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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廂記》的原型故事,其實是一個渣男的自白

由 閒書過眼 發表于 旅遊2022-08-16
簡介放在當前的語境內,我相信很多人都會覺得《鶯鶯傳》三觀不正,我想,古人估計也有同感,王實甫才對《鶯鶯傳》做了大量改動,給張生和鶯鶯的感情一個更加美好的結局,一個更為堅貞的底色

西廂記是誰的愛情故事

《西廂記》的原型故事,其實是一個渣男的自白

王實甫的《西廂記》脫胎於元稹的《鶯鶯傳》,兩者雖故事相似,旨趣卻大為不同。《西廂記》美則美矣,但情節人物太過理想。《鶯鶯傳》文辭、結構、細節鋪陳都不及《西廂記》,但故事更真實客觀。《西廂記》滿滿是愛的浪漫,《鶯鶯傳》才寫出人世的涼薄。

《鶯鶯傳》託張生之名,其實說的是元稹自己的故事。元稹是才子,也風流,也有才子常見的毛病——薄情。如套用現代稱謂來形容,不妨稱為“渣男”。

風流才子另一個特質是自命不凡。《鶯鶯傳》上來就誇讚張生,說其人“性溫茂,美風容,內秉堅孤,非禮不可入”,不但風流自賞,還強調非禮勿行,儼然一洵洵儒者。而且這位張生,二十三歲,未嘗近女色,還是童男子,一副潔身自好,孤高不群的君子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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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鶯傳》的前半部和《西廂記》類似,也是張生路經普救寺,遇崔家母女,恰逢兵亂,張生請相識的蒲州將領保護了母女。只不過,《鶯鶯傳》中的崔母並不像《西廂記》中,提前承諾,只要有人相救,就把女兒許配給他。《鶯鶯傳》中,張生是兵亂之後,崔母答謝他時,才第一次見到鶯鶯。

然而,這位非禮不可入的君子,見到鶯鶯後,好像忽然間一下把自己的價值觀拋到九霄雲外了。元稹描寫,張生先是“以詞導之“,無非是挑逗的婉詞,鶯鶯不理。他又繼續糾纏鶯鶯的丫鬟紅娘,三翻四次地糾纏,紅娘”果驚沮,腆然而奔“,把丫鬟都嚇到了,可以想見這位張生都說了些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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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紅娘被糾纏得實在沒辦法了,於是問出了一個尖銳的問題,“何不因其德而求娶焉?”紅娘問得對你張生為什麼不直接請媒人提親呢?注意,這時候張生給出了一個渣男最常用的理由,他說:“昨日一席間,幾不自持。數日來,行忘止,食忘飽,恐不能逾旦暮。若因媒氏而娶,納采問名,則三數月間,索我於枯魚之肆矣。”

古今中外,儘管表述方法不同,但渣男在這個時候給出的理由,邏輯都相差無幾。如果你不太懂這段文言也不要緊,無非是說我一見她,就神魂顛倒,若等著三媒六聘,我就要因愛而亡了。仔細想想,古今中外的渣男在對女孩提出非分之求時,是不是都用自己的愛無法遏制來做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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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娘估計不堪其擾了,就提出鶯鶯喜歡做文章,張生不妨作詩來打動她。紅娘可能只是隨口一說,卻無意中戳中了文藝女青年的命門,才子最擅長的莫過於以詩文挑逗之,鶯鶯這類女子最容易為華美、詩意的言辭而心蕩神移。詩遞過去,立竿見影,迅速收到了鶯鶯的回執,便是那首著名的“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張生大喜,認為這就是暗示他:十五之夜,逾牆相會。於是興沖沖,在十五夜翻牆來到鶯鶯所住的西廂,不曾想,卻被鶯鶯當面教訓了一頓,責怪張生做淫逸之詞,“始以護人之亂為義,而終掠亂以求之,是以亂易亂,其去幾何?”

鶯鶯的邏輯很謹嚴:張生開始迴護崔家,行的是義,而過後又趁亂有非分之求,和之前的那些趁亂劫掠崔家的人,又有多大區別?鶯鶯說,自己之所以寫那首詩給張生,是不想讓母兄知道此事,想讓她過來,要當面和他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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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西廂記》逾牆之後的水到渠成不同,《鶯鶯傳》到了這裡,似乎張生的非分之想已被斷絕。然而,之後的故事卻毫無徵兆地做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過了幾天,張生正在“臨軒獨寢,忽有人覺之”,原來是紅娘諧著衾枕放在他屋裡,又離開,俄而,紅娘帶著鶯鶯一起來了,鶯鶯一臉“嬌羞融冶”,和之前的端莊全然不同,張生終於得諧好事。

故事到了這裡,破綻出現了。如果鶯鶯早已有意張生,人前裝裝也就罷了,為何在張生逾牆先見之後,還要來那麼一番義正辭嚴的申斥,若純為作偽,實在有畫蛇添足之嫌。若本無意,為何又自己主動投懷送抱,雖然女人心,海底針,難以琢磨,但這位鶯鶯小姐的人格也未免太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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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妨大膽推斷一下,元稹一定在這裡隱去了事實某些重要的部分。從張生逾牆開始,看上去這和《西廂記》相似的情節,其實卻具有完全不同的潛臺詞。元稹一方面讓張生背離禮教的行為沒有得逞,反過來讓鶯鶯現出虛偽的扭捏,卻又主動地去親近張生。主動去勾引鶯鶯的張生,反倒成了被動的一方。這也是才子們文過飾非的慣常態度,至於張生究竟用了什麼手段讓鶯鶯就範,我們永遠不得而知。

再往後看,我們就知道元稹為何要如此編排劇情了。心願得遂後的張生過了一段和鶯鶯魚水交歡的日子,不會再因得不到愛而死的張生,似乎仍舊沒有時間去想媒聘之時,不久就離開蒲州,去了長安。鶯鶯的表現是“宛無難詞,然而愁怨之容動人矣”。她已經分明感到了自己的命運,卻仍抱持著平靜自尊的態度,對張生說:“始亂之,終棄之,固其宜矣,愚不敢恨。”此時,這哀婉可人的女子,有一種飛蛾撲火的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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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個月,張生似乎意猶未盡,又回到蒲州,兩人又秘密廝守了一段時間,不久,張生再次離開,赴京趕考。這位張生沒有《西廂記》裡的張生那麼好運,投考未中,索性在長安住了下來。對於鶯鶯,不過是寄幾封信過去,送點脂粉首飾,“以廣其意”,不過是隨意撫慰敷衍一下,不過是渣男常用的手段,即便放在唐代,也顯得老套。

鶯鶯雖然早已看出看出張生的心思,但到底是女子,回信中不免也滲透哀怨,“離憂之思,綢繆繾綣”。 “豈期既見君子,而不能定情,致有自獻之羞,不復明侍巾幘。沒身永恨,含嘆何言?”對自己輕易以身相許,蒙羞忍垢,卻無法在一起的命運,鶯鶯已瞭然於胸。她甚至也想到了張生可能會有的託詞,在信中說:“如或達士略情,舍小從大,以先配為醜行,以要盟為可欺。則當骨化形銷,丹誠不泯”,字裡行間雖很剋制,但不難感受到背後強烈的情感。明明是自己挑逗在先,還有嘲笑別人不守禮制,把盟約背棄,用什麼要做大事,只能忽略情感,舍小從大之類的說法,不正是渣男最常用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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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無論鶯鶯言辭如何哀婉深沉,張生已不為所動,他要做的,只是為自己拋棄鶯鶯找一個堂皇的理由。張生給出的理由是這樣的:鶯鶯是天命的尤物,是要逞妖為害的,“不妖其身,必妖於人”,如妲己、褒姒,:“予之德不足以勝妖孽,是用忍情。”聽來好像自己做出了極大努力,不能駕馭妖孽,只能忍痛割愛了。天生尤物,不過是紅顏禍水的一種委婉說法罷了,這就是渣男的邏輯。當初說鶯鶯主動相就之類,不過是為這個邏輯埋的伏筆,一個不守禮教的女子,不是妖孽又是什麼?

無論渣男給出什麼樣的解釋,他們的行為邏輯是沒有改變了。另外,還有重要的一點,風流自賞的渣男會覺得雖然自己拋棄了對方,憑他的個人魅力,那個女人也會終身難忘,甚至只要他一聲召喚,就會重新回到他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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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鶯後來嫁了人,張生也娶了親,某次恰好經過鶯鶯家,風流的張生大概仍舊對自己的魅力頗為自信,竟然冒充鶯鶯的表哥,想要見一面。結果,鶯鶯始終沒有見他,只先後留下兩首詩給他,後一首說:“棄我今何道,當時且自親。還將舊時意,憐取眼前人。”

詩寫得內斂,不見太多怨懟,卻綿裡藏針。告誡張生好自為之,既有當日之負心,希望今日能改過自新,好好珍惜其他人吧。然而,以張生的行徑看,或者不如說以元稹寫此文時,文辭之間仍隱隱透出的得意看,這個人是不大會改掉渣男習氣了。

《西廂記》的原型故事,其實是一個渣男的自白

南宋後興起理學,對女性的禁錮明顯加強,唐代女性對女性的束縛尚沒有那麼嚴苛,因此《鶯鶯傳》裡的鶯鶯比起《西廂記》裡的鶯鶯,行為更加獨立,性格更為堅韌。儘管上了渣男的當,卻能夠在渣男試圖故伎重演之時,斷然拒之門外。無論元稹如何貶低為妖孽,這個女子都值得同情與佩服。

放在當前的語境內,我相信很多人都會覺得《鶯鶯傳》三觀不正,我想,古人估計也有同感,王實甫才對《鶯鶯傳》做了大量改動,給張生和鶯鶯的感情一個更加美好的結局,一個更為堅貞的底色。這才讓《西廂記》成為經典。然而,《鶯鶯傳》卻顯示出一個真實而殘酷的人間,雖然在文學價值上,《鶯鶯傳》遠不及《西廂記》,但我仍建議今天的女孩子們抽空讀讀,增強一下鑑別渣男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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