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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所見證的旅情和客懷,成為千古獨樹的標誌

由 理想國 發表于 運動2021-06-04
簡介旅行毫無疑問成為了大眾普遍的生活方式,一切就像張大春老師在《見字如來》中所說:浮生如旅,該出走時就出走

膂力過人的膂是什麼意思

他所見證的旅情和客懷,成為千古獨樹的標誌

國慶假期臨近,很多讀者朋友把旅行提上了日程。有資料顯示,2019年國慶假期或有近8億人次出遊,較2018年同比增長9。43%。旅行毫無疑問成為了大眾普遍的生活方式,一切就像張大春老師在《見字如來》中所說:浮生如旅,該出走時就出走。

他所見證的旅情和客懷,成為千古獨樹的標誌

旅字的長途旅行

文:張大春

一個字長途跋涉來到我們的面前,已經不是它出發時的模樣了。

很多時候,旅行的嚴重後果是回不了家。

早些年我製作電視節目,和電視臺管理道具的一位老職工結識,發現他是出生於南京的滿族人,能說流利的山東話,也具備北方漢子爽直慷慨的性情,我老是蹭他手裡的麵食吃,有時也不為了充飢,反而帶些向長輩撒嬌的況味;吃兩口,喊一聲,我們都管他叫郎叔。多年以後,郎叔過世,他的女兒已經是一位傑出的演員和劇場導演了,也有個諢名,叫郎姑。

郎叔和郎姑父女情深不在話下,做女兒的總想為過世的父親打磨一部劇作,能夠體現父親一生顛沛流離的境遇。在郎姑的初步構想裡,故事還要能反映郎叔擅做菜、愛請客的手藝與情懷。她讓我出點主意,先請了我一頓;我辜負了那頓飯,可是自己卻想起了一個人物─如果在唐末,一個旅人,他叫韓熙載。

他所見證的旅情和客懷,成為千古獨樹的標誌

韓熙載也是山東人。父親韓光嗣因罪坐誅,為人子者不得不逃奔江南的小王國南唐,歷事李昪、李璟、李煜三代祖孫,名爵、資望雖顯,可是始終不受親信。知名的《韓熙載夜宴圖》正是由於後主李煜對韓熙載不放心,派畫院待詔周文矩與顧閎中潛入韓家,窺看其縱情聲色的場面,之後心摹手追,繪製而成。

他所見證的旅情和客懷,成為千古獨樹的標誌

《韓熙載夜宴圖》部分

韓熙載處境之慘悄危微可知。但是,他所見證的旅情和客懷,卻成為千古獨樹的標誌。

數十年後他重返北地,留下的詩篇,則道盡箇中一切悲涼和無奈:

我本江北人,今作江南客。

還至江北時,舉目無相識。

清風吹我寒,明月為誰白。

不如歸去來,江南有人憶。

千古以下的人們還能看到這一幅夜宴圖,除了麗人笙歌,最顯著的細節就是飲食。我猜想韓熙載夜宴桌上的許多食物大有文章,在畫面最右側出現的韓熙載的視線並不像其他人那樣投射在演奏者身上,他出神凝視著的是几案上的一盤面食。

他所見證的旅情和客懷,成為千古獨樹的標誌

《韓熙載夜宴圖》部分

我想起郎叔,也總是從他親手做的山東面食開始。吃那些在他鄉遙遙不能相及、卻勉為重塑的故鄉食物,似乎是歸不得也的旅行者終極的追求了。出走,回不去,吃——這一組辛酸的迴圈。

近年來每日報紙上一定出現的詞彙之一是美食,之二是旅遊,總之是進口出口,雖無關國家大計,卻反映了人們最尋常的關懷——吃喝以及出走。

旅這個字有

一二

十個義解,端視用處而迭見變化。先不論語源上的探賾,單從一個看來比較晚出的意義來說,可以窺見此字後來的精神。

在《後漢書·光武帝紀》裡,已經有:“至是(到了這時候)野谷旅生,麻菽尤盛,野蠶成繭,被于山阜,人收其利焉(人們都來撿便宜)。”這裡的“旅生”,曾經被訓詁學者解釋為“不因播種而生”,也就是說:穀類植物生長,殆非源於人力,而是自然界風生水起的力量所促成。由此可知,不一定是人們的行腳,就連施之於物類,發展到漢代以後的“旅”字,已經帶有一種漂泊的情味。

字義走到“漂泊”上,是一條相當遙遠的路程了。回到最初,在甲骨文裡,可以輕易辨認出來:

他所見證的旅情和客懷,成為千古獨樹的標誌

那是在一面大旗底下,有象徵多數的兩個並列的“人”,看來是某種群眾之聚集。

後來的小篆則將旗幟置於明顯的左側,右邊的兩個“人”上方原來的旌旗絛帶變成了另一個人,看來更加整齊有序,但是這些個列隊的人們並沒有行動、更沒有漂泊的意思。

他所見證的旅情和客懷,成為千古獨樹的標誌

後人可以推想:古代的軍事組織無論是《周禮》上記載的五百人一單位,或是《國語》裡記載的兩千人一單位——大概就是一支可以獨力作戰的部曲之意。

由於是齊聚,所以延伸出一種“俱”、“同”、“一起”的意思。《禮記·樂記》上記錄了孔夫子的弟子子夏所敘述的音樂理論,其中有兩句:“今夫古樂,進旅退旅。”如要翻成語體,大約如此:“這裡所說的古樂,是一群人共同的活動,他們或進或退,步調都是一致的。”旅,成了“一致”的形容詞。

“旅”的組織性提醒我們:此字不但有“眾多”、“齊聚”、“一致”之外,還有“次序”的意思。次序感也就進一步涉及了“陳列”的內涵。我們讀《詩經·小雅》裡的“籩豆有楚,殽核維旅”就彷彿看見了陳列整齊的食具和食物。此外,人的脊椎骨環節相連,接合緊密,也可以用“旅”字表現,但是由於一字表意過多,有時不得不加以區分,所以本來的“旅”底下另外加上一個表示身體的形符:“肉”,而把本字作為聲符,我們遂多了一個“膂”字。形容人健壯、力氣大,到今天我們偶爾還會使用“膂力過人”這個成語。

另一方面,“陳列”各種食具、食物也有常見的儀式性質。無論是《周禮·天官》所記載的“王大旅上帝”,或者是《論語·八佾》所描述的“季氏旅於泰山”都是把一個原本只有“將人齊聚起來”、“將東西陳列出來”這樣的動詞鎖定為專有名詞,所指的就是祭祀。

行商被稱作“旅”也是很早的事,他們不是今天我們常常聽到的“單幫客”,而總是互相攀緣牽引,鳩結隊伍,彼此照應,形成一種動態的陳列。也基於這個緣故,充滿了異地感、陌生感的“客”字便滲入了“旅”中。大約是在這一動態意義的加入之後,“旅”出發了,遊歷了,“觀謁”、“參訪”的意思也出現了,之後就越走越遠了。

“旅懷日不同,客夢翻相似”是明代詩人李贄著名的詩句,我每於客中總會想起這兩句詩,想起這樣的詩句,就容易懷鄉念家。但是轉念再一思忖:一個“旅”字能夠從一面大旗之下那個集結的、稠密的隊伍裡逃逸出來,浪跡天涯海角,多麼不容易?浮生如旅,該出走時就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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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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