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聚散無窮已：蘇軾七律《陳州飲別文郎》

蘇軾《陳州與文郎逸氏飲別，攜手河堤上，作此詩》

白酒無聲滑瀉油，醉行堤上散吾愁。

春風料峭羊角轉，河水渺綿瓜蔓流。

君已思歸夢巴峽，我能未到說黃州。

人生聚散無窮已，未忍悲歌學楚囚。

（《蘇軾詩集》卷20，p1017）

簡注：

陳州，今河南周口。元豐三年（1080）蘇軾被貶黃州，赴貶所途中經陳州。文逸民，文務光，蘇軾表兄文同之子；蘇轍之婿。逸民，沒做官的人。羊角，風旋轉貌，典出《莊子逍遙遊》。渺綿，水勢很小。瓜蔓，典出《水衡記》。君已二句，文同一年前卒於陳州，文務光載喪歸蜀，故云夢歸巴峽；自己則前往流放地黃州。此身二句，這裡是用李商隱《與同年李定言曲水閒話》詩中原句。楚囚，《晉書王導傳》何至作楚囚相對泣耶？

散繹：

文郎美酒美不勝收，甘甜爽滑熱情酥油。

醉後攜手河堤散步，舒散我的滿腔憂愁。

料峭春風尚帶寒意，狀如羊角旋轉不休。

河水分叉形如瓜蔓，渺渺綿綿向東漫流。

你要扶柩回到四川，舊夢已到巴山峽口。

露宿風餐跋山涉水，我將前往貶所黃州。

聚散無常人生無定，哀聲嘆氣莫學楚囚。

品讀：

元豐三年（1080），蘇軾自京城赴黃州貶所途經陳州。弟弟蘇轍受其株連，也受懲罰被貶。但他此時特地從商丘行二百餘里來陳州與兄相見。文務光熱情接待了蘇氏兄弟。酒後蘇軾與務光河堤散步，蘇軾作此詩。因務光是侄女婿，故稱“文郎”。

首句的“白酒”，不是我們今天的“燒酒”（60度的蒸餾酒），因為蒸餾酒到元明時期才出現。宋朝的“白酒”，大約是一種度數較高的白色米酒。

詩中的意象，運典，造句，明顯地強壓著悲憤。末二句“此身聚散無窮已，未忍悲歌學楚囚”，直接借用李商隱原句，也無法扭轉全詩的基本情調。自己被流放，老表兼好友文同之死，給了蘇軾重大打擊，他只覺得人生聚散無常，升沉難定，幻滅可悲！這豈是飲用一回美酒就可以消除的悲哀呢？！

【附圖八幅】北宋陳州，今日河南周口新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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