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後再看《金粉世家》，不禁感慨：金燕西真的愛過冷清秋嗎？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突然讀到了柳永的詞，“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便想到了冷清秋，詩一樣的名字，進而想到了《金粉世家》的金燕西。不免問一句，金燕西真的愛冷清秋嗎？

《金粉世家》

幼年時節，燥熱的暑假，蟬聲聒噪。書櫃裡翻出破舊的書，紙面泛黃，繁體字的模樣記憶猶新，似乎訴說著一段民國往事，像亂世佳人般浪漫。那個名字至今印象極為深刻。彷彿兒時的天空中的繁星點點，為暑假的炎熱帶來了一陣清爽。那個名字很特別，當然不是因為那個名字是：冷、清、秋。

冷清秋

冷清秋

那本書叫，《金粉世家》。

冷清秋

也許，這就是文學世界的“處女碰”。還記得那時父親的調侃，“字你都認識麼”，然後父親教會了查字典。幼年，當然無法看懂故事情節，紅塵男女的愛恨情仇當然無法理解。而後看了劇集版《金粉世家》，有了更深理解。

印象裡最深刻的是，冷清秋清淡如雪的性子與金燕西熱情似火的追逐。以及那場大火，想象過無數次這個場景，一個曾經美麗的年輕姑娘，被折磨的生無可戀，抱著稚子，一把火燒了所有的過去和曾經，何等絕望？

《金粉世家》

年歲漸長，重讀《金粉世家》，感嘆結局的悲劇，但是無論結局如何悲傷，愛情故事是浪漫的，是美的。

《金粉世家》

美在金燕西的翩翩公子少年郎。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美在冷清秋的恬靜清雅碧玉女。有美一人，在水一方。

美在浪漫而熱烈的偶然邂逅。那一剎那，浪漫而懵懂。

《金粉世家》

美在無法未知的未來，一片陌路茫然，朦朧而詩意偏偏。

美在少男少女純潔而浪漫般的真摯相處，那一瞬間，愛上了你，就是天荒地老。

也美在家族的紙醉金迷，歌舞場上瞬間傾塌的世家家族，王朝崩塌的時代飄然。

《金粉世家》

冷清秋人如其名，名字該是取自“更那堪冷落清秋節”。氣質冷淡，想起來該是在水佳人，娉娉婷婷，如花，如雨，如霞，如雲，花當然是丁香，雨自然是黃昏後的秋雨。如同戴望舒的《雨巷》，如同徐志摩的《偶然》，寂寥的雨巷，夾帶著一絲偶然，結著一層愁怨的姑娘。

冷清秋

金燕西也是如此，燕西如同一隻飛來飛去的燕子。秋來春去，南北輪轉。金華，字燕西，燕是金家鳥字輩，燕西，取自勞燕分飛，各奔東西之意，亦有燕子本應南北飛翔，往西是與過往生活，過往的情感徹底拋棄之意吧。隨意而偏執。

金燕西

金燕西與冷清秋的愛情，像極了《紅樓夢》中賈寶玉與林黛玉的愛情，開始的轟轟烈烈，熱烈澎湃。結束的也依然是聲勢浩大，轟然倒塌。燕西對清秋是驚鴻一瞥，一見鍾情，而清秋對燕西則是慢慢淪陷，百轉千回。

他們的愛情情深意濃，在愛戀的最甜蜜時候進入婚姻的殿堂。然而婚後二人性格的差異，家世的懸殊，影響是不可調和的。大家族裡的口舌是非、利害關係，甚至是本可以避免的誤會，讓本就心性孤高的清秋不堪重負，二人之間的隔閡日益加深。

《金粉世家》

那麼，不禁要問，金燕西真的愛過冷清秋麼？

一開始，金燕西是展開了猛烈的追求的。為了訪問冷清秋的住址，動用了一切資源。由於她喜歡詩歌，金燕西便開辦下了大力氣。為了找到她的住所，動用了各種關係，因為她喜歡詩歌，他為她舉辦詩社。為她慶祝生日，帶她西山賞月，送她珍貴寶玉，淡淡月光，情濃華美，充滿了文藝，充滿了浪漫。

然而，依然覺得燕西並沒有真愛過清秋。

燕西對清秋的追求，其實更多是富家公子哥兒亂花叢中看花了眼，偶然見到孤傲而靜雅的丁香，夾閃著晨露的空靈，清麗脫俗，自然興趣盎然。追求時期的萬般遷就、百種花樣，更像是“閒著也是閒著”以及“鶯鶯燕燕無聊”，富貴公子換個生活花樣兒罷了。

如名場面向日葵花田：

清秋感嘆：秋風先瘦異鄉人，再過一陣子，樹葉就該落了，這裡會顯得更加淒涼，人生就像這光景一樣轉瞬即逝。

燕西說：所以，我們才應該像向日葵，永遠向著太陽，活得燦爛而熱烈。

清秋問：那如果是雨天呢？如果沒有太陽呢？向日葵還會這麼燦爛嗎？我還是喜歡百合花，無論什麼天氣，都可以在角落裡靜靜的開放。

燕西道：可是這樣平靜的日子，我不習慣，也不喜歡。

看，明明有分歧，但燕西插科打諢一番，浪漫一把，就又沒有然後了。而清秋有過顧慮，卻也以為自己足夠幸運，不會輸。

《金粉世家》

從未愛過，也就不會有情深。要不然，怎會在清秋一把火走了之後連登報找人都不肯？怎麼會在說到與清秋的愛情結晶的時候說“我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這種話？怎麼會在有人說見到了清秋時候說“死了倒是好了，我還可以出安葬費”？

自始至終，燕西真愛的只有自己。金燕西先是拋棄白秀珠，之後傷害冷清秋，最後又試圖挽回白秀珠。金燕西的愛情，恰如百花齊放，短暫而燦爛，盛開之後，凋謝得也快，索性罷了。

白秀珠

花落花開，不過是一個過程，沒什麼比自己的感受更加重要。清秋在最後給燕西的信中是這樣描述二人之間最終的相處形勢的：“在君勢如仇敵，在秋形同牢囚”。張愛玲曾經說過，“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硃砂痣”。”這句話，形容金燕西再合適不過。

《金粉世家》

毛姆的那句話：“人類需要愛情來彌補自己心靈的空缺，而我的空缺是不規則的鋸齒，沒有人能填滿它”，自然適合清秋。冷清秋從素雅校裙到華貴旗袍，最終走向黑紗輕衣，一把大火埋葬了過去，也燒鑄出了一個新的清秋。

《金粉世家》

《金粉世家》被稱為“民國紅樓夢”。小說的作者張恨水，是鴛鴦蝴蝶派代表，在五四時代背景下，鴛鴦蝴蝶派的哀情體系一直被詬病為脫離時事，但實際上《金粉世家》即使放在今天也是有其現實意義的，它討論的是門當戶對，這個門當戶對不僅僅是物質，還有精神，在男女雙方的愛情和婚姻中到底起了什麼作用。（當然嘍，張恨水從故事架構、寫作思路甚至人物結局和性格都有借鑑曹雪芹先生。）

《金粉世家》

繁華事散逐香塵，流水無情草自春。故事的結尾，人自飄零，如鳥獸散。張恨水在結尾感嘆：這樣說來，千古情場得失，究竟是男子之過呢？還是女子之過呢？

《金粉世家》

然而是過是錯，愛過恨過，都是曾經。愛恨情仇，聚散匆匆，不過一別終了罷了。

《金粉世家》

多年後，再看《金粉世家》，不禁會問一句，金粉散了，伊人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