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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維《紅豆》:深情的模樣像極了愛情,可它並不歌詠愛情
渭川曲誰寫的
站在大唐詩壇第一梯隊的男人,杜甫的一首《月夜》:
香霧雲鬟溼,清輝玉臂寒。
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幹。(節選)
完全迥別於其它詩人的情詩,因為古人受倫理思想所縛,鮮少將自己的正妻寫進詩中,何況像杜甫這兩句,寫得很是香豔。
(妻子的形象)被賦予濃厚的感官美與感覺性,呈現女體在嗅覺、觸覺、視覺上的細膩質感,引向一種原始情慾的範疇。
—歐麗娟《原來唐詩可以這樣讀》
讓後人吟詠之際亦為其對妻子的深情而感動不已。
同為大唐詩壇第一梯隊的王維,和杜甫一樣,在那個三妻四妾的朝代,一生只娶一妻,其妻在其三十一歲亡故後,他便青燈古佛渡餘生生,再無續絃。對比崔顥:
“娶妻惟擇美者,俄又棄之,凡四五娶。”
—《新唐書》
可謂兩個極端。於是有人猜測,王維的妻子應是一位“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極致完美女子,也試圖從王維留世作品中找尋相關作品作為王維對其妻情深的佐證,翻遍文集無覓處,便只好指了一首《紅豆》詩: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唐詩鑑賞辭典》
認為如此情深,理應是王維寫給其妻的相思之作。但,事實真如此嗎?
這首內容像極了愛情的詩,它真的關乎愛情嗎?
《紅豆》,另一題目題作《江上贈李龜年》,而它的內容,也有多個版本(比如中華書局出版的《王維集校注》作“秋來發幾枝”,而且比較原始的版本如《云溪友議》、《唐詩紀事》等均作“秋來發幾枝”)其中較為通行的是:
“紅豆生南國,秋來發故枝。勸君休採擷,此物最相思。”
—洪邁《萬首唐人絕句》/《全唐詩》
誠然,紅豆秋天方結子,內容版本也理應是“秋來”比“春來”更合適。
從題目來看,這首《紅豆》理應是王維寫給李龜年的詩,至於李龜年這個聽起來很耳熟的名字,其實也曾出現在杜甫的詩《江南逢李龜年》中。能被大唐第一梯隊的兩位詩人寫進詩中,可見李龜年本人足夠優秀
。
李龜年出身趙郡李氏。善歌,還擅吹篳篥,擅奏羯鼓,也長於作曲等。和李彭年、李鶴年兄弟創作的《渭川曲》受唐玄宗賞識,因此是唐玄宗的御用音樂家。而王維,“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作為太原王氏的貴公子,是整個唐朝屈指可數的詩畫樂全通的天才。
兩位同出名門望族,又是難覓的知己,交情甚篤。
天寶末年,安史之亂爆發,唐玄宗倉皇西逃,王維被安祿山的叛軍扣留,李龜年也倉皇出逃,去往江南。
這首詩便在此背景下應運而生。寫的是王維與李龜年別離,寫的是離愁別緒,相思之苦。
首句,“紅豆生南國”,一語雙關。“南國”既是紅豆的產地,也是李龜年所在之地。“秋來發故枝”,秋天到了,紅豆也結果了。“勸君休採擷,此物最相思”,因為曾與君同採過此相思物,怕君傷懷往事,徒惹相思。
全詩句句不離紅豆,卻用最小的細節,最平淡的語氣化出,雖含蓄委婉卻把相思之情表達得入木三分。這也印證了一個事實,在生活中,最深情的話往往樸素無華,卻自然美妙。
寫懷友之作尚能如此情深之人,卻讓後人翻盡其文集也未能找到關乎其亡妻的隻言片語,大抵是有些情,不足與外人道,只適合生長在心裡,和軀體、靈魂一同消長。他雖無言,卻也用餘生來踐行對其妻的忠貞:孤身三十年,再無續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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