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世界追一窮小夥卻被屢屢拒絕，將他堵在小旅館才發現殘忍真相

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簽約作者：聶小楊 | 禁止轉載

1

小橋流水，青磚石瓦，這座小鎮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顧佳佳心滿意足地舉著單反，頻頻按下快門。

“趙庭這小子眼光不錯嘛，能逃到這麼個地方來，審美還是有的。”顧佳佳嘟嘟囔囔地前往那間名叫“時光”的旅館。

二十一歲的顧佳佳生在北京，長在紐約，外表婉約，內心奔放，文能提筆寫隸書，武能公園跳廣場舞。這一次回國，她是瞞著家裡人偷偷跑回來的，目的不是遊山玩水，而是來“抓”一個人。

走過彎彎曲曲的青石小巷，在不起眼的角落裡，顧佳佳看到了那間“時光”旅館，和手機上的圖片對比，完全一致。顧佳佳調準焦距，按下快門。

“住店嗎？”身後響起一個聲音。

大約四十多歲的一個女人，拎著滿滿兩大兜蔬菜瓜果，上下打量著顧佳佳。

“啊——對——請問還有房間嗎？”顧佳佳乖乖地微笑。

女人將顧佳佳帶進旅館，“稍微坐坐，我把東西放廚房就出來。”

“不著急。”顧佳佳徑自東瞧西看，旅館雖然很小，但收拾得很別緻，和古鎮的一般家庭旅館感覺很不一樣，在顯眼或不顯眼的角落裡，擺放著一些小擺件，能夠看得出是從世界各國淘來的。

“是你一個人住嗎？”女人從廚房走了出來。

顧佳佳點點頭，“我能先看看房間嗎？”

女人拿著鑰匙帶顧佳佳上了二樓，樓梯上也擺了許多綠植和鮮花，陽光從樓頂的天窗照下來，暖暖的光暈，讓顧佳佳有一種不真實的幸福感。

“真舒服啊。”顧佳佳忍不住多嘴問道：“老闆娘不是本地人吧？”

“為什麼這麼問？”女人開啟二樓第一間房。

顧佳佳在房間裡轉了一圈，走近女人，湊到她耳後輕輕嗅了嗅鼻子，“因為——我聞得出來——”

女人沒有見怪，也沒有回答，只是笑著把窗簾拉開，“這間的採光最好，還有一個小露臺，很適合你。”

顧佳佳揚揚眉頭，做出一副不滿意的挑剔神情，“我還想再看看別的房間。”

女人將幾個空房間都開啟給顧佳佳看了一遍，但顧佳佳都不滿意。

“已經沒有其他的房間了。”女人晃了晃手裡的鑰匙。

顧佳佳眨眨眼睛，指著走廊盡頭的那間屋子，“我想住那間。”

女人略有些驚訝地張了張嘴巴，“不好意思，那間已經有客人了。”

“我出雙倍，哦，不，三倍的價錢。”顧佳佳舉起三根手指頭。

女人輕輕地搖搖頭。

“那……”顧佳佳低頭沉吟片刻，“隔壁的那間讓我住吧？”

“那是以前服務員住的宿舍，很小，而且沒有收拾過。”女人雙手環抱在胸前，看著眼前這個奇怪的女孩。

“沒關係啊，沒關係的。”顧佳佳用力擺擺手，帶著嬰兒肥的臉頰因為激動而變得緋紅，“價錢好商量的。”

和女人談妥了一個不菲的房價後，顧佳佳拿著鑰匙，興高采烈地住進了那間只放了一張床和一個衣櫃的簡陋房間，她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勁兒在房間裡轉圈，然後將耳朵貼在牆壁上，屏息靜氣地聽著隔壁房間的動靜。

2

夜裡十一點，女人坐在一樓的沙發上看書，垂頭喪氣的顧佳佳從樓上下來，一屁股坐到女人身邊，一言不發。

“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不開心？”幾分鐘後，顧佳佳抬頭抱怨。

女人眼睛沒有離開書面，“我為什麼要問？”

“因為——”顧佳佳不知該如何接話，因為這是人之常情啊，看到一個明顯不開心的人難道不應該關心一下嗎？

尷尬的沉默中，顧佳佳肚子發出的“咕嚕”聲，不合時宜地響起。

顧佳佳難堪地捂住已經餓癟了的肚皮，女人難得的“噗嗤”笑出聲。

二十分鐘後，顧佳佳埋頭在一桌飯菜前，嘴裡塞滿了食物。

女人給她盛了一碗湯，“慢點吃。”

“阿姨，你做的飯太好吃了，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飯。”顧佳佳一副有奶就是孃的諂媚相。

“叫我阿霞吧，大家都這麼叫我。”女人靜靜地看著顧佳佳狼吞虎嚥。

“我叫顧佳佳，叫我佳佳好了，或者叫我顧佳，都行。”顧佳佳拍拍鼓起來的肚皮，主動把碗筷抱進了廚房。

“放著我來吧。”阿霞話音還未落，顧佳佳就帶上了塑膠手套，手腳麻利地衝洗碗碟。

“白吃了一頓大餐，如果連碗都不刷，我臉皮豈不是太厚了。”顧佳佳眉飛色舞地衝阿霞說道：“你可別小看我啊，我在國外的學費，都是靠刷盤子掙來的，我十六歲就獨立了，會做很多工作。”

“顧——佳——”阿霞似乎在回味這兩個字，心不在焉地不知道想些什麼。

顧佳佳將碗筷整齊地擺放好，邀功似地推銷自己的勞動成功，“看，我用最少的洗潔精，洗出了這個世界上最乾淨的碗。是不是很厲害？”

“嗯。”阿霞淡淡地一笑。

“所以。”顧佳佳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臉，“我之後的幾天能不能洗碗抵房錢啊，打掃房間，洗衣服，我都能幹，我的錢——只夠付到明天晚上了。”

“噗嗤。”阿霞笑得彎下了腰。

陪在一旁呵呵傻笑的顧佳佳覺得阿霞笑起來真好看。

每天負責旅館的衛生清潔工作，以這樣的條件，顧佳佳得到了繼續住在這裡的許可。真是一個不錯的開始，顧佳佳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心滿意足地進入了夢鄉。隔壁房間還是靜謐無聲。

3

第二天，顧佳佳睡到日上三竿，才伸著懶腰從床上爬起來。

“阿霞，中午吃什麼——”顧佳佳飢腸轆轆地挪步下樓，沒看到阿霞，卻見到了坐在門口，一臉懵相的趙庭。

繫著圍裙，正在摘菜的趙庭屁股剛挪開板凳，顧佳佳就一個大鵬展翅，從樓梯上跳了下來。

“你還跑——”話音還沒落，顧佳佳就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腳踝尖銳的疼痛讓她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但她還是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抱住了趙庭的大腿。

“終於讓我逮到你了吧，我看你還往哪躲？”顧佳佳涕兮橫流地緊緊攥著趙庭的褲腳，手裡還拿著一顆芹菜的趙庭拼命提著褲腰，生怕褲子被顧佳佳給拽下去。

這間一向安靜的旅館門口，一個滿臉通紅的男孩被一個滿臉淚水的女孩抱著大腿，幾個路過的遊客不由得駐足看熱鬧。

阿霞站在不遠處，嘴角不由得上揚。

旅館門口，腳腫得饅頭似的顧佳佳像門神一樣端坐著，不時扭頭和屋裡的趙庭說話。

“你可以啊，不辭而別啊，你這麼做還是男人嗎？”

“讓我滿世界地找你，你不內疚啊？”

“你夠能躲的啊，選了這麼個地方，你真以為我找不到你是吧，告訴你，只要是我顧佳佳想辦的事，還沒有辦不成的呢。”

“啊——輕點——”顧佳佳鬼哭狼嚎。

從藥店買回紅花油，阿霞正用力揉搓顧佳佳受傷的腳踝，趙庭看著門外那個沒心沒肺的女孩，沉沉嘆了一口氣。

李洋的電話打來，趙庭接起。

“怎麼樣，是不是被甕中捉鱉了？”李洋幸災樂禍地八卦。

“是你告訴她我在這的吧？”趙庭沒有好氣。

“哎呦，裝裝樣子得了，別蹬鼻子上臉啊，兄弟我也只能幫你到這了啊。”

“幫什麼幫，幫倒忙吧你就。”趙庭氣哼哼結束通話電話。

趙庭和李洋是同寢室上下鋪，因為平時很聊得來，所以，兩個人關係走得很近。去年，趙庭和李洋作為交換生，一起被學校送到紐約一所大學學習半年。趙庭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被顧佳佳盯上，從此開始了窮追不捨的追求。

“你到底嫌顧佳佳什麼，人好，長得漂亮，還那麼喜歡你。”李洋對於趙庭一直拒顧佳佳於千里之外感到無法理解。

“我嫌她太好了。”

“神經病吧你。”李洋覺得趙庭腦子真的是壞掉了，如果有這麼好一個女孩追自己，自己肯定二話不說就立馬答應了。

隔著朦朧的紗簾，門外的顧佳佳看起來有些不一樣，趙庭將錢包裡一張泛黃的照片拿出，這是他偷偷從爸爸抽屜裡偷出來的，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爸爸這個藏在書桌裡的秘密，每當一個人的時候，爸爸就會翻出這張照片，盯著看啊看啊，看得忘記了時間，忘記了整個世界。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啊。”趙庭自言自語道。

4

雖然腳瘸掉了，但顧佳佳又見到了趙庭，她覺得還是很值得的。

趙庭去哪，顧佳佳就去哪。

趙庭去菜市場買菜，顧佳佳就拄著柺杖跟在後面。

趙庭去廚房做菜，顧佳佳就站在門口看著。

趙庭去洗澡，顧佳佳就守在浴室門口，然後隔幾分鐘就喊一喊趙庭的名字，如果趙庭不出聲，她就一直喊。

“你別一直跟著我了行嗎？”趙庭舉白旗投降了。

“我怕你跑了。”

“我不會跑了。”

“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顧佳佳表示對趙庭的信任值為零。

趙庭低下頭不說話，顧佳佳口中的上一次是在今年春節的時候，趙庭和家裡說好了，要留在北京打工不回家過春節，趙庭父母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任何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讓他們急眼，尤其是過年的時候，他們總會為了給雙方父母，家人買什麼東西，送多少錢吵得不可開交。

趙庭受夠了這樣的爭吵，他本想一個人清清靜靜地在學校待著，可是沒想到顧佳佳從天而降，從紐約飛到了北京，堵在了他宿舍樓下。

“趙庭，你回北京為什麼不告訴我？”

“趙庭，你為什麼不給我回信？”

“趙庭，你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顧佳佳跟屁蟲似的跟在趙庭身後，不厭其煩地問著這樣的問題。對於趙庭的好感，顧佳佳是從來不加掩飾的。

在紐約的時候，顧佳佳和朋友途徑籃球場，看到了正在投籃的趙庭，“同學，你投籃的動作好標準哦！”

就這樣，顧佳佳堂而皇之地開始了對趙庭的騷擾。

在圖書館，在宿舍樓下，在教室，在學校門口，趙庭總是能“恰巧”的遇到正好經過的顧佳佳。

“同學，要不要一起逛街？”

“同學，要不要一起看書？”

“同學，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顧佳佳執著的熱烈追求，每次都讓趙庭抱頭鼠竄，李洋曾經感嘆道：“這樣的巾幗英雄，可遇不可求啊。”

雖然顧佳佳有著眾多的追求者，但她偏偏要在趙庭這一棵樹上吊死，趙庭從紐約回到北京，不告而別讓顧佳佳很是傷心了一陣，但她很快鼓勵自己，沒有攻不下的陣地，只有不夠勇敢計程車兵，所以她收拾行囊，飛到了北京，準備收復失地。

出於對顧佳佳的人身安全考慮，趙庭求班上的女同學在女生宿舍給顧佳佳安排了一個床鋪。

“我不想睡這裡。”站在女生宿舍樓下，顧佳佳拉著趙庭的衣角不放。

“那你要睡哪？”

“我要和你睡。”顧佳佳的話讓趙庭想要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行。”

“為什麼？”

“……”

“我不會對你動手動腳的。”顧佳佳舉手發誓。

趙庭當場想要掩面逃開，顧佳佳這些臺詞都是男生應該說的話吧，他有一種被調戲的感覺。

“男生宿舍不能讓女生進去。”趙庭苦口婆心勸說。

費了許多口水，顧佳佳才答應趙庭去女生宿舍睡覺，顧佳佳一步三回頭的叮囑，“明天一早就要來找我，記住了嗎？”

“知道了。”趙庭點頭如搗蒜。

“別跑，知道嗎？”

“知道知道。”趙庭目送顧佳佳上了樓。

第二天一大早，等在女生宿舍樓下的不是趙庭，而是顧佳佳的姥姥，姥爺。

躲在不遠處樹後的趙庭，看著顧佳佳被家人押送離開，顧佳佳像一頭髮怒的小獅子，不停嚷著：“趙庭，你有種，你等著，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不知道為什麼接受了多年西方教育的顧佳佳說起俗語張口就來，之後幾天，趙庭狂打噴嚏，他猜顧佳佳一定在心底痛罵了他好幾天。

快放暑假，李洋神秘兮兮地捧著膝上型電腦湊過來，“你的女英雄又要殺回來了。”

“啊？”趙庭一頭霧水。

“看。”李洋把電腦捧到趙庭面前，李洋不知什麼時候和顧佳佳互加了微博，顧佳佳的微博上，一張飛往北京的機票的照片，特別顯眼。

“我說你就從了吧，劉備三顧茅廬也沒這麼執著啊。”李洋在一旁說風涼話。

趙庭嘆了口氣，看著微博上顧佳佳各種大笑的自拍照，不再說話。

在顧佳佳抵達北京的那一天，趙庭坐上了離開北京的火車，世界這麼大，總是無法在我想要見到你的時候遇見你，但世界也很小，在我們都沒想到的時刻再次重逢。

得益於李洋的見義勇為，通風報信，顧佳佳順利截獲了趙庭的躲藏地點，一舉將他堵截在旅館裡。

“要不要給你換個房間？”這幾天熱得厲害，顧佳佳的房間沒有裝空調，阿霞擔心她晚上睡不好。

“不用，不用，那個房間挺好的。”顧佳佳拖著腮幫子，坐在小板凳上，認真盯著斜倚在沙發上打盹的趙庭。

“不用盯了，他跑不了了。”阿霞打趣。

顧佳佳嘿嘿傻笑著，眼睛卻還是不肯離開趙庭。

“你這麼跑出來，你爸媽不擔心嗎？”阿霞問道。

“不會擔心的，我跟他們說我去姥姥，姥爺家了。”

“那你姥姥，姥爺不擔心你嗎？”

“我和姥姥，姥爺說我和朋友去旅行了。”顧佳佳眼珠子動也不動地看著趙庭。

“他們這麼容易就相信你了？”

“當然了，只要再加上一點點小技巧。”顧佳佳把自己的手機拿給阿霞看，“看，這都是我這幾天拍的照片，然後把我幾個好朋友PS到我身旁，每天發給姥姥，姥爺看，他們不會懷疑的。”

接過顧佳佳的手機，阿霞看到每一張照片上都放了兩三個女孩，如果不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是後期加上的。一張一張的照片看著，阿霞看到了顧佳佳和爸爸、媽媽的合影，阿霞看了顧佳佳一眼，她還在認真盯著趙庭看。

阿霞翻看著顧佳佳手機裡的相簿，幾乎全是她和父母，朋友的合影，看著顧佳佳媽媽的照片，阿霞好像回到了二十多年的那個小山村，在那間破舊的房屋裡，一個讓她很願意依賴的姐姐，將護手霜細緻地抹到她的手上。

“小霞，冬天要擦護手霜的，不然手就粗糙，不漂亮了，喜歡嗎，送你，好不好？”溫柔的聲音，溫柔的笑容，還有那溫柔，綿長的回憶。

5

下雨了，淅淅瀝瀝，屋簷下的風鈴被風吹得叮咚作響。

阿霞看著窗外溼滑的街道，一口一口，小酌著自己釀的葡萄酒。

可以聽到樓上，顧佳佳和趙庭爭執的聲音。

顧佳佳：“我不回去，就不回去。”

趙庭：“你到底要幹什麼呀，別纏著我了好不好？”

顧佳佳：“我喜歡你，就要和你在一起呀。”

趙庭：“可是我不喜歡你呀。”

顧佳佳：“你騙人，你明明喜歡得我要命，李洋都告訴我了，他說你日記本上寫的全是我的名字。”

趙庭：“李洋這個王八蛋，偷看我日記。”

顧佳佳：“你看，你看，承認了吧。”

阿霞想到前陣子趙庭找來的時候，他推開門走進來時，自己差點沒有認出來。

“姑姑。”趙庭低聲喚道。

有幾年沒有回家了，記憶中的趙庭還是初中生的模樣，和眼前這個大小夥子完全對不上號。

給趙庭鋪床時，阿霞問道：“你怎麼想到來我這了？你爸爸知道嗎？”

趙庭搖搖頭，“我瞞著他來的，姑姑，你打算一直不回家嗎？”

阿霞失神地拍打著手裡的枕頭，她哪還有家可以回去，高中畢業那一年，為了上大學的事情，她和家裡徹底鬧翻了。

爸爸拍著桌子衝她發火：“你也要去北京讀書，你一個女孩子，念那麼多書做什麼，浪費錢，你看你大哥，在北京混了那麼多年，還不是回來了，你還不如早點嫁人。”

“我要讀。”阿霞梗著脖子不服軟。

大哥在北京讀完大學，工作了幾年後，最終還是選擇考了家鄉的公務員，過起了朝九晚五的安穩生活。

二哥不是讀書的料，早早進入社會打拼，前兩年把家裡的老底都用上，在縣裡買了一套房子。

“你要讀自己想辦法去，我和你媽一分錢都不會給你。”爸爸把茶杯扔在地上，玻璃渣碎了一地。

阿霞去找大哥借錢，大嫂指桑罵槐地一通羞辱，讓她到現在還記憶猶新：“想出去見識外面的花花世界是吧，心氣高，也得看看有沒有那個命，別到時候怎麼出去的，還怎麼滾回來，那就丟人了。”

前幾年爸爸、媽媽相繼去世，大哥和二哥各過各的，那個故鄉，早已經沒有她的家了，也沒有記掛她的人了。

“阿霞，我也要喝酒。”顧佳佳氣呼呼地坐到她身邊，滿滿地倒了一杯酒，咕咚咕咚灌下去了。

“怎麼了？又吵架了？”

“阿霞，有些人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啊，真是太奇怪了。”顧佳佳靠在阿霞懷裡，一臉的委屈。

“佳佳，你和趙庭是兩個世界的人，你們不合適。”

“阿霞，你在說什麼呀？”顧佳佳抬起頭，驚訝地看著阿霞。

“你家境那麼優越，父母在國外為你安排好了一切，姥姥姥爺在北京也能為你找到很好的工作，你的人生根本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許多人奮鬥一生也得不到的東西。

“可是趙庭不一樣，他什麼也沒有，非但一無所有，還揹負著沉重的負擔，他無法像你一樣自由自在地生活，你們在一起，最終只會痛苦的。”

“阿霞，你怎麼知道……”顧佳佳看著阿霞，覺得她對自己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窗外小雨綿綿，阿霞給顧佳佳講了一個長長的愛情故事，關於顧瑤和趙方的愛情，他們的開始和結束。

“你是說我媽媽和趙庭的爸爸，他們……”顧佳佳從未想過，除了爸爸，媽媽竟然還如此用力地愛過別的男人。

阿霞看著眼前的顧佳佳，很想告訴她，許多許多年前，她們就已經見過了啊，在北京讀大學的那四年，顧瑤負擔了阿霞全部的學費和生活費，這是她們兩個之間的秘密。

阿霞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想到了顧瑤，她只是撥打了那個顧瑤之前留給她的電話號碼，卻沒想到真的接通了，顧瑤聽完阿霞的話後，二話沒說就讓她去北京讀書，在大學宿舍裡，顧瑤像媽媽一樣幫阿霞鋪好床褥，整理行李。

拉著阿霞的手，微笑著對寢室的其他女孩子說道：“以後我們小霞就拜託你們照顧了，她是個很好的女孩子，我相信你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的。”

在大學的操場上，顧瑤摟著阿霞的肩膀，“你看，這個操場是不是很大，只要你繼續向前走，你會看到更大的世界。”

“我一定會加倍還你這筆錢的。”阿霞哽咽著說。

顧瑤輕輕搖搖頭，“如果你想報答我，那就答應我，今後一直勇敢的，按照自己心意活下去。就當是，代替趙方，在這座城市生活下去。”

“你——心裡還有我哥？”阿霞試探著問。

顧瑤不假思索地點點頭：“當然，他一直在我心裡。”

“你——不恨他？”

“為什麼要恨？不愛了，就一定要恨嗎？”顧瑤笑著拍拍阿霞的肩膀，“我不會再愛他，但也不會恨他，我希望他幸福，和我一樣幸福。”

說話間，陳嘉抱著還不大會走路的顧佳佳，遠遠的站在跑道那端，衝顧瑤揮手。顧瑤笑著跑向他們，搖搖擺擺的顧佳佳撲到顧瑤懷裡，他們一家三口的背影，成為了阿霞記憶中最為幸福的一幕。

大學畢業後的阿霞一邊工作，一邊考研，她拼命地攢錢，為的是能夠在申請下國外的大學後，有足夠的學費。工作幾年後的阿霞，成為了家裡的“明星”，每次她回家，都會圍攏不少親戚，村民。

“有男朋友了嗎？”

“一個月掙多少錢呀？”

“還不打算結婚啊？”

這些當年盤問趙方的問題，一一落到了阿霞的頭上。阿霞沒有結婚的打算，因為她還沒有遇到足夠讓她心動的男人。

媽媽總是催她，“馬上就三十了，再不結婚都成老姑娘了。”

二哥找阿霞借錢，“我和你嫂子最近準備盤下一個店，能不能借哥二十萬。”

“我拿不出這麼多錢，要不，你先拿五千去用。”阿霞抱著託福的書，咬著嘴唇，狠心拒絕了。

“你打發叫花子呢，不想借算了，真是沒想到，出去混了幾年，就變得這麼沒良心。”二哥罵罵咧咧，自此對阿霞沒有好臉色。

阿霞去了英國後，媽媽時不時會在電話裡提讓阿霞匯點錢回家，阿霞知道一定是二哥在背後攛掇的，“媽，我現在的生活費還要靠打幾份工來掙，我真的拿不出什麼錢，你和爸等我畢業了回國，我掙錢養活……”

阿霞話還沒說，就聽到二哥在一旁陰陽怪氣地罵道：“等你畢業了，爸和媽還能等到那一天嗎，白眼狼……”

旁邊響起大哥勸阻的聲音：“算了，小霞一個人在國外也不容易……”

阿霞忍著眼淚結束通話電話，那個雞飛狗跳，永遠將人往泥潭裡拖的家，她一想到就會覺得絕望，阿霞越來越忙，她很少再接家裡的電話，她真的看到了更多精彩的世界。

她利用閒暇去了許多國家，她見到了更多的人，看到了更多的風景，她將欠顧瑤的錢匯給顧瑤時，顧瑤對她說道：“真為你高興，你擁有了自己的人生。”

在美國旅行時，阿霞和一個年長自己二十歲的美國人相愛了，她終於找到了自己確信的另一半，就好像顧瑤找到陳嘉一樣。但是當她帶著愛人回到家裡時，卻被爸媽趕了出去，村裡人也閒言碎語，說阿霞在國外傍了個有錢的老頭，丟人現眼。

因為愛情的緣故，阿霞和家裡最後一丁點的維繫也徹底斬斷了，阿霞和她愛的人定居在了美國，在那裡度過了自己人生中最為幸福的歲月，直到愛人因為一場疾病去世，阿霞才重新回到中國，她選擇了江南小鎮，在那裡開了一間客棧，讀書做菜，旅行畫畫。

認識她的人都說她是鎮上最優雅的老闆娘，可只有阿霞知道，自己今天所能擁有的一切，都是源自多年前，那個畫著精緻妝容，有著溫暖笑容的女孩留給她的勇氣。

阿霞每年都會匯錢給大哥，但大哥都會原封不動地還給她，“阿霞，既然你徹底離開了這個家，選擇了自己的人生，就別再來干擾我們的生活了。”

6

聽完阿霞的故事，顧佳佳許久沒有做聲。

“你說得不對，這個世界上沒有合適不合適，只有相愛不相愛。”顧佳佳突然很大聲地說道。

“佳佳，我只是擔心你會後悔，像你媽媽那樣，經歷過那些痛苦之後，才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如果她最開始遇到的就是你爸爸，那……”

“阿霞，你不懂，你從來不懂媽媽要的是什麼——”顧佳佳跑出了房間。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阿霞和趙庭在旅館等任性的顧佳佳回來。

“真的是顧佳佳先追你的？”阿霞問道。

趙庭望著旅館外的小路發呆，在很小的時候，他就在爸爸的抽屜裡發現了顧瑤的照片，照片上的顧瑤漂亮，淡然，一點不像他的媽媽那樣，總是一副不耐煩的暴躁樣子。

原來，爸爸愛的是這樣的女孩啊，趙庭慢慢長大，從爺爺、奶奶和親戚的口中，他對顧瑤知道得越來越多，他們說顧瑤嫁給了更有錢的男人，無情地拋棄了爸爸，但趙庭不相信，因為爸爸每次凝望照片時的眼神，那麼安寧。

在趙庭上大學報道的前一夜，爸爸和他講了自己和顧瑤之間的所有故事，“如果你真的愛上一個女孩，就用盡全力去愛，不要像我，以為自己是被傷害的那個，其實自己才是傷人的那個。”

世界太大，找一個素不相干的人很難，但緣分很巧，趙庭在紐約讀大學的時候，看到了多年來一直存在於他腦海中的顧瑤，那個活生生的顧瑤一步一步向他走來，和照片上幾乎一模一樣，時光沒有帶走她的任何東西，反而讓她看起來更加精緻。只是顧瑤並沒有在意他，她眼中全是那個活潑可愛的女孩——顧佳佳。

於是，有意無意的，趙庭便會遇到顧佳佳，他只是想多找到一些顧瑤的影子，卻不成想在顧佳佳面前，他很快潰不成軍。

本想著回國的日子將近，他們以後再也不會見面，可沒想到，顧佳佳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向自己表白，趙庭每每看到顧佳佳，就會想到爸爸和顧瑤的故事，他總會想起爸爸的那句話。

“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只是自私地以為情難自禁，愛情會戰勝一切，可是我忘記了，自己根本是個連自己生活都無法駕馭的人，怎麼能給她幸福呢，最終事實證明，我真的輸了，但最讓我難過的是，連累她和我一起一敗塗地。”

怎麼能讓愛的人陪自己一敗塗地呢，趙庭便開始了無休止的逃跑。

“天快黑了，你去找找她吧。”阿霞遞給趙庭一把傘。

小鎮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趙庭兜兜轉轉，最終在江邊的烏篷船裡，看到坐著發呆的顧佳佳。

“趙庭，你老實說，當初你漂洋過海去紐約，真的是為了求學嗎？”顧佳佳看也不看坐到自己身邊的趙庭。

“是啊。”趙庭嘴硬，其實他那時聽說顧瑤一家移民紐約時，腦子裡就不時冒出想象在紐約見到顧瑤會是什麼情形，當他真的見到顧瑤，見到了他爸爸牽掛了一生的女人時，卻沒想到會橫空殺出一個顧佳佳。

“虛偽——”顧佳佳撇撇嘴，“我漂洋過海來這裡，就是為了——”顧佳佳湊到趙庭面前。

趙庭心虛地把臉扭到一邊，深怕顧佳佳說出什麼讓人臉紅的話。

“睡你。”顧佳佳果然不負期望，語不驚人死不休。

“你一個女孩子，怎麼老說這種話，羞不羞。”趙庭心裡暖暖的，臉上卻還是一副冰山樣。

顧佳佳輕輕挽起趙庭的胳膊，“其實，你們都不知道，我不是我爸爸和媽媽的親生女兒，我是他們領養的。”

“什麼？”趙庭不可思議地望著顧佳佳。

顧佳佳看著江邊夜景，告訴了趙庭，關於顧瑤和陳嘉的愛情故事。

顧瑤和陳嘉結婚後，顧瑤父母也提出了希望有一個孩子姓顧的希望，陳嘉雖然是家裡的獨子，但他並沒有介懷顧瑤父母的希望，“不管孩子姓什麼，都是我和瑤瑤的寶貝。”

陳嘉的父母也並沒有干涉，他們甚至多次討論，生男孩和生女孩，應該叫什麼名字好聽，但是兩三年過去了，他們一直沒有孩子，多次檢查之後，證明是顧瑤無法生育，這對顧瑤來說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她提出和陳嘉離婚，可是陳嘉卻不肯答應。

“沒關係的，比起孩子，我更在乎的是身邊有沒有你的陪伴。”在陳嘉的堅持下，他們領養了一個醫院的棄嬰，也就是顧佳佳。

雖然陳嘉不介意有沒有自己的孩子，但顧瑤卻一直努力，想要為陳嘉生一個孩子，她四處看醫生，可是卻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在顧佳佳十歲的時候，顧瑤和陳嘉移民美國，但陳嘉在美國的生意卻不是很順利，原本富足的生活，漸漸變得有些捉肘見緊，更不幸的是，在一次身體體檢時，陳嘉被查出了患了腦退化，陳嘉的記性開始越來越差，顧瑤工作之餘，還要照顧顧佳佳，擔心陳嘉的日常生活，顧瑤過得很辛苦。

“接下來，你是不是認為他們會爭吵，會離婚，他們的愛情會死亡？”顧佳佳反問一旁沉默不語的趙庭。

“因為這個時候，我媽媽在美國一家公司已經做得很成功了，她有許多追求者，那些追求者條件優厚，而我爸爸卻成了一個丟三落四的糟老頭，和我媽媽一起出去，別人都不會認為他們是夫妻。”

顧佳佳躺到船艙裡，仰頭看著天空，“我媽媽從來沒有嫌棄過我爸爸，她總是和爸爸在一起，不論出席什麼場合，她都會帶著爸爸，並且把爸爸隆重地介紹給她的朋友。

“她的目光永遠在爸爸身上，爸爸看書的時候，她會看著爸爸的臉，爸爸散步的時候，她會摟著爸爸的胳膊，爸爸澆花的時候，她會坐在椅子上，看著爸爸的眼睛，爸爸睡覺的時候，她會緊緊拉著爸爸的手。”

“知道我為什麼總喜歡跟在你身後，總喜歡叫你的名字嗎？”顧佳佳閉上眼睛：“因為媽媽就是這樣和爸爸在一起的，媽媽說不管生活最後變成什麼樣子，都不要忘記我們當初為什麼會愛上這個人。媽媽還說如果真心的愛一個人，就早一些告訴他，因為你不知道下一秒鐘，他是否還記得你。”

看著自言自語的顧佳佳，趙庭終於明白顧瑤要的生活和愛情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從來都不是錢的問題，這是顧瑤常對趙方講的一句話，趙方一輩子也沒能明白顧瑤的心。

顧佳佳感到唇上冰涼一觸，她睜開眼睛，趙庭距離她只有一指的距離。

“顧佳佳——”趙庭伸手捧起顧佳佳的臉龐。

“做什麼？”

“我同意了——”

“同意什麼？”

“讓你睡我。”

“真的？什麼時候？”顧佳佳一激動，親到了趙庭的嘴唇。

“就現在。”趙庭就勢想要吻住顧佳佳。

顧佳佳向旁邊挪了挪位置，“那你躺下來。”

趙庭躺到顧佳佳身邊，顧佳佳握住趙庭的手，閉上眼睛。

“就這樣？”

“嗯，就這樣——不然你還想怎麼樣？”顧佳佳反問。

趙庭閉上眼睛，微笑：“就這樣，挺好。”

雨夜裡，烏篷船中，顧佳佳枕在趙庭的肩上，“媽媽，睡了最愛的人，這種感覺真的是太讚了。”

趙庭緊緊握著顧佳佳的手，“爸爸，但願我會比你更勇敢。”

雖然從未想過自己的人生要奪目耀眼，但遇到顧佳佳的那一刻起，趙庭便暗暗下定決心，就算無法許諾顧佳佳一個璀璨未來，也努力讓她一生在自己的愛護中從容微笑，優雅老去。

7

“時光”旅館中，阿霞在電腦前影片。

“放心吧，趙庭會照顧好她的。”

影片裡，顧瑤雖然看起來有些擔心，但還是釋然地笑了起來。

“麻煩你了，小霞，顧佳這孩子有時候很任性，性格又很衝動，你幫我多照顧她。”

“佳佳很好，我很喜歡她。”阿霞想了想：“佳佳的弟弟叫什麼名字呢？”

“陳遙，遙遠的遙。”顧瑤將攝像頭扭到另一邊，阿霞看到一個胖胖的小男孩，正在陳嘉懷裡玩積木。

“真可愛。”

“是啊，生他的時候，我可累壞了，但是現在看來，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顧瑤一臉幸福地望著身後的父子倆。走過了大半生，顧瑤從未對自己的選擇有過絲毫的後悔。

顧佳佳那個瘋丫頭常常摟著顧瑤的脖子問：“媽媽，你怎麼總是這麼優雅，從容啊？”

“因為我從來都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麼，心裡總是安定的。”

阿霞看著鏡頭裡，大洋那一端的一家人，溫馨如詩，心裡默默唸著顧佳，陳遙。

大哥，如果讓你重新選擇人生，你還會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如今生般狼狽和不甘嗎？阿霞看著桌上的相框，撫摸著自己此生摯愛的笑臉，默默對電腦螢幕上的顧瑤說了一聲：“謝謝你，讓我有足夠的勇氣，不後悔地走完了我的前半生。”

8

“你知道嗎？我有一個小毛頭弟弟，特別可愛。”顧佳佳開啟手機，給趙庭看自己一家四口的全家福。

“我媽媽生我弟弟被醫生認為是一個奇蹟，特別大特別大的一個奇蹟。”顧佳佳誇張地比劃。

“我們在一起也是一個奇蹟。”趙庭看著眼前這個，漂洋過海把自己打包送來的珍貴禮物。

“趙庭。”

“什麼？”

“你就是我的奇蹟。”顧佳佳低低的聲音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