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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由 澎湃新聞客戶端 發表于 運動2022-07-01
簡介我看到某文試圖從多世界(相當於多重宇宙)機率事件模型來解釋:當一個“多世界”睡美人被喚醒並被提問時, 她會反問:你問的是我關於世界枝權重的置信度

喚和紀可以組什麼詞

原創 老喻的 孤獨大腦

請你來做一個遊戲:

你將在星期天服下一片可以讓你安穩睡上3天的“安眠藥”,然後科學家擲一枚硬幣:

1、如果正面朝上,就在週一喚醒你,然後問你“當前這枚硬幣正面朝上的可能性為多大?”,實驗結束。

2、如果反面朝上,你同樣會在週一被喚醒,然後詢問相同的問題,問完之後你會被注射失憶藥物,你將會忘記自己被喚醒過和被詢問過的事情,然後你繼續沉睡。

週二再喚醒你,然後詢問相同的問題,“當前這枚硬幣正面朝上的可能性為多大?”,實驗結束。

為了讓你對該遊戲更加一目瞭然,我畫了一個簡單的流程圖:

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由於你醒來的時候,並不知道是周幾,也看不到硬幣,而且每次醒來都不記得此前是否已經醒過一次,所以你只能去猜“當前這枚硬幣正面朝上的可能性為多大”。

請問:你會猜多少呢?

這就是所謂的“睡美人”問題。

據說,該問題至今沒有公認的答案,有些人認為是1/3,有些人認為是1/2。

先看1/3說。

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如上圖所示,你一共有三種被喚醒的情況:

1、正面朝上時被喚醒;

2、反面朝上時第一次被喚醒;

3、反面朝上時第二次被喚醒。

由於你只能去猜自己處於什麼情況,根據上面三種被喚醒的可能,其中 ①是正面朝上,其機率是1/3。

再看1/2說。

該觀點認為,標準硬幣正面朝上的機率是1/2,你被叫醒後,並沒有獲得任何更新的資訊,所以你不該改變既有觀點,二分之一說順理成章。

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如上圖所示,分析如下:

由於硬幣的均勻性質,拋擲結果為正面朝上或反面朝上的機率相等,各為1/2。

所以,在實驗之前,你應該對週一硬幣正面朝上指派1/2的信念度。

當你醒來時,沒有得到任何新資訊,你對週一硬幣正面朝上的信念度還是1/2。

反面朝上可出現在週一和週二,週一和週二反面朝上的機率分別為1/4。

進而,週一反面朝上的機率是25%/(25%+50%)=1/3;週一正面朝上的機率是50%/(25%+50%)=2/3。

再看一下“1/3說”裡,認為“週一正面、週一反面和週二反面”這三者都是等機率的,所以週一的正面與反面機率是一樣的,這與“1/2說”不符。

會不會有點兒繞暈了?

看起來“1/3說”和“1/2說”的計算都沒錯,問題出在哪裡呢?

讓我們暫時跳出來,看另外“一對”簡單些的問題。

題目A:老王有兩個孩子,已知至少有一個是女孩,另外一個是女孩的機率是多大?

題目B:老王兩個孩子,有天你看見他和其中一個散步,是個女孩,另外一個是女孩的機率是多大?

這道題目的關鍵,在於理解“至少有一個是女孩”,與“親眼看見一個是女孩”,並非一回事情。

這二者之間的差別,可以從空間、時間兩個維度的“整體與區域性關係”來揭示。

1、先看空間維度的“整體與區域性關係”。

“至少有一個是女孩”,不能確保你親眼看見的那個就是女孩。

儘管你可以由“親眼看見一個是女孩”推理出“至少有一個是女孩”,但是,你不能由“至少有一個是女孩”推理出“親眼看見一個是女孩”。

所以,“親眼看見一個是女孩”被包含於“至少有一個是女孩”。也可以說,“親眼看見一個是女孩”是比“至少有一個是女孩”資訊更多的機率描述。

2、再看時間維度的“整體與區域性關係”。

“至少有一個是女孩”,是上帝視角的統計結果;

“親眼看見一個是女孩”,是人肉視角的觀察結果。

我用時間維度來說,未必精確,但大致是一個形象化的描述。

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如上圖所描述——

(藍色字型)統計:上帝視角的統計結果,是對符合“至少有一個是女孩”的所有樣本空間的整體描述;

根據上帝視角的統計,有三種樣本空間,所以兩個都是女孩的機率是1/3;

(紅色字型)觀察:人肉視角的觀察結果,是對其中一個平行宇宙的實際結果“親眼看見一個女孩”的真實描述。

根據人肉視角的觀察,觀察到是女孩的4類可能性,有一半來自兩個都是女孩的樣本空間,所以兩個都是女孩的機率是1/2。

對於上述“觀察”的計算,是從“結果”推理“原因”,是一個貝葉斯計算。

我們不用公式,就可以清晰地推理計算。

看見一個女孩,只會發生在“男女、女男、女女”三個樣本空間裡。

所以,當“親眼看見一個女孩”,問另外一個是女孩的機率是多大,其實是在問:

兩個孩子,親眼看見一個是女孩(果),那麼她來自“女-女”家庭(因)的機率是多大?

我把“男女、女男、女女”三個樣本空間重新擺成下面這個樣子,因為面積代表可能性的數值(平行宇宙的胖瘦),這樣就可以“視覺化+可計算”了。

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上圖三個長方形的面積是一樣的。)

因為“親眼看見一個是女孩”,這個觀察結果,發生在上圖黃色區域裡。

根據面積比例可以發現,“女-女”佔了觀察結果是一個女孩的可能性的50%。

我們很容易得出結論:

根據“看見一個女孩”這個觀察結果,她來自“女-女”家庭的可能性是50%。

所以,當你親眼看見一個女孩,另外一個也是女孩的機率是50%。

這裡似乎有點兒“詭異”的地方是,“親眼看見一個女孩”這個“果”,更新了我們對於這個女孩來自於什麼家庭(因)的“信念”。

在上面的分析中,我用“平行宇宙”來構成一個較直觀的感知,這只是一個隱喻,而非量子力學領域的概念。

這樣的好處是我不用貝葉斯公式,也能相對清晰地解釋男孩女孩問題,以及睡美人問題裡的“1/2”和“1/3”。

平行宇宙是個充滿爭議並且種類繁多的概念,在此我提及的平行宇宙,偏向於多世界詮釋。

多世界詮釋(縮寫作 MWI)是量子力學詮釋的一種。它假定存在無數個平行世界,並以此來解釋微觀世界各種現象的量子論詮釋。

此前在哥本哈根詮釋中,量子系統的量子態,可以用波函式來描述。波函式是個數學函式,專門用來計算粒子在某位置或處於某種運動狀態的機率,測量的動作造成了波函式坍縮,原本的量子態機率地坍縮成一個測量所允許的量子態。

多世界詮釋的優點是不必考慮波函式坍縮,觀測時分離出無數個平行宇宙,每個宇宙都有一個確定的狀態,而我們只是在其中的一個特定宇宙。

例如以此理論來解釋薛定諤的貓,《尋找薛定諤貓》一書中寫道:

“……兩隻貓都是真實的。有一隻活貓,有一隻死貓,但它們位於不同的世界中……當我們向盒子裡看時,整個世界分裂成它自己的兩個版本。這兩個版本在其他各方面都是一致的。唯一的差別在其中一個版本中,原子衰變了,貓死了;而在另一版本中,原子沒有衰變,貓還活著。”

野村泰紀認為,在一個統一了“永恆暴脹多重宇宙觀”和“多世界詮釋”的圖景中,宇宙歷史是這樣展開的:

多重宇宙從某個初始狀態中出現,並演化成眾多氣泡宇宙的疊加,隨著時間流逝,代表每個氣泡宇宙的量子態又進一步分裂成更多狀態的疊加,每個狀態都對應著該宇宙中某個“實驗”(指任何可能的物理過程)的各種可能結果,最終代表整個多重宇宙的量子態會演化出極為繁多的分支,每個分支都代表著初始狀態的一個可能演化結果。因此,量子機率不僅決定著微觀過程,還決定了宇宙的命運。

他說:在這樣的圖景中,時間是一個“湧現概念”,源自更為基本的物理實在,似乎只存在於多重宇宙的局域分支中。

一段讓人暈眩的文字裡這樣描述:

1、一個粗略估計顯示,距你最近的那個和你一模一樣的人將遠在10^(10^29)米之外。

2、在10^(10^91)米外才會有一個半徑100光年的區域,它裡面的一切與我們居住的空間完全相同,也就是說未來100年內我們的所有經歷都會和我們的副本一致。

3、如果真的存在那麼多和“你”有完全一樣的經歷和生活的副本,即使你掌握了整個宇宙態的完全知識,你也不能計算你自己的未來。原因是,你將不能決定哪一個副本才是“你”(他們都自認為是)。

4、許多個“你”的人生最終將是不同的,所以你最多隻能預計你今後各種經歷的機率。傳統決定論的觀點就此終結。

我不打算進入科幻的探索,而是為接下來的思考埋下一些線索。

我們再回來,看看睡美人問題。

我看到某文試圖從多世界(相當於多重宇宙)機率事件模型來解釋:

當一個“多世界”睡美人被喚醒並被提問時, 她會反問:你問的是我關於世界枝權重的置信度?還是關於相對頻率的置信度?

1、如果是關於世界枝權重的, 那麼她會回答“1/2”, 因為她的知識告訴她由一個均勻硬幣的拋擲帶來的世界分裂一定是兩個1/2權重的世界枝。

2、如果是關於相對頻率的, 那麼她會做一個計算:按照這一實驗的設定, 每次實驗世界分裂為兩個世界枝, 每個世界枝的權重是1/2;在一個世界枝中, 我被喚醒一次, 硬幣是正面向上;在另一個世界枝中, 我被喚醒兩次, 硬幣都是反面向上。我被喚醒這一事件發生三次, 其中一次硬幣正面向上, 兩次反面向上;硬幣正面向上相對於我被喚醒的相對頻率是1/3, 所以答案是1/3。

然而,上述描述依然沒有釐清關鍵事件:

喚醒者對實驗過程的控制。

從貝葉斯定理的計算角度看,入睡後的我醒來之後,儘管不知道是在星期幾,但其實仍然“更新了資訊”,即:

現在的我是入睡後再醒來的“我”,而不是入睡之前的那個“我”,所以這時的“我”應該根據貝葉斯定理,根據這個新的資訊來更新我的機率判斷。

所以,儘管丟擲的是一個無差別的硬幣,其正面朝上的機率是1/2,但是當我醒來並被問問題,這時候應該將1/2更新為1/3。

那麼,怎麼看根據“世界枝權重”得出的1/2呢?

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如上圖:

1、當硬幣反面朝上時,因為實驗控制者扮演了“上帝”的角色,“我”在週一和週二被喚醒了兩次。因為“我”被抹掉第一次醒來的記憶,所以兩次醒來的“我”,等效於該50%的世界枝分裂成兩個25%的世界枝;

2、當硬幣正面朝上時,其實是實驗控制者將兩個25%的世界枝合併為一個50%的世界枝,又或是將一個50%的世界枝拆為兩個25%的世界枝。

聰明如你,也許能看出,這與“三門問題”很像。在那個問題裡,假如主持人知道門後有沒有大獎,他貌似隨意開啟一扇門的動作,其實並非是隨意的。

用我的“機率權”來解釋,在“睡美人”問題裡,實驗控制者重新分配了“機率權”。

這樣一來,上圖反面朝上的50%世界枝並不是拆成兩個25%的世界枝,而是被實驗控制者複製為兩個50%的世界枝。如下圖:

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所以,即使是按照世界枝的權重來看,也應該回答正面朝上的機率是1/3。

僅僅是從智力遊戲的角度看,我的解答也偏向於1/3。

如果再精確一些,則應該說:

1、假如參與實驗的“我”一直知道控制者的喚醒機制,應該回答1/3;

2、假如對此一無所知而只瞭解到這是一個扔無差別硬幣的遊戲,就只好回答1/2。

那麼,引發這麼多聰明人參與討論的“睡美人問題”,真的就只是關於“上帝視野與觀察者視野”和“客觀機率和主觀機率”討論嗎?

絕非如此。

1969年夏天,理查德·戈特去歐洲旅行,他當時做了一個預測:柏林牆至少在未來的2年8個月中不會倒塌,但也不會屹立超過24年。

大約在隨後的21年至23年間,柏林牆被拆除了。

這是一次巧合嗎?並非如此。戈特採用了一個“秘密演算法”,他稱自己的演算法為“Δt論證”,又稱哥白尼原理。

此乃一種哲學的陳述:人類在觀測宇宙時並非處於一個特殊地位,類似平庸原理。

例如,托勒密模型的天空將地球放置在太陽系的中心,哥白尼則發現天體的運動可以不用地球在中心的幾何系統來解釋,所以他假設“從一個特別的位置來觀測”是可以轉化至別的位置來說明。

這和預測有什麼關係呢?事實上,戈特甚至用該公式預測出戴安娜與查爾斯的具體離婚時間。

你甚至可以預測自己當前戀情的持續時間。

《機率思維預測未來》一書介紹了戈特的方法。

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圖片來自《機率思維預測未來》

如上圖:

假如上圖是你當下戀情的程序圖,從0開始,到100%結束。

在圖中25%的那個點上,你的戀情還剩75%,也就是你過去戀愛時間的3倍;

在圖中75%的那個點上,你的戀情還剩25%,也就是你過去戀愛時間的1/3。

因為當你試圖預測自己的戀情還能持續多久時,你並不知道處於整個戀愛進度條的哪個部分,所以從機率的角度你可能在任何一個位置。

你不必假設自己的觀察點是在某個特殊的位置。

所以,在上圖的陰影部分,你此刻位於25%到75%這個區間的機率,是50%。

進而,你可以猜測,你的這段戀情,有50%的機率還剩下過去戀情時長的1/3到3倍。

舉例說:

你和男朋友的戀情是3年,那麼你倆繼續在一起的時間,有50%的機率在1年到9年之間。

如果你和自己的伴侶在一起已經有21年,那麼你倆繼續在一起的時間,有50%的機率在7年到63年之間。

你也許會覺得這個估算太籠統了,然而其背後的智慧卻意義深遠。

我們可以用這種演算法,來做一些有趣的毛估估預測遊戲:

收音機可能比電視更晚消失;

許多古老的事物猶如“老兵不死”;

一本暢銷的老書可能會繼續暢銷很久;

一個百年企業可能再活33年到300年(這一點對投資很有幫助);

好的商業模式是將陳詞濫調講出新意(這一點對創業很有幫助);

……

哥白尼革命,不止是讓人們從原先以靜止的地球為宇宙中心的認知(托勒密天體模型,即地心說)轉變到以太陽為太陽系中心的日心說的認知。

吳國盛介紹說:哥白尼革命(Copernican Revolution)這個詞來自其著作《論天球的旋轉》。著作的關鍵詞“Revolution”在當時的意思就是“旋轉”,很有可能是哥白尼的工作賦予了這個詞“革命”的意思。

在《純粹理性批判》的第二版序言中,康德指出:

“迄今為止,人們假定,我們的一切知識都必須遵照物件;但是,關於物件先天地透過概念來澄清某種東西以擴充套件我們的知識的一切嘗試,在這一預設下都歸於失敗了。因此,人們可以嘗試一下,如果我們假定物件必須遵照我們的認識,我們在形而上學的任務中是否會有更好的進展。”

接下來,康德以哥白尼革命為類比,提出了一個顛覆式的設想:

“這種假定已經與物件的一種在物件被給予我們之前就應當有所斷定的先天知識所要求的可能性有更大的一致性。這裡的情況與哥白尼最初的思想是相同的。哥白尼在假定整個星群都圍繞觀察者旋轉,對天體運動的解釋就無法順利進行之後,試一試讓觀察者旋轉而星體靜止,是否可以更為成功。”

康德的主張是:

“如今在形而上學中,就物件的直觀而言,人們也可以用類似的方式作出嘗試。如果直觀必須遵照物件的性狀,那麼,我就看不出人們怎樣才能先天地對物件有所知曉;但如果物件(作為感官的客體)必須遵照我們的直觀能力的性狀,那麼,我就可以清楚地想象這種可能性。”

康德認為,自己在哲學領域完成了一次哥白尼式的革命。

此前的哲學家都是讓人圍繞世界轉,就是人要認識事物就要圍繞事物轉。康德觀點恰恰相反,“他把知識主題的外在情況和品質歸咎於人的所有概念和經驗主義的經驗中心”,即:

人們認識事物是因為人本身有一套先天結構,所以認識論必須倒過來,不是圍繞事物轉,而是圍繞人本身轉。

表面看來,康德讓人回到中心,而哥白尼讓人(所在地球)脫離中心,二者似乎正好相反,但康德的哲學思維以哥白尼革命為隱喻,強調的是對流行的、傳統的、理所當然的思維方式的顛倒。

世界並非以人類為中心而設計,人類的獨特性未必有多麼獨特。而人類理解這個世界卻受限於人類的先天結構。

哥白尼讓人類意識到“眼見未必為實”。

我們受限於相對性,例如看見大地紋絲不動,其實是在轉動;

我們受限於空間的有限性,人類能看見的,包括能測量到的,只是宇宙間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宇宙爆炸的速度超過了人類試圖追趕它的速度;

我們受限於時間;

我們受限於以上種種受限所導致的人類視野的侷限性,受限於人類作為觀察者以自己為中心的幻覺。

哥白尼革命,推翻了“觀察者中心論”,代之以“物件中心論”。

那麼,主張讓“客體”圍繞“主體”旋轉的康德,豈不是回到與哥白尼革命恰恰相反的“觀察者中心論”嗎?

我認為,早年對自然科學頗有研究的康德用哥白尼革命來形容自己的哲學思維時,他當然知道二者之間的相似與“對立”之處,並且他不必為這其中思考的小小迂迴和跳躍做出解釋。

愛因斯坦少年時喜歡康德,成年後又經常“評判”康德,他的一生都糾纏於康德的哲學,這似乎是對哲學家最好的褒獎。

在一篇關於羅素的文章裡,愛因斯坦這樣寫道:

“人們對確定的知識有強烈的渴望。這就是為何休謨所傳達的明確主張會讓人感到沮喪。他表示,作為我們的知識唯一來源的感官素材,透過我們的習慣可能會把我們引向信仰與期望,而不是引向知識,更不是對合乎規律的關係的認識。”

愛因斯坦認為,儘管康德的表達形式站不住腳,但是他朝著解決休謨的兩難困境(“凡是源於經驗的知識永遠無法確定”)難題邁進了一步。

否則,人類哲學就將陷入“理性主義與經驗主義水火不容”的僵局。

讓我們跳出哲學的晦澀,回想一下男孩女孩問題裡,“上帝視野”和“觀察者視野”之間的機率差別,以及“睡美人問題”裡實驗操控者對機率權的分配所導致的“悖論”。

在《自然》雜誌一篇文章裡,理查德·戈特開篇寫道:

“你在宇宙中所處時空位置的特殊性僅僅基於你是智慧的觀察者這一事實。

換句話說,你在所有的智慧觀察者中所處的位置不是特殊的,而是被隨機選擇的。

所以,當你知道自己是智慧觀察者時,你應該認為自己是從所有智慧的觀察者(包括所有過去、現在和未來的觀察者)的集合中隨機挑選的。”

他講述的邏輯,正是自己用於預測“戀情時長”的神秘演算法。以上論證現在被稱為“自抽樣假設”或“人類隨機性假設”。

哲學家尼克·博斯特羅姆在《人類偏見:科學和哲學中的觀察選擇效應》一書中,探討了因為“觀察選擇效應”而導致的偏見,並討論了“自抽樣假設”和“自我指示假設”。

也許你隱約看見“人擇原理”的影子:為什麼我們正好在這裡?為什麼宇宙常數被“設計”得如此恰到好處?

正是人類的存在,才能解釋宇宙的特定性質。否則,它是不可思議的。

假若為了支援生命的可能發展,常數必須有一個特定的值,它不曾有過別的值,否則我們就不會在這裡把它理論化了。

讓我們從這個充滿爭議的路口掉頭,儘管前方充滿了多元宇宙的誘惑。

但我對另外一個或者很多個宇宙中存在的過去與我的世界與經歷一模一樣的許多個“我”毫無興趣,因為我知道在下一個無限小的時間單元裡,我和其他的許多“我”將分道揚鑣,關於他們的命運我並非不好奇,只是毫無牽掛。

關鍵不在於我是這個平行宇宙的此刻的“我”有多麼隨機,而是“自我”在無數次宇宙分類中是如何實現“連續性”的?

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即使我們跳出平行宇宙,來想象一下自己的一生。假如我們的命運是由很多個選擇構成的,假如某些關鍵選擇形成了一個岔路口,只要一生有20個這種(簡化為一分為二)選擇,我們的最終命運就有1048576種可能。

這是我們經常感慨命運與緣分的原因。

如果倒過來想呢?

一個哲學思考:為什麼我在這兒?

從右側“現在的我”,讓時光倒流,追溯至左側的“過去的我”,畫出那條軌跡,你可能更會慶幸自己何以被命運女神庇護,假如任何一個小叉路口發生變化,“現在的我”就不復存在。

然而,現實是,也許並沒有命運女神庇護你,你只是作為倖存者,有機會回溯自己極小機率的命運軌跡而已,此刻它已是100%存在。

就像你隨便看見兩個7位數的車牌號,假如你認為那兩個數字是“特別的”,就會詫異於為何這種極小機率的事情會發生。但事實是,這兩個數字與你同時相逢,只是某種偶然,與兩個7位數的所有可能組合數量並無關係。即使這兩個數字分別是1111111和9999999也不例外。

時間的某種奇異機制,令我們不能做命運的迴歸分析。

物理學家維倫金在閱讀《自私的基因》時深受啟發。

“書中論述,成功(一代一代延續下去的)的基因是那些碰巧利用了它們自己有機組織的倖存機會的基因,從而基因也獲得本身永存的機會。這純屬幸運。”

他由此設想,在分析從大量可能宇宙中突然產生我們的宇宙的可能性時,不僅應該只考慮那些可能支援生命的機遇,還應該這樣推論:

“任何隨機選擇的文明(比如說我們的宇宙),來自那些文明高產宇宙中的某一個的可能性,遠大於只有一兩種文明的吝嗇宇宙。”

這個推論就像:假如有個地球人被外星人催眠,忘記了自己是哪個國家的人,那麼他猜自己是中國人或印度人的準確率最高。

維倫金得出一個結論:我們的文明很可能是存在於一個豐饒的宇宙之中。

如此我們方能較大機率地存在。這意味著人類文明並不特殊。

維倫金把這個新的準則稱作“平凡原理”(principle of mediocrity)。

阿姆斯特朗認為,造成睡美人問題的部分原因是:

“區分‘我期待看到的’和‘我期待一個跟我相同的人看到的’,會產生一些複雜的問題,從而模糊我們的認知。”

當硬幣反面朝上時,“我”被叫醒了兩次,並且彼此不知道另一個“我”的存在。那麼,這兩個“我”還是同一個我嗎?

為了令這個討論更清晰一些,拉德福德·尼設計了名為一個“水手的孩子”的實驗。

這個轉換的關鍵,是將兩個失憶的“我”,變成了兩個不同的人。

假設你的父親是一個水手,他在每一個港口都有女人。一天晚上,在旅店裡,他用拋硬幣的方式來決定是養一個還是兩個孩子。如果養兩個的話,那兩個孩子將是他在不同的港口和不同的女人生的。

你是他在法國馬賽的孩子。你知道他的背景,但不知道當時你父親拋硬幣到底哪一面朝上。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有多大機率在遠方擁有一個兄弟姐妹呢?

(以上來自《機率思維預測未來》)

這樣一來,問題明朗多了。而我們也多少能夠理解二分之一派的苦心所在。

阿姆斯特朗發現,二分之一派與三分之一派之爭也使人產生身份認同的危機。

“同一個人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在進化發展中,身份雖然是我們構想出來的,卻有實際效用,它防止我們做出不明智的事情。

在我跳入虛空之前,我應該想明白的是,之後躺在懸崖底部的死人和現在要跳下懸崖的瘋子是同一個人。”

對於自我和身份的連續性,我認為還應該拓展至機率的範疇。

例如,假如一個人用左輪手槍去玩兒俄羅斯輪盤賭,一把贏了一個億,他應該意識到,在六個平行宇宙裡,其中的一個“他”死掉了。

當他決定去賭一把時,要思考的不僅是五個“我能活下來”的平行宇宙,還要承擔最糟糕的那個平行宇宙。

哪怕最終的“他”幸運地落在了成為一名億萬富翁。

最後

為什麼我在這兒?

在哲學家看來,“我”,“這兒”,“此刻”,都屬於索引詞。

離開說話語境就不確定的資訊叫做“索引資訊”;

不依賴說話語境、意義非常確定的資訊叫做“非索引資訊”。

睡美人問題,出現於索引資訊和非索引資訊的混雜。

本篇文章,在解題樂趣的驅動下,我讓文字自由流動,於此過程中:

基於世界的機率和基於資訊的機率相逢;

客觀理性與主觀理性相逢;

不同參照系的觀察者們和被觀察者們相逢;

“隨機出現的我”與“被實驗人員操控的我”相逢;

前提的隨機性與結果的隨機性的相逢;

以及,休謨與貝葉斯相逢,康德與愛因斯坦相逢。

我們應該根據外部資訊去更新判斷,哪怕你獲得的資訊只是時間的推進。

但這並非本文的重點。

戈特用其哥白尼原理給萬事萬物算命,這是個非常有趣的辦法,值得你將其作為一個介於把戲和手藝之間的技能。

將人類,以及你自己,從某個特殊的中心位置拿掉,並不會抹去命運之神奇性。

“反觀察者中心”,與康德的哲學也並不矛盾。我們眼見的未必為實,因為人類如魚缸裡的魚一樣,在向外觀望時,不可避免地受限於自己的先天系統和觀察方式。

“假設自己是平凡的”,將有利於我們去把握運氣,進而放大追尋非凡自我的成功機率。

尊重基礎機率,相信時代的大命運,都是依此展開的世俗智慧。

如此種種,不會將神奇的生命歸結於偶然,並因此消除了宇宙的壯闊。

沒錯,人類不是宇宙的目的,人類的命運對宇宙而言也並不重要,個體的一生對世界而言連塵埃都算不上。

我為何是我而不是別人,我為何在此刻而非別的年代,我為何在此地而不是在別處,這些不過是隨機抽樣的結果。

然而,我竟然可以自由地思考如上問題。

萬物的設計者(假如真有的話)不僅為我們構建了無邊際的宇宙(那是無限的可能而非虛空與絕望)以供觀察,還給予了“可以自己思考自己的意識”以作為觀察的中心,以及“延綿不絕的自我幻覺”來感知觀察的喜悅與哀愁。

我之所以能夠如此,是因為:

現在,我,在這兒。

原標題:《為什麼我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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