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粵語真是古代中原漢語嗎? 來聽專家怎麼說

由 廚房的味道 發表于 運動2021-12-03
簡介以下圖這七個字為例,在普通話中都讀yì,但是在粵語、閩南語中讀音各不相同

廣州話唄怎麼讀

說起粵語,經常聽到有人說“粵語是古漢語的活化石”。

粵語作為漢語的七大方言之一,保留了不少古漢語特徵,可以稱得上是古漢語的活化石之一。南宋時期的朱熹在《朱子語類》作出評價:“因說四方聲音多訛,卻是廣中人說得聲音尚好,蓋彼中地尚中正。”可見早在南宋,廣東已是語音比較“正”的地方了。

那麼,粵語到底在哪些方面像古漢語呢?

有人說,粵語有倒裝,說“我走先”而不是說“我先走”,不過這顯然沒抓住重點。本文就帶你大體瞭解一下,粵語到底在哪些方面接近“古漢語”?

首先宣告,本文所講的“古漢語”,是指以唐、宋時期為代表的“中古漢語”。古今詩人寫格律詩、填詞等都是依據當時的語言寫的。

聲母篇

上述那句繞口令,是人們經常用來調侃粵語是“鳥語”的一句話。原因之一是,“家”在粵語中讀ga,而在普通話讀jia。但他們不知道,“家”字在古漢語中其實更接近ga,如今很多南方方言中家也讀ga。普通話jia的讀音,已經相去甚遠了。

在古代,雖然沒有錄音機,不過有一系列韻書傳世,主要編排方式就是將聲母相同、韻母相同的字排列在一起,加以分類。

以宋朝的韻書《廣韻》所載的“見母”這一組為例,在古代都是g聲母的,該組的代表字有“姑、吉、幾、詭、各、格、公、兼、居、佳、紀、過、九、古、俱、規、乖、舉”,粵語分別讀姑(gu)、吉(gat)、幾(gei)、詭(gwai)、各(gok)、格(gaak)、公(gung)、兼(gim)、居(geoi)、佳(gaai)、紀(gei)、過(gwo)、九(gau)、古(gu)、俱(keoi)、規(kwai)、乖(gwaai)、舉(geoi)。

大都以舌根音g為聲母的,而普通話中,有一半字的聲母變成j了。

另以“心母”這一組為例,是一組聲母為s的組合的字集,代表字有“私、桑、相、斯、寫、思、須、蘇、悉、素、先、息、雖、辛、胥、速、司”,粵語的讀音全部是s聲母,而普通話中,這17個字中有8個已經變成x聲母。

所以,我們經常發現粵語的g、k、h聲母經常對應普通話的j、q、x,就是因為這些字在普通話中的舌位從後部轉到中間,語言學上稱之為“顎化”。這種顎化現象造成大量的合併和混淆,是普通話的同音字飆升的原因之一。比如“久經考驗”被調侃為“酒精考驗”,而在粵語中,久(gau2)經(ging1)和酒(zau2)精(zing1),發音是完全不同的。

韻母篇

粵語的韻母在存古方面最大的特點是保留了m、p、t、k韻尾,這些都是原本存在於中古漢語中的成分。

首先看m尾。粵語和古漢語一樣,均有一整套的鼻音輔音系統:m、n、ng,如:心(sam)、身(san)、生(sang)。而普通話中只剩下n和ng兩個鼻音,分別為前鼻音、後鼻音。m鼻音與前鼻音n發生混淆。

《廣韻》中的“深攝”“鹹攝”這兩組字的韻母均是m韻尾的字。以“侵母”組為例,代表字(反切下字)“禁、枕、㾕、甚、錦、譖、針、吟、今、簪、心、朕、凜、稔、深、尋、林、淫、荏、任、蔭、鴆”,在粵語中都是整齊劃一的m韻尾:

禁(gam)、枕(zam)、甚(sam)

錦(gam)、譖(zam)、針(zam)

吟(jam)、今(gam)、簪(zaam)

心(sam)、朕(zam)、凜(lam)

稔(nam)、深(sam)、尋(cam)

林(lam)、淫(jam)、荏(jam)

任(jam)、蔭(jam)、鴆(zam)

而普通話中,已經沒有了這個韻尾,大都轉化為前鼻音n尾。所以,古代的m韻尾的字,在粵語中基本仍然是m韻尾的字,你說古老不古老呢?

m尾的重要性,使粵語的辨識度顯示優勢,比如:

點≠典,彈≠談,陳≠沉,今≠斤……。

另外,也可以用來欣賞m韻詩,比如杜甫的《春望》。

春望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sam1)。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sam1)。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gam1)。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zam1)。

古人寫詩詞很注重韻律之美。

當詩歌中使用m等閉口韻時,感情色彩是偏於陰暗的,本詩的m韻尾烘托了作者掛念親人、心繫國事的情懷,充溢著悽苦哀思。這些詩詞如果用普通話讀的話,是很難深刻地領略到的。

再來看p、t、k韻尾,比如“識”(sik1),即是發完si之後加一個k的口型,一發即收。在古漢語中,這3個聲調有個專有的名字,叫“入聲”,是古漢語平、上、去、入四個聲調之一(入聲已在現今普通話和大部分北方話中消失)。

古代有些詩詞,為了表達激憤、鬱悶等情緒,會專門使用入聲韻,比如岳飛的《滿江紅》、李清照的《聲聲慢》、柳永的《雨霖鈴》。

正是因為入聲這種短促、一發即收的特徵,用粵語讀這些詩詞,更能領略其中之味道。

以《滿江紅》上半闋為例:

怒髮衝冠,憑闌處、瀟瀟雨歇(hit3)。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lit6)。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jyut6)。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cit3)。

用普通話讀《滿江紅》,總覺得慢慢悠悠的。但是用粵語讀,跳躍感油然而生,直觀地表現出詩句之中激昂悲壯的情緒。

再舉個例子:

煮豆燃豆萁,漉豉以為汁(zap1)。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jap1)。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gap1)!

這是曹植在被逼迫下寫出的《七步詩》,如果用保留入聲的粵語讀,韻尾一發即收,作者內心的悲憤一覽無餘。

聲調篇

前面提到,古漢語有平、上、去、入,四個聲調。

現代普通話和各方言的聲調與中古漢語的四聲(平、上、去、入)都有一定關係,近現代漢語出現的“陰”“陽”(古人喜歡用“陰”“陽”,實際上就是高音和低音)聲調本質上是對應了中古漢語的“清”“濁”聲母,在近代漢語理論上均可按上述條件分辨八個聲調(陰平、陽平、陰上、陽上、陰去、陽去、陰入、陽入)。

粵語的九聲六調完全繼承自中古漢語的平上去入四聲,並按照清聲入陰、濁聲入陽的規律進行分化、發展,並從“陰入”中派生出中入,使高低音分佈更為均衡。

普通話也是“四個聲調”,但繼承關係已經很弱了。普通話的“四聲”是把中古漢語的平聲分成陰平、陽平兩種,同時丟掉了入聲(派入其他聲調),普通話的新“四聲”是: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剛好也是四個,但唯獨不見了“入聲”。

普通話的聲調和中古漢語的對應關係十分繁亂(見上圖)。聲調的混亂就會導致平仄混亂,導致用普通話讀古詩詞讀不出應有的韻味和美感。所以建議大家儘量使用方言去讀古詩詞。

以普通話演變過程中的“濁上歸去”為例,“社,市,舅,婦、似”,如果仍然維持原有的調類,應該在普通話中都是讀上聲(第3聲)才對,但是普通話把這些字的聲調混入了去聲(第4聲)。而在粵語中,仍然是上聲。

下面看看粵語的對應關係:

可以看出,古漢語和粵語均包含平、上、去、入四個聲調,漢字在古代讀什麼聲調,在粵語中基本上還是什麼聲調。

所以,粵語的聲調較為完整地繼承了中古漢語的體系。而僅有4個聲調的普通話,由於聲調的缺失,和音節的大幅度合併,降低了辨別聲音的維度。在現代漢語詞彙量暴增的今天,普通話在應付同音近義字方面,也越來越有心無力。

粵語則更能避免這一點:

根據手機應用“漢字古今中外讀音查詢”的資料庫,普通話的音節數有1370個,而粵語的音節數有1885個,閩南語則有2219個。

以下圖這七個字為例,在普通話中都讀yì,但是在粵語、閩南語中讀音各不相同。而這七個字的古漢語讀音也是各不相同的。試想如果沒有粵語、閩語、客家話等方言,我們的語言會減少多少色彩?

大家可以試一試讀一讀以下這些字詞:

權力≠權利,的≠地≠得,檢察≠檢查

法治≠法制,校服≠孝服,上吊≠上調

公務≠公物,事故≠世故,叫做≠叫作

意氣≠義氣,事務≠事物,及時≠即時

厲害≠利害,考察≠考查,界線≠界限

偵查≠偵察,形勢≠形式,專集≠專輯

詞彙篇

會粵語的人,只要一開口,古雅的文言文味道就“飄”出來了。

比如(左邊是粵語):

亦——也;亦即系——也就是;幾時——什麼時候;

幾多——多少;得閒——有空;皆因——因為;

於是乎——於是;終須——最終;卒之——終於;

無謂——犯不著;姑勿論、且勿論——先不說;

今日——今天,飲、食——吃、喝;著——穿;

行——走,走——跑;文、毫——塊、毛;

差館——警察局……

是不是覺得是在聽文言文?

另外,粵語的單音節詞很多,類似於古漢語的表達,而普通話中有很多詞結尾帶“子”字,粵語中就很少,“鞋”就是鞋子,“箱”就是箱子。

綜上所述,粵語的確保留了不少中國詩詞文化最燦爛的唐宋時期漢語的特徵,繼承了不少的唐宋語音和詞語。

當然,也不能直接說“粵語就是古漢語”,這是很荒謬的說法。中國天南地北各種方言,可以說都是古漢語的後代,都或多或少留存著古漢語的基因,並非只有粵語才是古漢語的“活化石”。語言也不是越古老就越優秀,各種語言之間也沒有高低優劣之分。

就粵語來講,經過一千多年的發展,現代粵語早已“今時不同往日”,成為既古典又時尚,既傳統又現代的,集合19個聲母、56個韻母,9個聲調的體系龐大的全功能語言,承載著極其豐富的文化資訊。

學母語,用母語,用歷史悠久的母語去學習古代文化,不但是一場中華文化的穿越之旅,更是一件既有情懷,又具風雅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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