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者豈可驕人？

劉田忠

富貴者豈可驕人？

《資治通鑑》記載，魏文侯時期，魏國太子魏擊出行，在路上遇見田子方。田子方是孔子弟子子貢的學生，道德學問聞名於諸侯，亦被魏王魏文侯尊為老師，對其執禮甚恭。故子擊下車拜謁，但田子方卻未曾回禮，子擊大怒，出言問到“富貴者驕人乎？貧賤者驕人乎？”。貧賤者與富貴者雖更應該驕傲？田子方說，國君自持傲於人，不被擁護便會失去國家。大夫傲於人會失去家邦。而一旦失去誰會再以國君、大夫看待他們。而貧賤者本就貧賤，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言不被採用、行有所不和，只不過換個地方貧賤而已。所以貧賤者更“敢驕人”，而富貴者卻不能。

《史記。魏公子列傳》中提到魏國有個隱士叫侯嬴，已經七十歲了，家境貧寒，是大梁城東門的看門人。信陵君（以下簡稱公子）聽說了這個人，就派人去拜見，並想送給他一份厚禮。但是侯嬴不肯接受，說：“我幾十年來修養品德，堅持操守，終究不能因我看門貧困的緣故而接受公子的財禮。”公子於是就大擺酒席，宴飲賓客。大家來齊坐定之後，公子就帶著車馬以及隨從人員，空出車子上的左位，親自到東城門去迎接侯先生。侯先生整理了一下破舊的衣帽，就徑直上了車子坐在公子空出的尊貴座位，絲毫沒有謙讓的意思，想借此觀察一下公子的態度。可是公子手握馬韁繩更加恭敬。侯先生又對公子說：“我有個朋友在街市的屠宰場，希望勞駕一下車馬載我去拜訪他。”公子立即駕車前往進入街市，侯先生下車去會見他的朋友朱亥，他斜眯縫著眼看公子，故意久久地站在那裡，同他的朋友聊天，同時暗暗地觀察公子。公子的面色更加和悅。在這個時候，魏國的將軍、宰相、宗室大臣以及高朋貴賓坐滿堂上，正等著公子舉杯開宴。街市上的人都看到公子手握韁繩替侯先生駕車。公子的隨從人員都暗自責罵侯先生。侯先生看到公子面色始終不變，才告別了朋友上了車。到家後，公子領著侯先生坐到上位上，並向全體賓客一一介紹了侯先生，滿堂賓客無不驚異。大家酒興正濃時，公子站起來，走到侯先生面前舉杯祝福他。侯先生於是就對公子說：“今天我侯嬴難為公子也夠了。我只是個城東門守門的人，可是公子委屈車馬，親自在大庭廣眾之中迎接我，我本不該再去拜訪朋友，今天公子竟屈尊陪我拜訪他。可我也想成就公子的名聲，故意讓公子車馬久久地停在街市中，借拜訪朋友來觀察公子，結果公子更加謙恭。街市上的人都以為我是小人，而認為公子是個高尚的人能禮賢下士啊。”在這次宴會散了後，侯先生便成了公子的貴客。侯先生對公子說：“我所拜訪的屠夫朱亥，是個賢能的人，只是人們都不瞭解他，所以隱沒在屠夫中罷了。”公子曾多次前往拜見朱亥，朱亥故意不回拜答謝，公子對此感到很奇怪。正是由於信陵君屈尊降貴、不恥下問，贏得了侯嬰、朱亥的敬服。此後為其出謀劃策，盜取虎符，椎殺晉鄙，挽救了趙國的命運。否則，以其戰國四公子之首的身份，富且貴焉，如果驕人，難得人心，更別說成就一番大業了。

同樣的四公子之一，趙國的平原君就因驕人差點造成人才流失，國家敗亡。平原君的住所旁邊有一民宅，其中住著一個跛子，每日都會到院中挑柴打水。而平原軍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妾室住在二樓，有一天跛子照常在院中打水挑柴，但小妾看到這一幕，便在窗邊竊笑。這個跛子便將這件事記在心中，第二天便到平原君家中，對平原君說：“我聽聞你非常喜愛能人異士，對他們尊重有加。而這些人能不遠千里拜入您的門下，最重要的便是因為你對他們的敬重。而我因為不幸殘疾，你的妾室不但對我沒有憐憫之心，反而取笑於我。我希望得到取笑於我的人的腦袋。”趙勝聽後，心裡沒有太多在意，便笑著對他說：“好吧！但是當那跛子離開之後，趙勝卻說：“這個跛子，因為一句取笑，便要我殺死我疼愛的妾室，他是不是太過分了？”於是便沒有理會太多，將這件事放了下來。但在過後的一年多里，門下的賓客陸陸續續，離開了一半之多。平原君自認沒有虧待這些門客，面對這件事情很是好奇。於是便對門客們說：“我趙勝對待各位先生未曾有過失禮的地方，但各位先生為什麼要離我而去呢？”這時他的一個門客走上來對他說：“我們前來不遠千里來投奔你，是因為看中你對待我們的態度。但是一個跛子被你的妾室取笑，上門來要求你殺了她，你答應了，但是卻沒有做到。所以我們認為你是一個愛美色勝過我們這些門客的人，所以我們才會紛紛的離開。”平原君聽到這番話後，便下定決心將自己的愛妾斬殺了，將他的頭顱送去了跛子那裡。也因為這個舉動，離開的門客又重新看到了平原君的心意，於是便又重新回來了。

明太祖朱元璋曰：“富貴者固不可驕人，貧賤者又豈可驕人？夫驕，凶德也，富貴而驕人，則不足以得天下之士；貧賤而驕人，適足以取辱於己。”富貴者何來？往前退三代，皆由辛勞所得，付出才有的回報而已。後世子孫，身不動膀不搖就富貴加於一身，非自己所力致，豈可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