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個雨天

微雨燕雙飛的悽美，杏花微雨的浪漫，躲雨的屋簷，同撐的雨傘，古往今來的浪漫都在一場隨心而至的雨裡，月老和龍神大抵也是有舊交的，才能借了一點天意，成全朦朧裡的繾綣溫柔。

只是我的雨天，好像不在江南煙波，不在庭院閒坐，不在倚窗聽雨，偏生成了一把雨傘的故事，一群人的歡笑。

可我覺得，比起浪漫，更值得的美好是歡愉，人世間生出無數情緣，情緣裡藏著無盡聚散，“歡聚一堂”能抵消日後漫長荒涼。

緣分是一本無字的書，有緣人得來，便把相思化雨、紅豆春生，萬般繾綣纏綿、旖旎溫柔。桃之夭夭、蒹葭蒼蒼、風雨如晦、氓之蚩蚩，一切意象都能化成“既見君子，雲胡不喜”，數不盡的紅，連雲霞都能染透，蒼山都能含情，何況是茫茫無盡歲月呢？

只是，世間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緣自來去，容不得半分掙扎，綺夢醒來，才知夢裡身是客，貪歡的都要償還，以無盡歲月凜冽蒼茫。

就像猛烈的歡喜，終歸於巨大的虛空，難免茫然失措，想要填滿的深淵，成了慾望交織的深海，精衛填海歷經千載，大抵連島嶼都還未成，何況是黑洞般的慾念？

只是美好太纏綿，如何舍下？風流是人間無暇，純粹得讓人心痛。是指尖的觸感，是鼻尖的氣息，是青絲、是眼光、是一剎那的恍惚，是色授魂與，緣分凋零的剎那，就把所有記憶深入骨髓。愛別離、求不得，哪裡有不苦的紅塵？

雨中的朦朧終會清朗，萬般風物澄澈，那些霧失樓臺、月迷津渡的藉口終歸是要散去的，難道閉起眼睛的沉淪就有永恆的快樂？不過是更深刻的痛苦。放下自在，是超然更是自我救贖。緣自來去，歲月性空，強求無意。

這本該是一個浪漫的雨天，我穿了油畫般的長裙、撐了透明的雨傘，走在雨意幽深裡，卻還是為山茶花必然的凋零落淚。

人間的悲涼與美好，大抵如此，為必然的逝去，傾盡所有，竟也無悔。

這是我的一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