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乾孃與開鎖子——人生領略感錄之3

文/正月東來—人生領略隨感錄

（接上）

鉤蟲打下來了，能吃點飯了，可身體恢復是不會那麼快，不會那麼容易的。所以我小時候多年顯得體格弱，生病比其他小孩明顯多。為此，父母按照當時村裡的習俗，為我找了“乾孃”，而且做了“開鎖子”儀式。

找乾孃，可不是很輕易的事，得是那“乾孃”身體不是明顯比我強，對我才有真正的好效果，至少不會妨我；而且人品不是太壞，那才能真心待我好。對家裡情況也有講究，明顯標誌是：我家和我乾孃家這兩家人，基本得屬於家境相差不大，較熟悉，平常關係較好，至少在幾十年的時間內一般會和睦友好相處，經常走動，能互相幫扶。

有的小孩在拜乾孃的同時，還要開鎖子。就是想像小孩被某種神秘的力量鎖住了，裹挾了，要透過開鎖子來打來鐐銬，讓小孩身心重新獲得自由。

拜乾孃、開鎖子，是有固定儀式的。當然，這些我當時才三四歲，不可能知曉、明白。但在我二十歲時，我有個堂哥家孩子也因身體問題，要拜乾孃、開鎖子，讓我去唸“開鎖文”，所以我才有幸親歷那拜乾孃、開鎖子的現場。

那是在我堂哥家院子裡，擺著一張供桌，上面有幾樣糕點、水果、雞鴨等類的貢品，看起來還蠻豐盛。在場的人除了我堂哥家的孩子外，大都是臨近的大人，女人較多。只有一個是不認識的中年婦女，別人介紹時，其實我已猜到，那是從外村請來幫著進行這儀式的，有點像女巫。鬼神之事，解放後曾一度杜絕，但八十年代有所抬頭。

只見那外村女人先對著供桌做了幾個揖，並默默嘟囔了一會，然後讓我堂哥夫妻和他們的孩子在供桌前磕頭。然後，小孩向另一個女的磕頭。那女的是我鄰居，約三十歲左右，這就是小孩要拜的乾孃了。

小孩向乾孃磕頭畢，可能就算已拜好乾娘了吧，接下來的儀式中，那女的原先在人群后面，現在到前面來了。她摸了摸那小男孩脖子上掛的鎖子，一個像是老式的鎖頭，但樣式要好看的多，上面有鏈子聯著，形成一個環，鏈子掛在小孩的脖子上，鎖頭就垂到胸前，就像賈寶玉那精通寶玉的掛法。這是幾天前掛在小孩脖子上的。

我家有我的這樣一個形象的照片，看上去我也就兩三歲，實際應該是三四歲了。

然後，人們拿來早已準備好的一個鐵盆，在上面燒紙錢。燒的過程中乾孃抱著孩子，從火盆上來回邁過好幾次，這時聽到那外村女人用音調不算大，但在場的人分明都能聽到的聲音抑揚頓挫地朗誦，現在我還記得幾句：

凡人邁火坑，

到老不用驚。

凡人邁火池，

到老無災及。

邁完火池，有人讓我開始讀“開鎖文”，我看到那標題確實是“開鎖文”三個字，內容記不清了，但有“今日打枷開了鎖，無災無難到公卿”之類的話。

我讀完“開鎖文”，就由外村女人提示著，乾孃親手用一把小鑰匙將那鎖頭打來，然後將鏈子從小孩脖子上取下來。小孩父母、乾孃、小孩又分別向供桌磕頭，外村女人是作揖，這儀式就算完成了。

然後，是大家一塊忙著做飯，擀我們家鄉特有的一種麵條款待今天來的人，還有用貢桌上的熟食加蔬菜類做的各類菜餚。

這時是1984年，我已工作了。農民家境的改善，讓每個人都顯得喜氣洋洋，且讓儀式中分明地顯示出“大氣”與排場。

十幾年前我的拜乾孃及開鎖子儀式，也許與這個差不多？但貢品及招待吃的飯，那肯定是不同的。白麵麵條！在六十年代，那可是過年過隆重點的節日才能吃的東西（有些人家可能連隆重的節日也吃不到），更別說雞鴨等更值錢的貢品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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