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活安逸，誰願顛沛流離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麼好，但也不會像你想象的那麼糟。我覺得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時，我可能脆弱的一句話就淚流滿面，有時，也發現自己咬著牙走了很長的路。

——莫泊桑《一生》

01

第一次認識阿玲，真的出乎意料。

那是在廣州白雲機場，我剛停車時，旁邊突然駛來一輛計程車，司機是個女孩子，她搖下車窗對我喊道：“喂，這裡會拍照，跟我走。”

我有些猶豫，一直以來對於計程車司機都有些牴觸心理，她會不會別有用心？不過，我還是啟動車子，跟在她後面，緩緩行駛著。就這樣，一路跟著她開到了免費停車的地方，很安全，不會違章。

熄了火，下了車，我向她道謝。她從車裡出來，摘下口罩，那甜甜的笑容真的把我驚到了。她很漂亮，看上去年齡不大，簡直就是個小女孩。她的穿著很樸素，頭上一條馬尾辮，一套牛仔服，一雙白色平底鞋，沒有化妝，但絕對比明星都要好看。

我忍不住問她：“這麼年輕出來跑出租？”

她笑著說：“沒辦法，孩子要養，我不掙錢連飯也吃不上。”

我聽了很奇怪，不禁又問：“那孩子他爸呢，他不掙錢麼？”

她忽然止住了笑，低低地說：“他爸兩年前就沒了，我一個人養孩子。”

我的心一震，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倒是很霍然。於是，我從車裡拿來一瓶礦泉水，遞給她說：“剛才謝謝啊，請你喝水吧。”

她搖搖頭：“不要了，我車裡有。”

“拿著吧，一瓶水而已。”我堅持。

她想了想，才接下了。在她喝水的間隙，我和她聊了一會兒，時間很短，不過兩三分鐘。

我大概知道了她的經歷，父母在四川，她嫁到廣州，有一個孩子，孩子爸爸兩年前因為車禍不幸出世。公公常年生病，婆婆因為兒子的去世打擊太大，也於同年離世。很不幸的一個家庭，如果不是丈夫的突然去世，她的生活也是美好的。可是，這世間永遠沒有如果，很多東西都是我們無法左右的。

因為她丈夫是開出租車的，所以她接了她丈夫的班，繼續開出租。她說，每天睜開眼，就是錢，沒有錢，一刻都活不下去。這讓我想起了一句話，如果生活安逸，誰願顛沛流離。我本想還要和她聊聊的，但她要趕去機場排隊了，我只好在心裡默默祝福她。

臨上車時，我衝她喊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將戴好的口罩摘下，對我說：“叫我阿玲吧。”然後，重新戴好口罩，啟動車子，絕塵而去。

不知為什麼，望著計程車遠去的影子，心裡突然湧起一縷酸楚。成年人的世界，有時真的好難，也好孤獨，孤獨到好想找個陌生人說說話。因為，很多話語，都不能對家人說，怕他們擔心。那些常年漂泊在外的人們，每每和家人通話，都是將最好的一面展示給他們，從來不會說自己過得不好。

可能，這就是成長吧。生活總是很累，但是我們又必須勇敢面對，很多時候，我們都習慣把委屈藏在心底，把責任奮力扛起。面對生活的一切苦難，用淡淡的微笑來表達勇氣，而這樣的笑容背後，卻是咬緊牙關的靈魂，是不屈不饒對生活的抗爭。

就像，阿玲。

02

我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是如何有那麼大的勇氣，去像男人一樣早出晚歸跑出租拉活的。如果你沒有經歷過生活的磨難，你永遠體會不到，那種為錢煎熬的心情。

因為阿玲，我真的從此對計程車司機有了一份敬畏，也有了一份尊重。我遇到過很多坐車的人，為什麼要那麼高傲？真的高人一等嗎？

忽然想起了曾經在網上看過的一則新聞，某年的春節期間，在呼和浩特29路公交車上，一個殘疾的行乞者從新華大街坐到呼鐵局下車，一路上遭到了乘客不懷好意的一臉嫌棄和冷言冷語。但就在他即將下車的一瞬間，司機師傅掏出100元給他，並祝他新年快樂。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位行乞者，一個大男人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痛苦流涕的情景，那是怎樣的一種心酸，又是怎樣的一種感慨。在他的哭聲中，包含了多少東西，又有多少人能體會他當時的心情。這個社會，真的很難，對於弱勢群體而言，更加不容易，為什麼我們不能給予他們起碼的尊重。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如果人生不到艱難之處，誰會在春節期間行乞？我不知道阿玲是否也經歷過乘客的無理和不尊重，我想，肯定有吧。

或許在許多人眼裡，像她這樣的年輕媽媽，大概也就是拿她的漂亮臉蛋來給他們無聊的時間裡，增加一些談資罷了。除了同行，誰會真正去關心她，也許有，但一定很少。

阿玲談起她的孩子時，眼裡除了內疚，還是內疚。儘管她的家就在廣州，可她仍像許多在外打工的人們一樣，不得不和孩子分離。每天一早將孩子送去託管學校，還來不及親親孩子的臉蛋，就兩腳一跨進了車裡，遠去了。

可以想像，孩子的眼裡有多麼委屈，又有多麼不捨。可是，這就是生活，如果我陪你，就養不起你，如果要養你，就不得不和你分離。

我也是常年隻身在外，真的很能體會那種和孩子分別的痛楚，每每看到孩子期盼和不捨的眼神，心裡真的在流淚。

這和外出務工的人們一樣，看著痛苦流涕的孩子，內心一定心如刀絞，然而，儘管百般不情願，一想到為了孩子能夠有更好的生活，就必須要狠心拋下孩子，遠走他鄉。

九幾年的時候，有位歌星叫陳星，唱過一首歌曲《流浪的人》：“離家的孩子流浪在外邊，沒有那好衣裳也沒有好煙，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辛勤把活幹，心裡頭淌著淚，臉上凝著汗……”

每每聽到，心裡都無比感慨和心酸。

也許有人說，為什麼非要出去，在家不可以嗎？每個人的人生都不一樣，你也許可以，但很多人不行。每個人的生活軌跡不同，生活經歷不同，生活狀況不同，所以面臨的選擇也不同。

我們不能一味怪罪父母的狠心，很多父母絕情的背後，也有著難以言說的苦衷。有多少家庭分離，丈夫外出奔波，也許是為了擺脫家庭捉襟見肘的困窘呢。很多時候的遠走他鄉，其實就是一種辛酸和無奈的選擇。

誰不希望可以和家人子女一起幸福快樂地生活，而非要遠走他鄉，獨自忍受生活的辛酸？可是，當面臨越來越不能承受的現實和生活的壓力，還有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只能遠赴千里之外奮鬥拼搏。

從此，人生的符號裡，便有了漂泊，有了遠方，有了牽掛。

如果生活安逸，誰願顛沛流離？

03

生活，有時就像一條不歸路，有喜怒哀樂，也有悲歡離合，還有一路上的人生無常。

成年人的世界，誰不是一面咬著牙堅持，還面戴微笑地說，一切都會好的。可是，沒人知道，在那些飽經磨難的時間裡，你一個人是如何度過的。

很多時候，我們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活著，拼盡全力，希望能將生活過得更好一點，甚至再好一點。

很多時候，我們真的很脆弱，為了別人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就能崩潰流淚。我記得，有位幫助過我的姑娘，我們從沒有見過面，連彼此叫什麼名字都不清楚，僅僅是文字之交，她卻給了我最好的支援。真的不會忘記，在那些無比無助的日子裡，突然有一縷亮光，所帶來的溫暖，有多麼強大。

有時想想，生活何嘗不是一座牢籠，將我們困得死死的，但我們從不輕易認輸，一生都做著困獸之鬥。也許，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願望就實現了。

雖然，生活會讓我們疲憊，也會讓我們感到沮喪和彷徨，但是，我們相信，總有一股力量，會讓我們在筋疲力盡甚至絕望之時，依然選擇努力堅持，鏗鏘前行。

沒有誰的人生是一帆風順的，在外打拼的人們，無不經受著生活的磨礪和滄桑。也許，生活總會在不經意時，給我們一些波瀾，但惟願，一切都是幸福之前的磨難。

最後，藉此文對計程車司機阿玲說一聲，謝謝！並祝福她的人生，幸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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