是與其父捆綁在一起的。

劉宋王朝的貶曹,也對文學和文化的發展起到導向作用。

劉義慶為叔父劉裕所愛,著《世說》對曹操父子多有貶損。除《七步詩》之外,《世說》還記載曹操、曹丕爭奪甄氏等事。

再有,為《世說》作注者劉孝標同為劉氏後人,乃“漢膠東康王寄之後也”。

《世說》中記載《七步詩》不足為怪,此乃從文學角度誇大曹氏兄弟矛盾,醜化他們形象的一種手段。《七步詩》疑為劉義慶所作,或經劉孝標加工而成,不論誰作,託名而作應是真的。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第二,趙宋時期的反曹之風。

唐初,李世民對曹操的評價較高,稱他“若無多疑猜人之性,幾為完人也”,但他也站在統治者角度對曹操的“無君之跡”予以撻伐。

曹丕的形象和在後世的接受總是與曹操聯絡十分緊密。曹操的被推崇,也表明曹丕的正面被接受。

延至兩宋,曹氏父子的功績漸漸無人提起,並被亂臣賊子的形象遮掩。趙匡胤陳橋兵變而黃袍加身,趙宋的建立,其實也是“禪讓”結果,但他不願意自己的權力再“禪讓”他姓,故用“杯酒釋兵權”的溫和辦法解除武臣的軍事權力,同時用文士制約軍人,為封建集權制度的鞏固又創新法。趙宋之後,各代再無禪讓而帝者。

北宋時期,尊劉抑曹的風氣漸盛。

蘇軾贊曹操“故一世之雄也”,卻又說其遺言是“非英雄之語,乃女子之狀”,“其一生奸偽,由此可知”。

由於統治者的提倡,當時民眾的反曹之風日盛。曹操父子的形象在有宋一朝,隨著統治者思想觀念的轉變,以及程朱理學的興盛,逐漸從唐時的被推崇到被唾罵,尤其南宋時期尤劇。

南宋時期,朱熹作《通鑑綱目》,不顧歷史事實,徑改《資治通鑑》以黃初承建安的紀年而以劉備章武代之。南宋朝廷指稱曹操是“當今女真、蒙古胡虜也”。南宋末年,蕭常因為父親不滿《三國志》以魏為正統,乃以蜀為正統撰《續後漢書》。

有宋一朝既然如此貶低曹氏,那麼有利於汙衊曹丕父子的故事和詩作大行其道,亦無足為怪。

《三國演義》成書有一個漫長的過程,它的出現又為《七步詩》的流傳推波助瀾。

鄭振鐸先生對唐代三國故事的流傳只是一種推測,他認為“在北宋時代,三國故事,已成為極流行的一種講史了。”

什麼?《七步詩》壓根和曹丕、曹植無關?原來被《世說新語》所騙

劉宋、趙宋王朝的反曹傾向,影響著人們的思想意識,使《三國演義》成書夾雜著統治者的意識形態,崇劉抑曹成為作品的思想基調和主題。

(正文完)

如果有其他關於歷史領域的話題或觀點可以【關注】我私聊,也可以在下方評論區留言,第一時間回覆。

推薦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