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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新編:冥間酒友

由 夢仙人 發表于 人文2022-01-18
簡介”許大連聲說:“我一定來,一定來

出入無常下一句是什麼

廣闊無垠的魯北平原,一條大河宛延其間,這便是淄川河。小小的許家莊便座落在河邊,村民大都以打魚為生。

漁人許大的家,在綠樹掩影中。他的娘子十分能幹,把院落收拾得整齊乾淨,夫妻倆正在吃晚飯。

許大大吃完晚飯,就帶上漁具出門捕魚去了。許大捕魚與眾不同,他打魚的時候喜歡帶著一葫蘆酒喝,許大嗜酒如命,一頓不喝就渾身難受。

許大來到河邊,找了個人少的地方,放好魚網,又從別處搬來幾塊大石頭,當桌凳,放下酒壺,取出杯子,先斟上滿滿的一杯。

他雙手端起,對著河水,一本正經地說:“河裡的落水鬼啊,我先敬你一杯!”說罷把酒灑進河裡。這也許是許大的習慣,天天如此。

聊齋新編:冥間酒友

許大的酒剛灑落,突然河中無風起浪,一道白色的浪花由遠而近翻騰而來,湧到岸邊,轉瞬即逝。

離許大不遠處的張大爺取笑許大:“你這酒鬼,葫蘆裡有多少酒啊,怎捨得天天往水裡倒!”

許大笑著說道:“若河裡真的住著個落水鬼,碰巧這落水鬼也像我一樣是個好酒的,聞了我的酒香,我又怎麼能一人獨享美酒呢。”許大這才坐下,自斟自飲,其樂無窮。

說也奇怪,許大的運氣就是好,每次起網總有幾尾大魚,不一會他的魚兜便裝滿了。

他喝完酒,收好漁具,滿意地回家了。張大爺和別的漁人往往辛苦一夜,捕得的盡是小魚,他們望著走遠的許大百思不解。

第二天許大把活蹦亂跳的大魚拿到集市上,大聲吆喝著:“活魚,又大又肥的活魚!”一群人一哄而上,不一會他的魚便賣光了。許大賺了錢,美滋滋地又去酒店打了滿滿一葫蘆的美酒。

這天晚飯後,下起了大雨。許妻勸許大不要去捕魚了,反正家裡還有米,夠吃兩天。

許大把酒葫蘆系在腰上,又去收拾漁具,邊說:“我的酒快喝完了,我得去再打點酒,咱們窮人不勤快點怎麼行呢!”許妻無奈,眼看著他消失在大雨中。

今天的河邊格外清靜,只有他一人捕魚。許大找了個好地方,安網喝酒,一切如舊。不知什麼時候起,雨住了。這時候,河裡又翻起一道白浪,直到離許大不遠的地方突然消失了。

許大突然看見離他不遠的地方,站著一位眉目清秀,衣冠整齊,二十左右的青年後生,許大覺得面生,沒有搭話。

那後生在他周圍徘徊,欲言又止,眼晴卻離不開許大的酒。許大起身扳網,無魚又放下,忽看見後生還在,便問:“喂,你也是打魚的嗎,我怎麼沒見過你?”後生答道:“可是天天晚上都見你在這裡捕魚喝酒。”

許大想不起什麼時候見過他,向他招呼道:“不知兄弟喝酒不喝,來一盅吧!”後生高興地走來,接過許大遞來的酒一飲而盡,連聲讚道:“好酒!好酒!”我已多時未飲這麼香濃的好酒了!”

許大十分高興,乾脆拉他坐下,你一杯,我一杯輪換著幹。兩人互通了稱呼,原來後生姓王,叫六郎。

聊齋新編:冥間酒友

顯然六郎不勝酒力,不一會他便醉了,伏在石桌上沉沉睡去。許大見六郎如此,笑了。他站起身扳網,可是今晚他運氣不好,一條小魚也不上網,他十分懊喪。

雞叫頭遍,六郎醒了,見許大一臉失望樣子,微微一笑,問:“許兄還未回家?”許大道:“真倒黴,今晚怕是捕不到魚了。”

王六郎道:“許兄不必心焦,待我下河替你把魚趕來,請稍候片刻。”許大驚奇道:“你還有這本事?”

許大疑惑間,王六郎已一頭扎進河裡。只見他在水中忽東忽西,忽露忽藏,如魚戲水,出入無常。

許大呆呆地望著,極為驚詫。片刻功夫,王六郎在水中露出大半個身子,大聲說:“許兄,快收網!”

許大望著河面,只見魚群翻滾,由遠而近,他連忙過去扳網,果然十幾尾大魚赫然在目,喜得他手忙腳亂。

不知什麼時候王六郎上了岸,突然在許大身後發話,把許大嚇一跳,忙回道:“六郎好身手!”

河面水花漸漸散去,水面恢復平靜。這時候,雞叫二遍了。六郎告辭道:“許兄,天快亮了,我該回去了。”

許大見魚已滿簍也說要回家。他把魚分兩半,硬要六郎拿走一半。六郎堅持不要。最後兩人說好了交個朋友,天天晚上一同喝酒,這才分頭回家。

第二天許大賣了魚,買了米,買了兩個葫蘆的酒回家。妻子見酒多了一壺,埋怨道:“魚沒見你多打,怎麼酒量倒大了?”

許大笑著解釋:“娘子不要生氣,另一壺是為朋友準備的。”

妻子驚訝地問:“誰呀?”許大說:“王六郎,是我新結識的朋友,他本事可大了,我昨晚捕的魚,全是他下河趕來的!”

從此以後,許大和六郎夜夜河邊見面,飲酒暢談,越發投契。每每喝完酒,六郎總是下水趕魚,許大雖然驚異,卻從來不多想別的,不過許大要邀六郎上家作客,他總藉故推辭。

轉眼間秋天到來,這時候月明星稀,涼風習習,更是他們開懷暢飲的好時光,可這天晚上,王六郎悶悶不樂,似有什麼心事。

許大關切地詢問他。六郎語聲悽楚地:“許兄!咱倆相交數月,情同手足,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們要分手了。”

許大以為他不過外出謀生,開朗地說:“那有啥關係,只要你想著回來看我,不是還能見面麼?”

王六郎搖了搖頭說“不,今夜乃是永訣,恐怕再也沒有機會痛飲了。”許大越發不解,一定要六郎說個明白。六郎只好實言相告。原來他不是人,而是這淄河的落水鬼,也是因為嗜酒,一次酒醉失足落河,至今已有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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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大還是不相信,世上哪有這樣的鬼!六郎道:“不信你摸摸我的手,冰冰涼涼,沒有一絲熱氣。乃因水底世界沒有溫暖啊,我獨居數年,淒涼孤單,蒙君雅愛,每夜得飲酒一盅,猶似重享人間歡樂,小弟我感激不盡,才暗中把魚趕到你的網裡。”

許大恍然大悟。六郎繼續說:“明天我劫數已滿,有人來代替我,我將到別處投生,想起今後你我天各一方,六郎我不勝悲傷啊!”許大雖然也捨不得與六郎分別,但也為他投生高興,便竭力安慰他。兩人最後痛飲一次,大醉而歸。

清晨,許妻開門,見許大醉臥門旁,忙把他推醒。許大把六郎的事說與妻子,可他妻子根本不相信,以為他醉後胡言。許大吩咐娘子,把魚全殺了,做幾個菜,要為六郎送行。

許家的後堂,燒起幾柱香,擺上幾盤菜。許大低頭合掌,口中唸唸有詞,不時端起酒杯,灑酒於地。

淄河水底,六郎急切地盼望著代他的落水鬼。看來水底很冷,他緊抱雙肩,不住發抖。

岸邊碼頭,一群婦女在洗衣服,說說笑笑,好不熱鬧。一位牽著小孩的少婦也來了,她把兒子放在岸邊玩,自己則下水洗衣服。

突然她一不小心失足落水了,所有的婦女失聲驚叫,卻沒人敢下水,一時問,亂成一團,這氣氛把那小男孩嚇呆了,他拼命哭叫著媽媽。

王六郎於水底看個一清二楚,孩子的哭聲緊緊揪住他的心,他實在不忍心看著他們母子倆分離,終於,他一咬牙,奮力把少婦推上岸邊。

許大還在後堂禱告。許妻拎著洗衣籃匆匆返來,急急地說:“哎,你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呀,今天倒是有人落水,可後來又爬上岸,沒有死。”許大一驚,難道六郎他。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許大忙拉了妻子一齊到河邊看個究竟。但河面平靜如鏡,悄無人聲,許大夫妻著急地在岸邊來回走動,尋找六郎的蹤影。

突然河面翻起白浪,不一會,王六郎出現了,許妻驚恐地躲到許大身後。 六郎上岸了,許大回頭告訴娘子:“你不用害怕,這就是六郎。”許妻這才探出頭來,見六郎果然與人無異,便不怕了。

王六郎向許大夫妻拱手施禮,把白天的事與他們說了。許妻感嘆道:“六郎兄弟,你真是個好人哪!”

六郎笑道:“我那裡是人,不過一個死鬼而已!”六郎說得有道理,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於是一切恢復正常,許大與六郎天天河邊見面,許妻不時做些好菜交許大拿去,兩個酒友好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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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許妻弟弟成親,許大夫妻倆喝喜酒,直到深夜方歸。當夜許大做了一個夢,夢中他晃晃悠悠飄到天上。見到了王六郎。六郎告訴他,他的救人之舉感動上蒼,為免他受水中寒冷,特授他為招遠縣鄔鎮土地神,即日起程,特來向許兄告辭。

許大聞言大喜,連連向他祝福。六郎又說:“今後微職在身,不能擅離職守來看你,許兄如不忘舊交,可來鄔鎮探望,只是此去路途遙遙。”許大連聲說:“我一定來,一定來!”

王六郎又深深朝許大一揖,道:“小弟去也!”許大連忙還禮。王六郎便消失不見了。

許大驚醒,以為是夢,並不在意。但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王六郎,這才相信那夢是六郎所託。

沒有六郎相幫,許大打不到大魚,日子也日漸艱難,他酒也不常喝到了。他多麼想念摯友呀!他在暗中積錢,單等盤纏一夠,馬上去看望王六郎。 等到終於攢夠了錢,許大打了滿滿一葫蘆酒,系在腰間,背起布褡褳,告別娘子,便上路了。

淄川到鄔鎮,有五百多里地,且路途崎嶇,少有坦途,許大全然不顧。一路上,他風餐宿露,歷盡艱辛。

當許大來到招遠縣時,已是蓬頭垢面,形同乞丐。他到茶館向老闆打聽去鄔鎮的路。

他終於來到了鄔鎮。當鄔鎮的人知道他是許大時,熱情地迎接了他,當地最大的客棧老闆把他接到家中,接風洗塵,甚是殷勤。

許大覺得奇怪,忙問原由。原來店主前兩天得到本土地神託夢,要他好生接待一位名叫許大的從淄川來的舊友。

店主繼續說:“是土地神使本鎮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六畜興旺,他託的事,我們能不辦嗎?能接待土地神的朋友,也是我們的福份啊!”許大激動得雙淚長流。

第二天,許大來到土地廟。供桌上的香爐,燃起了幾炷香,許大從腰間解下葫蘆,斟上滿滿一碗酒,然後雙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口中唸唸有詞,向土地神傾訴思念之情。

忽然,從土地神像後面颳起一股旋風,風停後,許大發覺供桌上那碗酒已乾了!許大又驚又喜,知道六郎已喝上他的酒。

是夜,許大夢中又與六郎見面。兩人雙手緊握傾訴著別後思情。最後六郎道:“為感許兄探望之情,六郎將有薄贈,望兄收下,並問嫂子安好!”說完便消失不見。

許大返家時,村民們十里相送,最後,店主又給他一包衣服和一袋乾糧,讓他在路上用。許大十分推辭不得,只好收下。

許大走了。卻有一股旋風直跟著他,一直到很遠,很遠。許大知道是王六郎在送他,便連連作揖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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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許大發現包袱裡還有一包銀子。夫妻倆置了幾畝良田,從此過著男耕女織的安穩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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