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愛這句“一丘一壑也風流”，病後的稼軒，別樣的風情

鷓鴣天·鵝湖歸，病起作

辛棄疾

枕簟溪堂冷欲秋，斷雲依水晚來收。紅蓮相倚渾如醉，白鳥無言定自愁。

書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風流。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

這首詞應該是在辛棄疾被罷官後閒居上饒期間的作品，從題目中已經明確告訴我們了，這是在遊玩鵝湖回來之後，生了一場病，病後深感自己的體力開始衰退，不禁百感交集，遂有此作。

先看上闋的景緻描寫：床上的枕蓆開始變得微涼，雖然還沒有入秋，但是已經感受到了涼意（不知是真的涼還是心裡涼？），而那漂浮在江上的煙雲也在落日的餘暉中慢慢消散。近處的池塘裡，盛開的紅蓮相互依偎，好像喝醉酒的美人一般，江邊的堤岸上，一隻只白鳥竟自無言，在那佇立不動，它也是在發愁嗎？正逢作者病後，難怪會有這樣的想法，總有一種冷冷清清的感覺，於是作者把這種冷清之感，都加入到了所見之景中了，這就是王國維先生所說的“有我之境”了！

下闋開頭便連著三個典故（見文末小注），何必天天寫什麼“咄咄怪事”，隱居山林，安享閒淡不也是很好的嘛！這當然是作者的自我安慰之語，一問一答，盡顯其意。誰知最後兩句又有了另外的意思，“不知筋力衰多少，但覺新來懶上樓”，如此直白的語言，根本不用解釋。連樓也不想上了，難道真的老了嗎？

你看著首詞，描寫景物全都平淡無奇，卻處處注入了作者的冷清淒涼的病後心境，然後突然筆鋒一轉，變得好像十分曠達，最終以漫不經意的自身感覺結尾，給人留下無盡的空虛和消沉之感。不得不說，單就詩詞而論，平淡之中而見真情，這是稼軒的功力。

小注：①枕簟，zhěn diàn，就是枕蓆，可以泛指臥具。②“書咄咄”說的晉朝殷浩的事。殷浩熱中富貴，罷官後在家天天寫“咄咄怪事”四個字，意思就是“哎呀呀，這真是怪事啊！”③“且休休”講的是唐代司空圖的事。司空圖淡泊名利，隱居在中條山，他在《休休亭記》中寫道：“休，休也，美也，既休而具美存焉。”（司空圖的解釋，“休”字有兩個意思：一是閒退，二是安適。“休休”即閒適之意。）④“一丘一壑也風流”出自《漢書·敘傳》，班嗣書簡雲：“漁釣於一壑，則萬物不奸其志；棲遲於一丘，則天下不易其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