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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圖書館張品芳:懷著敬畏之心 專注古籍修復32年

由 九派新聞 發表于 運動2022-10-04
簡介另一大問題是外文文獻跟傳統古籍不一樣,是雙面文獻,紙張也比古籍書葉要厚,需要雙面修復,在拼接修補時補紙又不能壓住內容,修復難度極大

破洞多少筆畫

上海圖書館張品芳:懷著敬畏之心 專注古籍修復32年

◆張品芳在修復受到蟲蛀侵蝕的古籍善本。本報記者 葉辰亮攝

“這是不可再生資源,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祖祖輩輩的東西留到現在,非常不容易,只想把這些書從我們手裡完好地交給下一代”

人物小傳

張品芳,上海圖書館歷史文獻中心文獻保護修復部主任,生於1967年,2000年入黨。她從事古籍修復、碑帖鐫刻、傳拓與拓片書畫裝裱修復工作已有30餘年,搶救修復了大量珍貴歷史文獻,先後獲得2014年度全國古籍保護工作先進個人、2016年度上海市三八紅旗手、2017年上海工匠稱號,2018年上海市五一勞動獎章、2019年度上海市勞動模範等榮譽。2020年,被認定為上海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專案“碑刻傳拓及拓片裝裱技藝”第六批代表性傳承人。

卷帙浩繁的典籍文獻是中華文明綿延數千載的見證,也是人類文明的瑰寶。歷經歲月,它們中的許多已經嚴重破損、脆弱不堪,是修復師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呵護與堅守,讓它們獲得新生。

有著21年黨齡的張品芳,便是這默默無聞的修復隊伍中的一員,她從事古籍修復已經32年。這是一個極具考驗性的工種,要耐得住寂寞、經得起誘惑,坐得住幾十年的冷板凳。明代周嘉胄在《裝潢志》中這樣概括古籍修復師應具備的本領:“補天之手、貫蝨之睛、靈慧虛和、心細如髮。”言下之意,若非擁有這樣的心性,不能成為修書“良工”。然而,修復古書無數,修復師們卻鮮少被人記住,因為他們從事的就是默默無聞、給他人做嫁衣的工作。

22歲起埋首故紙堆,這麼多年來究竟經手修復過多少古籍,張品芳已記不清了,但對學徒之初師傅趙嘉福的叮囑依舊牢記在心:“古籍修復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才能動手,容不得‘萬一’。”“這是不可再生資源,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懷著敬畏之心,張品芳用指尖傳遞著對古人與傳統的敬意,留下對後人的諾言,“祖祖輩輩的東西留到現在,非常不容易,只想把這些書從我們手裡完好地交給下一代。”

屏息靜氣,修復工具三分之一以上自制

這恐怕是淮海路上最安靜的辦公室之一。上海圖書館二樓,歷史文獻中心文獻保護修復部,修復師各自伏案,專注工作,若不走進去,或許會以為裡面沒人。“古籍書葉極為脆弱,輕輕的一個呼吸,可能一個筆畫就吹跑了,這時,修復師要戴上口罩,屏息靜氣,旁邊任何人也不能走動。”現在已擔任上海圖書館歷史文獻中心文獻保護修復部主任的張品芳向記者解釋道。只見她正小心翼翼地用竹啟為明代善本《梅花集句》拆葉。“時間久了,有些書葉粘連在一起,徒手分容易破壞原本就脆弱的紙張,用這個要好很多。”張品芳給記者看她手中的竹啟,外觀像小型的鞋拔子。這是張品芳自己用竹子做的,她說,市面上能買到類似的,但不趁手,所以她使用的修復工具三分之一以上都是自制的。

拆分後,案頭前散落了不少從書葉中抖摟出來的蟲屎。“古籍破損的原因形形色色,由於氣候不一樣,北方的古籍多風化嚴重,而南方古籍的主要問題是蟲蛀、黴蝕。”張品芳說,因為需要長時間面對發了黴、佈滿灰塵或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古書,不少修復師都得了鼻炎。

眼前的書葉上密密麻麻分佈的破洞,有些多達數百個蟲洞。它們中,大的有米粒大小,小的幾乎肉眼不可辨,有些破洞還會連在一起形成網狀,“必須一個個地修補”。開始修補之前,張品芳先為古籍配紙。“修書不是選最貴的紙,而是要選擇最恰當的紙,與待修的古籍材質、簾紋相同、顏色相仿。如遇材質特殊或帶有顏色的紙張,還需要自行調配紙漿或為紙張染色。”張品芳介紹,古籍修復所用的紙張是全古法制作,材料要純天然的,不能有任何化學新增劑,紙張pH值在7以上。她指了指門口的一張長桌,“這上面擺放的一排儀器,就是用來測試紙張的。”

“修補過程中選用的漿糊亦需要天然不含化學成分,使用去筋的小麥澱粉調製。澱粉和水的比例視紙張而定,紙張容易粘的稀一點,難粘的稍稠一點。”張品芳用毛筆輕輕蘸取特製的漿糊塗在破洞邊緣,把修復紙張貼上覆蓋在破洞上,用手撕掉多餘的補紙,再用鑷子精細揭除——按照《古籍修復技術規範與質量要求》,修復紙與書葉的粘連處範圍控制在2毫米以內。

快與慢的拉鋸中,堅守用時間餵養技藝的信條

古籍修復,是快與慢之間的拉鋸,一方面是大量古籍等待搶救,修復就是與時間賽跑;另一方面,無論是人才培養還是修復本身,都需要耐心和時間,急不起來。

張品芳一直信奉著用時間餵養技藝的古老信條。修補一本古書,要經過拍照記檔、拆書葉、選配補紙、清潔書葉、修補、潤溼壓平、折葉修剪、捶平、壓實、齊欄、打眼、穿捻、訂線等十幾道工序,每一步都馬虎不得。

經手修復的文獻中,張品芳印象最深的有兩部。一部是《上海年鑑》。這是上海第一本年鑑,一部外文書。拿出來時,紙張嚴重老化,強度相當弱,一碰就碎。另一大問題是外文文獻跟傳統古籍不一樣,是雙面文獻,紙張也比古籍書葉要厚,需要雙面修復,在拼接修補時補紙又不能壓住內容,修復難度極大。修補之後,還需加固書頁,但託裱又會影響閱讀,最後採用了一種非常薄的、透明度極高的皮紙,解決了這個難題。半天只能修一頁,她全身心撲在上面,花了一個多月才修完。

另一部是《潘文勤日記》。這是一本精美的古籍善本,表面看起來好好的,但是一翻動筆畫就散架,紙張黴爛,甚至一呼吸紙張就會飛起來。面對它,只能戴上口罩。修復要用到漿糊,但失去強度的紙張一碰水很容易捲起來,一旦捲曲,難以再展開。針對這些情況,張品芳在修復過程中採用了特殊技法,並控制水分,將散架的筆畫精準地一一補上去,確保一遍過,全過程動作利落,不容一絲拖泥帶水。“能找出來多少補多少,找不到的只能空著,古籍修復有‘三不’:不補筆、不接筆、不畫欄。”張品芳說,曾有人問她:“外行人不會仔細觀察這些歷史文獻,如此細緻地修復它們又是何必呢?”對此,她斬釘截鐵地回答:“古籍修復必須‘整舊如舊’,絕對摻不得一點水分。別人可以不理解這些,但我要從心裡對得起我自己的工作。”

培養學生,把拿手絕活兒傳給年輕人

古籍修復是手感、分寸和火候的藝術,理論文字難以描摹全面。對於學習的人來說,既要傳承,也靠自己摸索,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張品芳的古籍修復生涯始於1989年。那一年,文化部圖書館司委託上海圖書館舉辦古籍修復技術培訓班,面向全國招生,張品芳被館領導安排去參加培訓。彼時,古籍修復是冷門,跟圖書館其他工種比起來,很多人覺得既辛苦又髒,殺蟲處理過的古籍還可能殘留毒性。張品芳當時從事讀者服務工作,也沒接觸過古籍修復,但抱著“能學一門手藝,沒什麼不好”的心態,投入了學習。培訓班為期六個月,主講老師正是她此後的師傅趙嘉福。趙嘉福是新中國培養的第一代古籍修復人才,曾師從“刻碑聖手”黃懷覺,系南派石刻的嫡傳弟子,是位技術全面的頂尖大師。

“師傅幹活時,我就在旁邊打下手、遞工具。”張品芳反覆模仿、揣摩師傅的動作和手法。文獻修復不僅是個手藝活,還要有中國古典文化知識的積累。文獻修復師不但要熟悉歷史上各時期典籍的版本與裝幀形式,還要了解各時期典籍所用紙張及不同時期、地域的裝幀風格,並要涉及出版學、目錄學、古漢語、古文字、印刷、美學、書畫、化學等學科知識。業餘時間,張品芳堅持進修,雙休日更是經常上課到晚上8點。如今只要空下來,她還會抓緊時間看古書,聽美學原理。

在修復古籍之外,張品芳還跟隨趙嘉福學習書畫拓片裝裱修復、碑刻傳拓等。如今,她已是國內為數不多的掌握古籍修復、碑刻傳拓、碑帖書畫裝裱修復等技藝的全面人才。

作為國內最大的古籍及善本儲存機構之一,上海圖書館修復團隊修繕古籍的數量達到全國總量的十分之一。眼下,張品芳工作的一大重心是培養學生,把拿手絕活兒教給年輕人。“有人勸我說現在可以不用自己動手操作了,但我覺得不行,隨著眼界的提升,我越來越覺得要學的東西還有太多,而在做的過程中不斷會有新的體會。”張品芳說,在保證質量的基礎上,她也在琢磨如何讓操作手法簡便,使得新人易於上手,“如今大家很關注古籍修復這個行業,這讓我很自豪,也深感責任重大。我要更加努力,不辜負大家的期待。”

【來源: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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