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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墨池徑寸蛟龍澤——論張謇與書法

由 殘友之家 發表于 人文2022-01-16
簡介張謇的書法也為人所重,一是他自幼喜愛書法,二是他受張裕釗、李聯琇、翁同和等師輩的影響至深

太丘道廣講的是什麼意思

墨池徑寸蛟龍澤

——論張謇與書法

■石劍波

晚清民初著名的政治家、實業家、教育家、社會活動家張謇,對近代中國社會的發展作出了重要的貢獻。特別是他的後半生,放棄仕途,退居家鄉南通,專注於當地經濟建設與地方自治,南通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邊小鎮發展成“中國近代第一城”。張謇還十分注重教育、文化建設,曾邀請梅蘭芳、歐陽予倩來南通更俗劇場演出,並建“梅歐閣”以示紀念;南通師範學校曾留下王國維、陳師曾、朱東潤等一批知名學者的足跡。張謇的書法也為人所重,一是他自幼喜愛書法,二是他受張裕釗、李聯琇、翁同和等師輩的影響至深。故爾他一生須臾未離開過書法,只不過書名為政名所掩。

張謇(1853—1926),字季直,一字處默,又字樹人,初名育才,晚號嗇庵,人尊稱之曰:“嗇公”。江蘇南通海門縣長樂鎮人。清光緒二十年(1894)狀元。他在家鄉提出“父實業、母教育”的口號,辦公司辦工廠辦學校,在不少領域開全國風氣之先。因一生致力於南通地方自治事業,故又有“張南通”之美稱。

書法:墨池徑寸蛟龍澤——論張謇與書法

張謇出生貧寒,父親讀書不多,但對培養張謇不遺餘力。張謇自幼聰穎異於同齡,四歲能背誦《千字文》,十一歲時,《三字經》、《百家姓》、《大學》、《中庸》、《論語》、《孟子》皆讀遍,已開始讀《詩經•國風》。十二歲時,塾師見一人跨馬過門前,即隨口吟道:“人騎白馬門前去”,張謇對曰:“我踏金鏊海上來”。對仗工整,不同凡響,在當地一時成為美談。

從前,科舉考試對書法要求很高,張謇在12歲時,因在三叔家鄰的藥王廟裡,用泥水匠的堊帚題字,寫出“指上生春”四字,字大近二尺,出手不凡,當時廟中有一位朱先生,見到題字後,大為稱讚,逢人便說張謇能書。

同治八年(1869),張謇以如皋張駒之子的身份“冒籍”參加瞭如皋縣試,當年十月考取秀才,如皋張駒等多次向張謇家敲詐勒索,並反誣告。同治十年(1871),海門訓導趙菊泉寫信通州知州孫雲錦,懇請救助,經孫雲錦調停斡旋,張謇“冒籍”風波才得以平息。

同治十三年(1874),張謇為報孫雲錦知遇之恩,來到江寧,先後報考了鐘山書院和惜陰書院,並得到兩書院院長李小湖(聯琇)、薛慰農(時雨)的賞識,不久,又由孫雲錦介紹,張謇向鳳池書院院長張廉卿(裕釗)叩問古文法。名師益友的指授切磋,加上他本身的勤學苦思,學業大進!

張裕釗作為桐城派古文的名家、碑學興起的代表,毋庸置疑,在中國近代文藝史上留下光輝的業績,他不但學識宏富,而且善於育人,每執教一處,均為學生所敬重。其弟子中不乏知名之士。南通張謇、範當世、泰州朱銘盤同一天拜了張裕釗為師傳為佳話,所謂“武昌一日得三士”。

作為清末有代表性學者、書法家。張裕釗年輕時曾向曾國藩求教,並與黎庶昌、吳汝綸、薛福成並稱“曾門四弟子”。同治六年(1867),張裕釗隨曾國藩入南京,任鳳池書院主講,在此期長達十年。

關於張謇拜張裕釗為師的時間,一般學術界都認為光緒六年(1880)4月26日,範當世與朱銘盤送張謇至揚州,三人拜謁張裕釗,與張暢遊平山堂,張大喜,“自詫一日得通州三生,茲事有付託矣。”(見姚永概《範肯堂墓誌銘》)。其實,這種說法有誤。據《張謇全集》記載:同治十三年(1874),張謇應好友孫雲錦之邀來到江寧,先後報考了鐘山書院和惜陰書院,不久,又由孫雲錦介紹,張謇向鳳池書院院長張裕釗叩問古文法。另外,光緒五年(1879)冬,張謇之母金太夫人去世,他即奏書張裕釗、請為撰並書墓誌銘(附圖一)。銘中有“謇故嘗問學於餘,餘嘉其學行,及稱以為賢者也”。可證二人交遊當早於光緒六年(1880)。

書法:墨池徑寸蛟龍澤——論張謇與書法

附圖一

早在光緒三年(1877年),張裕釗曾陪好友黎庶昌到過南通,當時黎公事來通,而張廉卿只被狼山美景所吸引,在通逗留一週,並留下了一篇優美的散文《遊狼山記》。這次來通尚不識張謇。

同治十三年(1874),張謇在江寧投考鐘山書院,受到書院山長李聯琇(小湖)的賞識。次年(光緒元年)初,在海門家中度歲的張謇開始以李氏所授的“撥鐙法”習書法。其日記是年正月二十七日記:“寫聯件數事,學以撥鐙法作字,腕甚苦痛。”而《嗇翁以訂年譜》亦記是年二月,“在家始從李先生言,作書學撥鐙法,然僅能施之寸以上之字。”到張謇去世之民國十五年,他在《為師範甘肅畢業學生演說》中專門講到書法,並強調“撥鐙法”的重要,張謇講:“寫字須一筆一畫均有著落。注意於常人所易忽略之處,從平正方面去做,尤須多玩味古人。今之於篆隸,每推鄧完白,予謂何子貞實駕而上之,一則將氣,一則士氣,何讀書多,鄧讀書少也。執筆用撥鐙法,則無論寫碑帖皆可。曩摹顏柳,無一肖處,後用撥鐙法,乃頭頭是道。”可見張謇對此法的“情有獨鍾”。

按李聯琇為江西臨川人,其父李宗瀚(春湖)為著名書法家,與劉石庵、程春海有“一石二春”之號。李聯琇本人對書法亦頗有心得,其著《好雲樓集》中就有所論述,並對撥鐙法有所解釋。歷來書法界對“鐙”字有兩種理解,一認為是馬鐙,一認為是“燈”的異體,兩種理解導致對執筆書法的兩種認識。李氏的解釋是後者。

張謇執筆受李聯琇影響,主張用撥鐙法,他曾以此法試驗過一段時間,覺得很有道理,收穫不少。

我們只要翻開《張謇全集》,定會為之驚歎。一個致力於多種事業的人,事務繁冗,還堅持每天用工整的蠅頭小楷寫日記,且從二十二歲起,一直到臨終,確定是一般人所難做到的,從日記中的小楷,就可知他書法的特點,早年日記,字型秀勁,富法帖氣;晚年日記,筆致沉雄,融諸家之長。隨手翻開《張謇全集》,即可見張謇勤奮讀書,刻苦練字,矻矻終日,堅持不懈之情形,試抄錄幾條為例:

光緒五年1879(年二十七歲),九月二十六日,寫字。得王覺斯臨王蒙帖。

十年1884(年三十二歲),正月十六日,寫《金剛經》。十月十四日,購《皇甫碑》《道德經》《元妙觀碑》《書譜》。

十二年1886(年三十四歲),正月三十日,寫字。子培(沈曾植)來,同詣李氏,觀明拓“多寶塔”,詣劉氏,觀王惲合作“太湖秋泛圖”、“劉文清字冊”。

十三年1887(年三十五歲),六月二十五日,臨《道因碑》。日課惟此能行也,日定五十字不閒。七月六日、七日,臨《道因碑》。

十四年1888(年三十六歲),四月一日,自此始寫大卷,臨《郭家廟》定為晨課。十月三日,臨《伊闕佛龕碑》。

十五年1889(年三十七歲),二月十四日,早寫大卷二開。

十七年1891(年三十九歲),六月二十四日與劉一山訊。託買舊拓麓山寺碑。九月二十五日,博孫招食蟹。因得觀靜娛室四寶,蓋隋丁道護啟法師、唐虞世南廟堂、褚遂良孟法師、魏棲梧善才寺四碑也。天下奇珍,生平初覯,絕大眼福。十月二十七日,臨《禮器碑》。

十八年1892(年四十歲),四月十日,以上日寫大卷兩開,為人書大字二百,或奔走酒食而已。九月二十二日,曾濂溪送《元教碑》二本。

十九年1893(年四十一歲),八月一日,臨《瘞鶴銘》,山谷得筆法於此,石庵亦以此為本師也。

二十四年1898(年四十六歲),五月五日磐碩招飲。題黃(道周)忠端墨跡冊子:明代士大夫書法大都原本閣帖,公此札氣疏筆茂,取徑尤高,述敘師門、辭旨婉篤,即論文藝固亦度越百家。往見公畫蟹卷子,水墨空濛,參差荇藻之間,翻正欹仄,萬狀畢露,直疑公胸有造化。山谷謂神明逸使,其翰墨無以過人,猶想見其風致,況筆精墨妙者耶。竊於公書亦云。

從《張謇全集》中,便不難發現其刻苦臨寫碑帖,博眾家之長,轉益多師,努力擺脫“館閣體”的習氣,形成自己書法風格的印跡。張謇一生主要臨寫的碑帖如下:

二十歲,臨褚遂良《枯樹賦》、《聖教序》、顏真卿《告身》、《爭座位》。

二十二歲,臨《爨龍顏》、鍾繇帖、孫過庭《書譜》。

二十三歲,臨顏真卿《麻姑仙壇記》、《告身》。

二十六歲,臨《藏公碑》。

二十七歲,臨《醴泉銘》、《皇甫碑》、《元妙觀碑》。

四十一歲,臨《瘞鶴銘》。

四十五歲,臨《曹娥碑》。

七十四歲,臨孫過庭《書譜》、臨懷素帖。

最令人感動的是張謇在逝世前還在臨寫孫過庭《書譜》,張孝若《南通張季直先生傳記》中回憶道:“我父在逝世前十四天還要寫字,可是執了筆,動不來了。”這種持之以恆的嚴謹學風,堪為後世之楷模!

綜上所述,張謇作為社會名人,對書法愛好至深,與其它科舉成名做了大官的人還不同,他不僅僅是為了出盡風頭到處題字,他是發自內心的喜愛並研究探討書法,其書風“早年勁健,中年豪邁,晚年蒼勁”。可分為三個時期:

1、早年勁健。張謇十六歲赴州試,名列一百以外,同縣範肯堂卻高列第二名。回到學塾,塾師嚴厲指責。光緒十五年,張謇臨褚遂良《伊闕佛龕碑》,得秀美瘦勁之姿,現藏於南通博物苑的《四時讀書樂》(附圖2)四條屏為其學褚得意之作!嘗雲:“寫字要結體端正、平直,決不可怪、更不可俗。”張謇為參加科舉考試,苦練書法,在塾師的指導下,練習顏真卿、歐陽詢等人楷書,從而奠定了基礎。

書法:墨池徑寸蛟龍澤——論張謇與書法

附圖二(1)

書法:墨池徑寸蛟龍澤——論張謇與書法

附圖二(2)

2、中年豪邁。張謇書風由早年平穩到中年追求豪邁,此時已擺脫“館閣體”的影響,主要臨習《聖教序》、顏真卿《爭座位》、孫過庭《書譜》等,用筆上主張“拔鐙法”,結體瀟灑,豪邁俊爽,神采奕奕(附圖3),充滿濃郁書卷氣的鮮明個性。

書法:墨池徑寸蛟龍澤——論張謇與書法

附圖三

3、晚年蒼勁。晚年的張謇經過人生的大起大落,已榮辱不驚,書風漸趨平正老辣,公務之餘,常臨六朝碑版、《瘞鶴銘》、《書譜》(附圖4)、懷素草書帖等,似乎受恩師翁同和行楷影響!潛移默化,潤物無聲。張謇用褚遂良筆法書翁同和,風姿綽約,並繼承了翁同和小行書的流暢之美和自然之趣,並衍化出自家面貌。

書法:墨池徑寸蛟龍澤——論張謇與書法

附圖四

張謇的書法自成面貌,名重一時,除楷書、行書外,兼擅篆隸。翁同和稱他字很雅緻,曾說:“文氣甚老,字亦雅,非常手也。”經學大師俞樾曾撰聯讚譽:“陳太丘如是其道廣,顏魯公何止以書名。”可見評價之高,史稱張謇書法為“同光間書法第一”,當不為過。鄭蘇戡亦推重稱:“書法有棉裡針,惟嗇翁。”

晚年的張謇,書法被用來服務他的大事業,如頻頻地賣字來彌補慈善經費的不足。他有首《鬻字告終以詩記之》詩,使我們看到他老而彌堅的豪氣和濟世情懷:

大熱何嘗困老夫,七旬千紙落江湖。

墨池徑寸蛟龍澤,滿眼良苗濟得無。

張謇門人費範九《淡遠樓叢墨》有《復子泉簡》:

尊公屬書之聯,頃已由嗇師書就。其文曰:“金匱紬書,有太史子;泰山聳桂,若潁川君。”真楷莊嚴,盡顏柳之能事。而以子長擬先生,尤見老人傾倒之意!嗇師今年鬻書得萬三千金,尚未書十分之一。於故紙山積之中獨揮汗而為此,足為先生慰也!

從此信札中可瞭解張謇賣字收入的寬裕,為籌集教育、慈善等事業經費,他曾一再鬻字南北各地,因此,他的手跡流散全國,聲名遠播。

張謇於書學理論,見解十分獨到,雖隻言片語,亦彌足珍貴,如翁同和日記中雲:“季直論書語甚多,謂陶心耘用卷筆非法,極服膺猨叟(即何子貞),直起直落,不平不能拙,不拙不能澀。石庵折筆在字裡,猨叟折筆在字外。”其告子張孝若:“學山谷書,須知山谷之所學,山谷用俯控之筆,得之瘞鶴,褚河南書永徽聖教序,即俯控之筆,可體玩也。山谷書於平直處順逆處須注意,須更觀山谷謹嚴之字,乃能悟其筆法。”雖一鱗半爪,所論都十分精僻。非深知書者不能言也!此可補晚清民國筆記書論之闕。

誠然,與張謇同期或稍早晚並有交往者如翁同和、張裕釗、沈曾植、羅振玉、鄭孝胥、吳昌碩、梁啟超等書家,就書法藝術而言,張謇在清末至民國間書壇,充其量只是位二、三流書家,他尚未能擺脫老師翁同和的藩籬,其書與翁書相比,堂廡尚不夠寬大,用筆也不及其師老到自然,如人先遇子路而後見孔子,高下立見!但張謇作為一位政治家、實業家、教育家、社會活動家,或許書法對其而言,只能是茶餘飯後一技而已!好在他能將書法這一愛好與他一生的事業契合在一起,互補得當,使之從晚清至民國之間仍然享有書名,佔有書壇一席之地。大凡有關民國書法的專著,均可讀到他的遺作。

【主要參考書目】

1、《張謇全集》

2、《張季子九錄》

3、《張謇日記》

4、《張謇書法集》

5、《張謇的交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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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謇行書對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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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謇隸書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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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謇行草對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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