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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職場經:戰國的這場辯論揭示了所有詭辯的本質

由 西涼讀書觀 發表于 人文2022-04-29
簡介所以,孔穿和公孫龍實際上在辯論這樣一個問題:雞是否有三隻腳

克勤克儉的剋意思指什麼動物

《資治通鑑》職場經:戰國的這場辯論揭示了所有詭辯的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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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98年某夜,趙國平原君的府上,展開了一場詭異的辯論。

辯論的雙方都是大咖:魯國來的孔穿與平原君的門客公孫龍。

孔穿姓孔,魯國人。所以你應該猜到了,他是孔子的後代。

而公孫龍也並非泛泛之輩,他是諸子百家中“名家”的掌門人。

辯論本是很正常的事。尤其在春秋戰國時代,百家爭鳴,既然“爭鳴”,那就要辯論,要爭吵。

但在這一夜的平原君府上,孔穿與公孫龍兩位大咖所爭辯的問題卻有些怪異,嚴格來說,甚至不能算是一個問題。

他們所辯論的題目是“臧三耳”——臧有三隻耳朵。

臧是什麼東西,我們不太清楚。但從生物學常識來看,可以確定,無論臧是什麼動物,它都只有兩隻耳朵。

同時代的莊子生怕我們對這個問題有什麼誤解,在他的著作中將這個辯題換了一個說法——“雞三足”,雞有三隻腳。說法雖不一樣,但本質上是一樣的。

所以,孔穿和公孫龍實際上在辯論這樣一個問題:雞是否有三隻腳?

孔穿的觀點是:顯而易見,雞有且只有兩隻腳;而對方辯友公孫則龍認為:非也,雞實際上有三隻腳。

你看,這是不是很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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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更荒誕的是,這場辯論的結果居然是孔穿輸了。

我們不知道公孫龍的論證邏輯,更無從欣賞他精彩的辯詞。但聽完公孫龍的一番高談闊論後,孔穿一言不發。可以想象,那一刻,他的內心是崩潰的。

沉默了片刻,他拱手向辯論賽的主持人平原君告辭。

第二天,平原君再次見到了孔穿。他洋洋得意地對孔穿說:昨天晚上公孫龍的辯論怎麼樣?很高明吧?

孔穿回答:確實很高明,似乎雞真的長了三隻腳。但我們知道,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那麼現在看來,論證雞有三隻腳需要很複雜的論證過程,但這是謬論;相反,論證雞有兩隻腳很簡單,沒什麼技術含量,但這是正確的。

所以,我想問您一個問題,“不知君將從易而是者乎,其亦從難而非者乎?”

——不知道您是願意選擇深奧而複雜的錯誤呢,還是願意選擇簡單而淺薄的正確呢?

孔穿的意思是:你是願意選擇那些被高明理論與華麗言辭包裹的謬論呢,還是願意選擇簡單的常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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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雜而深奧的謬誤,與顯而易見的常識,你會怎麼選擇?

或許你會說,這還用問嗎?當然選擇常識啦!

但在現實生活中,做出這個選擇,其實並不容易。實際上,在這二者之間,我們往往選擇複雜而深奧的謬誤,而不是選擇常識。

有可能是暴力不讓人們選擇常識。

比如鹿本來就是鹿,馬本來就是馬,但趙高就能讓人承認鹿與馬是一個東西。他靠的是暴力。

也有可能是似是而非的詭辯與華麗的言辭迷惑了人們的心智。

比如996是違法的,那當然就是錯誤的。但有些所謂專家或人生導師就能把996說成是老闆的恩賜與打工人的“福報”。他們靠的是詭辯。

暴力威脅下的反常識人們雖然嘴上不說,但內心是警覺的、明白的。

但用華麗辭藻與詭辯包裝的反常識卻不容易為人察覺。加之他們往往頭頂專家的頭銜,更為他們的謬論加持了一些權威性。

久而久之,甚至連我們自己都懷疑起來,雞是否真的有三隻腳?打工人是否真的應該為996而對老闆感恩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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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還有第三種情況。

在這個故事的最後,面對孔穿的提問,平原君的反應是“無以應”,他尷尬地不知道怎麼迴應。

第三天,平原君見到了公孫龍,他對公孫龍說:您再不要與孔穿辯論了。

為什麼呢?因為“其人理勝於辭,公辭勝於理。辭勝於理,終必受詘”。

——孔穿的道理大於辭藻,而您是辭藻大於道理。辭藻大於道理,您早晚會失敗的。

就是說,平原君知道,孔穿雖然沒有華麗高明的辭藻,但他說的其實是對的。而公孫龍雖然辭藻華麗、辨術高明,但你說的其實是錯的。用華麗的辭藻與詭辯包裝的謬誤總有一天會被人戳穿的。

那麼,既然如此,平原君在面對孔穿的提問時為什麼會“無以應”呢?為什麼他會對公孫龍的勝利而洋洋得意呢?

原因在於,平原君雖然不太懂,或者雖然明知公孫龍是錯的,但他依然會被高明的論辯邏輯與華麗的辭藻所吸引。

我們每個人都是如此,可能並不是複雜與華麗迷惑了我們,而是我們主動選擇了複雜與華麗。

這是因為,有的時候,我們會為了彰顯自己不同於流俗,彰顯自己有所謂獨立的思考與獨特的見解,而故意選擇故作深刻與高明的反常識謬論。這就是俗稱的“裝X”。

尤其當“裝X”勾連著利益,譬如為了抓眼球、吸流量、割韭菜,或者為了寫論文、混學位、評職稱,那麼正確的常識簡直就是“天敵”。

這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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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覺得,我們寧願選擇複雜與華麗的謬誤,更大的原因或許在於,這可能也是人這種理性動物的天然傾向。

因為人是理性的動物,對於理性的、複雜的東西,人其實有一種天然的信任與迷戀。如同我們會信任、迷戀複雜、精密的儀器,我們也會迷戀複雜、華麗的言論。而且往往文化程度越高,迷戀也就越深。

我們理所當然地覺得,既然它看上去那麼複雜,那麼它可能就是對的。既然它雄辯滔滔,就一定有它的道理所在。雖然不太明白,但感覺就是很厲害。

甚至我們即便知道它可能是錯的、荒謬的,但我們就是會被它的複雜、深邃與華麗吸引。它如同一個充滿神秘感的、美麗的婚外情人,雖然明知道是錯誤的、不道德的,但很多人還是會被誘惑。

而反觀常識,它們單薄、乾癟、清淡,毫無美感、一言不發,沒有一點可吸引人的魅力。

比如孔穿與公孫龍的辯論,公孫龍既然認為雞有三隻腳,那就一定有一番長篇闊論;而孔穿呢,我們可以想象,對於“雞有兩隻腳”這一觀點,他能說出什麼精妙的辯詞?

就這樣,常識敗給了謬論。這是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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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謬論終究是謬論,即便華麗、複雜,它終究會如平原君所說,“終必受詘”,終究會被擊敗。

問題是,在背離常識之後,在謬論“終必受詘”之前,我們必將為此付出代價。

有時候,這種代價或許只是讓我們亂了心智,但有時候代價卻是讓時代買單,時代的一粒灰,個人頭上的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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