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店測評｜王府井的碼字人書店：復古街區的新書店

和平菓局是當紅的人工室內街區，位於北京王府井百貨大樓地下二層，佔地2400多平米，以復原舊時北京街巷風貌為特色，1900-1980的東西全都有，打造一個沉浸式老北京生活方式體驗空間。老北京四九城裡，王府井是傳統商區的代表，和平菓局選址於此，可謂相得。據說，是由知名餐飲品牌“局氣”老闆打造，則懷舊和發掘北京本地文化的指向亦更凸顯。

北京的復古還是比上海容易。古老的歷史彷彿也在拖慢人們的步伐，關於回味和憶舊，大家都很容易入戲。可說是慢有慢的好，拙有拙的優。溫故而後知新。新曲並非不請自來，而要搭好臺、請高人。和平菓局就是這樣造舊尋味的舞臺，碼字人書店則是攜來新曲的演奏者。

碼字人書店和平菓局新店兩週歲的碼字人書店，正值兩週年店慶季，其首家店同在東城區，位於和平里北街遠東儀表廠（現為文化創意產業園區）院內。2018年一篇《第三個本命年，我開了一家電影詩歌書店》流傳書圈，後收錄在獨立書店訪談錄《書見》第二季，作者正是甫開新店的碼字人書店創始人蘇皖。小小一家書店，兩層樓的廠房一角，兩年時間裡接待了超過五萬名客人，結緣數百會員，爬牆虎和舊磚牆記錄下光陰的故事。

碼字人第一家書店內景這也是我們的故事。2018年10月，我在碼字人開業不久即來初訪，自己記下“碼字爬格子，發呆兼創作，對談或拉片”“東側是大片的幾乎落地窗，早上陽光會毫無遮擋地灑在店裡”的文字。蘇皖在開辦碼字人書店前，從網際網路公司高管離職，花了一年多時間遊歷各地，考察各類書店的經營和特色，成為實體書店行家裡手，訪店積累著成公號“碼字人指南”，攻略品賞各大城市各種型別書店。榜樣在前，蘇皖和她的行跡筆跡，亦成為我有意識地進階作為“訪店人”的一種激勵。此後兩年，無論路途遠近，這裡成為我常混跡的好去處，沒事泡著就很滿足，有活動時聽講品酒圍觀都得其樂哉。

書店公號以“給讀者一封信”的口吻寫道：“兩週年的最後時刻，碼字人即將擁有第二家書店，這是我們最好的禮物，也是你們最好的禮物。”預告了王府井新店的開啟。也恰如公號中所說：現如今有了兩家店，裝修風格和氣質格調不盡相同，但詩歌電影戲劇是不變的主題，即便身處景區鬧市大眾洪流之中，我們也希望呈現出更多不那麼流行的內容，或是，製造另一種流行的可能。

書店全景和平菓局為碼字人書店的入駐奠定了基礎環境，營造了飽滿外部景象，也是互為襯托的意象。身處現代化的北京百貨大樓裡，從地下一層的專門入口扶梯緩緩下樓，光影漸暗，風光旖旎，油然滿眼穿越感，是與商場不一樣的熱鬧。碼字人書店就在一下電梯往前走右手邊，客來客往，位置優越。

碼字人書店就在扶梯附近，位置優越書店正門以細石子砌成門柱，木框玻璃門窗裡透出書室燈光。兩側以磚牆延展開，各成景緻。觀其左鄰右舍，東側牆外是個模擬車站，直接放了個火車頭在這裡。正門西側則是公用電話並小賣部，至今早已被行動電話和便利店所取代，因此，就算不在風格上造舊，其存在即已是舊時光的遺物。

和平菓局的復古車站

和平菓局的復古小店入室即正廳，面對兩進桌臺，內裡隱約還有吧檯，廳室左邊書櫃書桌，右邊閱讀茶座。左側一面書牆，採用了碼字人書店原汁原味的原裝書架，是天空的蔚藍色，純色一如純粹的心意，在粉絲眼裡相當“鎮場”，一眼便知是碼字人的店。這個天空的藍和月亮的黃，共同構成了碼字人書店的logo，辨識度很高，我願稱之為“碼字藍”。

“碼字藍”書架右側的書櫃古色古香，形象黯淡些，乃是在碼字人現址的上一家店留下的。櫃子一人多高，頂天立地，木色純正，雕花細節惹人喜愛。我關注這個舊物的命運。據私下了解，若是碼字人不接盤，他們本打算原地報廢，焚琴煮鶴。而今雖置死地而後生，成為活物，萬幸之餘，感嘆可觸物事與無形時光之間的緣法。百年後，焉知不是難得完整的文物？

上一家店留給碼字人書店的實木書櫃書櫃的前主人“椿樹書局”徒具名字，實際並不做圖書，而是賣牛舌餅的，嚴格來說是個食品店。碼字人書店新近接手此址，不僅讓這個價值不菲的實木書櫃煥然新生，讓書店的佈局點位名符其實，更是激活了整個街區的“文脈”“文眼”。因為我們無法想象一個沒有書籍的北京。

書店的吧檯舊木書櫃後面是吧檯，透過書櫃看過來，時或有一旗袍倩影，乃是忙碌的店主人蘇皖。我在新店開張首日專門尋來，詢問知新店推出了新品，當即嚐鮮，點了一杯蓋碗拿鐵，一杯旋轉卡布。拿鐵以青瓷蓋碗盛置，與周遭佈景搭配極恰當。卡布奇諾杯則用特製厚玻璃製成，精巧的重心工藝把握，使其可以在銅托盤裡打轉、而液麵微傾不灑。

書店展臺書店當然以看書為要。碼字人書店的選品，一向有獨到調性。如門口小黑板所直陳，詩歌、戲劇、電影是其長項，蘇皖老師更是這幾個領域的方家。不乏小眾書，置於別處可能突兀，但擺在碼字人就很合適。這也常常是讀者的驚喜之緣由。蘇皖說：“總有一把鑰匙可以幫助大家開啟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書店難道不就應該做這樣的事嗎？”我常覺得，在選品上自成一派的書店，陳列即成一無形榜單，很多時候不是滿足一個讀者買書的需求，而是指引一個學習者獲得精準需求的需求。

門口的小黑板又如這本週作人的《藥味集》，是臺灣地區出版同仁用心復刻的一本民國書，限量發行，新民印書館刊，並標有當時的“中國文化振興會選定”，封面簡約清雅，正合知堂況味。

《藥味集》尤為可喜的是，在內容運營上，碼字人書店做好主打詩歌電影等現代藝術的優勢，又開啟了對北京本地文化的探索，在選書、展陳、活動上均有所體現，與和平菓局的老北京街市氛圍相得益彰。蘇皖在推文中坦承：“其實，碼字人的初版本方案便是獨具北京風情和在地文化的北京特色書店，兩年後終於圓夢了”，“已經壓箱底多年的北京風物書籍也終於得以揚眉吐氣從容示人”。

北京風物展臺因為中小獨立書店的定位，空間有限而創意無限，譬如，碼字人這家書店很善於利用門口小窗。筆者觀察到，前後兩家店都把這位置用作專門展陳，如圖，新店是張愛玲小展，老店當時是日本文化（主要是“一頁folio”的一個系列）。從店外透窗往裡看，更為清楚，選用了皇冠出的張愛玲誕辰紀念專版，頗為難得。

老店的日本美學展臺

新店的張愛玲作品展臺

利用窗戶的位置做展示室內空間誠然不大，不過格調上佳、細節超多。譬如窗欞，四四方方而見狹長，上方嵌一半圓，是民國時風致。吧檯擺了兩個小號的復古暖水瓶，其花樣顏色煞是好看，跟蘇皖今天的旗袍意外很搭。喝咖啡時，又見一位老大爺踱步進書店來，盤桓半圈，手裡擎著的滿滿一杆糖葫蘆支在邊上。讀者湊來，問知是和平菓局的演員，在隔壁站累了來歇腳。然後讀者中就有小朋友，小情侶湊過來合影。

碼字人書店的復古暖水瓶

讀者同來店的和平菓局演員合影碼字的人，總在輸入和輸出之間交錯平衡。不斷結識新書、新友、新的風景，是為輸入；覓一合適所在——或宅或店——碼字寫稿，是為輸出。好店，以好的環境和服務支撐這種輸出。好書店，則還需以選品、活動和調性來餵養碼字的人。

無論書店的使命是做好自己還是惠及他人，碼字人書店都做到了。正因踐行初心初願，把原有定位做到極致，因而使得新店新知、開枝散葉成為順理成章。盤點王府井周邊，發現竟是個書店分佈密集的街區。著名的王府井圖書大廈就在步行街南口，外文書店以敦厚之姿坐落步行街北沿已經數十年；新派的書店則有王府中環的言幾又；目光向北延伸不遠，又可及商務印書館的涵芬樓書店、美術館后街的三聯韜奮書店；以王府井步行街為軸，東西兩邊衚衕裡還藏著世界知識書店（乾麵衚衕）、更讀書社（隆福寺）、布衣書局（南陽衚衕）、2040書店（北河沿）等地域性的書店圈雛形業已初見。傳統格調貫徹入微，王府井-和平菓局-碼字人的格局，將鬧中取靜的效果放大，未來必將在這一首都中心商業街要衝地帶大顯身手。

現場活動，可能是檢驗一家書店功能品質的標誌性參照。因為作家藝術家等嘉賓對於場地是會甄選的，而活動即時、直面、內容在有限時空內高度濃縮，獨立書店資源有限，常常既做場地、又兼主持，對於日常運營力提案力以及控場力都是極大考驗。

碼字人書店的“聽箏讀詩分享會”如此，碼字人書店兩年共舉辦了209場活動，可謂久經考驗。10月8日晚，碼字人推出聽箏讀詩分享會，《美人如玉》作者李崢做客菓局店現場演奏分享並籤售，門口小黑板打出“良夜佳期如夢 宜與美聽箏”的單場活動slogan。古意盎然的審美活動，落在此店可謂相得益彰。據蘇皖透露，碼字人歷來受歡迎的系列品牌活動，亦將根據內容擇場安排在菓局新店。接下來，碼字人書店菓局店將在2020年10月10日、17日、24日、31日連續四個週六的晚上，舉辦“向陌生致敬”第五季青年詩人系列詩歌朗誦會，江汀、昆鳥、張靜雯、裡所四位詩人將依次登場帶來最新作品，誠可期待。（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更多原創資訊請下載“澎湃新聞”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