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定價半瓶茅臺的《平凡的世界》賣到脫銷，路遙賺了多少錢

人到中年的上海白領許秋依然記憶深刻，曾經對著空蕩蕩的家，一個人邊吃米粉，邊聽廣播裡播放《平凡的世界》——這是她高中生涯每天重複的畫面。

許秋是那種“掛鑰匙”的上海小孩，父母工作忙碌，每天中午自己回家吃飯，把爸媽前一天燒好的菜溫一下，偶爾再加一點青菜，混成一碗米粉，邊吃邊聽廣播。按理說，她的人生經歷與《平凡的世界》毫無相似之處。但是，當她第一次聽到《平凡的世界》時，整個人被震住了，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似乎在她面前敞開。小說中，那些比她年長的青年，在人生岔道口的迷茫和奮鬥，深深吸引了她。

1988年3月27日中午12點，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演播員李野墨的聲音出現在電波里：“1975年二三月間，一個平平常常的日子，細濛濛的雨絲夾著一星半點的雪花，正紛紛淋淋地向大地飄灑著……”

坐在錄播間裡的《小說連播》責任編輯、力主將《平凡的世界》送上電波的葉詠梅，有想到，這次播音會迴盪30年。但是在此之前，已經出版2年的《平凡的世界》並沒受到專業人士青睞。

不平凡的出版之路

那是1986年，《平凡的世界》第一部剛剛寫完。路遙為了這部小說，準備了三年。和農民同吃住，與礦工下井，翻舊報紙磨得手指流血。但第一部出來後，兩次遭到退稿。

當時路遙已經憑藉《人生》樹立了文壇地位，許多人得知《平凡的世界》完稿後紛紛跑去山西約稿，但後來很多刊物看了這個稿子以後拒絕發表，

曾經發過他《人生》的《收穫》雜誌、曾經發過他《驚心動魄一幕》的《當代》雜誌都拒絕了他的稿件。

1986年，是現代派文藝、先鋒派創作、前衛藝術最活躍的時期。路遙的“樸素”寫法被許多作家嘲諷過時，還被許多作家評價“又臭又長”。

有人“一聽現實主義幾個字就連讀一讀作品的興趣都沒有”。

評論家們對《平凡的世界》幾乎是進行了全盤的否定，沒有人說好話。當時正面肯定《平凡的世界》的只有兩位中國社科院資深評論家，一位是朱寨老先生，另一位是蔡葵先生，只有他們兩個人理直氣壯地肯定了《平凡的世界》。”

中文聯編輯李金玉率先出版《平凡的世界》，為此他承受了很大壓力。領導覺得她拿到路遙的手稿而不是另一位大作家的授權，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

李金玉後來回憶是因為被書中呈現的“經歷苦難的人們不向苦難低頭、積極向上的精神和美好的道德情感”打動，覺得“這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作品”，堅持出版。

不平凡的走紅之路

出版後的時間裡《平凡的世界》並沒有翻起太大的浪花。但路遙堅持全部寫完。然後，寫作了第二部，第二部乾脆沒有任何一個刊物發表，無奈在影響不大的山西《黃河》雜誌上發表，評論家和評委們依然不看好。

好在曾在《延邊》雜誌工作過後來去了廣播電臺的葉詠梅看到了這本書。她做了一個改變路遙一生的決定：爭取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長篇小說聯播節目播出。

1988年，葉詠梅請到了著名的播音藝術家李野默先生廣播這本書，一經播出，在全國造成了巨大的反響：

兩個月的時間，葉詠梅和同事收到1萬封聽眾的來信。

三個月後，當時定價3.35元的《平凡的世界》賣到脫銷。

當時物價水平，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才18元，一瓶茅臺的價格是7元，五糧液的價格是8元。這個價格相當於半瓶茅臺酒了。

廣播結束後，電臺統計了資料，

聽過《平凡的世界》廣播版的聽眾達到了3億人

，後來應聽眾的要求，重播數次。

一位甘肅的高中生，家在農村，離學校8裡地，為了完整地聽完這部書，每天一放學就往家跑，四個月下來，長跑成績竟然在校運動會上拿了名次。

中國科學院在1999年組織的“1978-1998大眾讀書生活變遷調查”，評選出了“到現在為止對被訪者影響最大的書”，《平凡的世界》是唯一入選的新時期以來的當代小說。

路遙賺了多少錢

上世紀90年代，一位記者在採訪打工者時，看到一套盜版的《平凡的世界》被“翻得又髒又破”。但在打工者口中，它為艱苦的生活“增添了一層希望的亮色和奮鬥的力量”。

他們喜歡路遙的作品，儘管有些人並不知道路遙是誰，“甚至連路遙和瓊瑤都分不清楚”。

但他們覺得這個作家現在一定賺了很多錢。

當時的稿費與現在有所不同，當時出版社給的稿費是千字30元，《平凡的世界》全書104萬字，算下來有3萬，在當時“萬元戶”的時代，這些錢確實是不少錢。但對於路遙來說，這些錢只是杯水車薪。

路遙要供養自己的親生父母、養父母四個老人，其次就是家裡的開銷比較大，為了給女兒買鋼琴，甚至還借了一部分錢，最後就是他自己抽菸比較厲害，一天兩包都不夠，而且都是比較好的煙。

還沒等到去北京領茅盾文學獎，這些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至於到北京後作家朋友們吃飯、送100套書給朋友的費用都是弟弟王天樂幫他跟別人借了5000元才勉強過去的。

30多年過去了，小說描寫的中國已今非昔比。如今為了減肥發愁的人，已經很難理解孫少平用白開水泡黑麵饃的窘迫。但這似乎並不能阻礙人們從他們身上找到自己的影子。

某種程度上，路遙問了一個超越時代的問題：

一個平凡的人，如何在大時代的歷史程序中實現價值、

人生？

他在書中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也許一輩子就是個普通人，但我要做一個不平庸的人。在許許多多、平平常常的事情中，應該表現出不平凡的看法和做法來。因為，在最平凡的事情中都可以顯示出一個人人格的偉大。”

《平凡的世界》潘石屹看了7遍，每當遇到困難，他都會看一遍。復旦大學中文系教授梁永安把“向上”劃分為兩種。一種是“世俗的向上”，有更高的地位、更好的回報，生活幸福美滿，獲得他人的認可和尊重；另一種是“超越的向上”，比如華盛頓在美國戰爭勝利後當回一個農民，比如功成名就的人千帆過盡放下一切，最終迴歸淳樸。而後者，更具有精神意義上的“超越”。

《平凡的世界》，真的就是寫平凡的人們如何平凡地向上流動。人，是平凡的；世界，也是俗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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