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稿費” ，百萬不算多，高興了，賞個美女也常見

作者：陳愛松，洛陽中學語教師。鄉村生長，鄉村工作，故名村姑。洛陽日報、晚報專欄作者。

現代意義上的稿費是隨著報紙雜誌出現的，不過百年曆史，魏晉自然沒有。但從《世說》上看，有些文章是有報酬的，姑且稱之為稿費吧。

有的是物質的報酬。比如顧愷之有一次隨桓溫出行，桓溫讓下屬們描繪他新修的江陵城，顧愷之隨即吟出一句“遙望層城，丹樓如霞”，桓溫大悅，立刻賞給他兩個婢女。八個字，兩個如花的女子，這稿費可不低。但這畢竟是特例，屬於可遇不可求之類。放在現在，類似某些小說網站的打賞，有錢人一高興，出手就是百萬元。

有的是地位的報酬。太尉王衍問阮修：“老莊與儒教有何異同？”阮修答曰：“將無同？”意思是沒有什麼不同吧？雖然表現形式不一樣，但根本道理都是一樣的。王衍認為他答得好，即任命他為官。時人稱阮修為“三語掾”，即三字得一官。其實，阮修有令名，王衍本有提拔之心，就像考察干部，前面各項都合格了，一面試，一語合心，自然就過關了。

還有一位學者，叫李弘度，年輕時家貧，揚州刺史殷浩問：“你肯屈就方圓百里的小縣為官嗎？”李答曰：“北門之嘆，久已上聞。窮猿奔林，豈暇擇木！”前句用典，表明無衣無食，後句譬喻，說自己沒有選擇的餘地。四句話，讓人佩服且同情。於是就被任為剡縣令。四句得官，在重門第的時代，也令普通知識分子羨慕。

有些是友誼的報酬。比如“下筆千言，倚馬可待”的袁宏，少貧，曾為人當船伕，某個月朗風清之夜，詠自己所寫五言詩。謝鎮西從此過，嘆美不能已，因此相對而坐，交談甚歡。“嚶其鳴矣，求其友聲”。金谷二十四友，竹林七賢，蘭亭雅聚，皆是因文而成友。從古到今，這是每個作者都能得到的報酬。

有時，文章竟然與生命捆綁在一起。曹植七步成詩，暫時的人身安全就是稿費。雖然這樣的遭遇，誰也不想有。

有些是隔世的報酬。嵇康明知司馬氏統治之嚴酷，還要寫下六七萬言，在混沌世界劈出閃電與雷鳴。嵇康，已成了中國知識分子精神之高標，誰能說這不是最高價值的報酬呢？魯迅曾花了十年的時間，對嵇康詩文進行了最詳盡的整理，他一定從中吸取不少鈣質。

陶潛辭官歸隱田園，最後貧到乞食的地步，但依舊“常著文章以自娛”。當時之人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價值，《世說》上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有。但後來，白居易，蘇軾都是他的鐵桿粉絲。歐陽修說：晉無文章，唯一篇《歸去來兮辭》。這樣的報酬，多少錢能買到？

“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之盛事。”這是曹丕《典論·論文》裡的話。他還說，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唯有文章不必借史家與高位永久流傳。李白有句詩：“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臺榭空山丘。”時間是公正的，對於一心弘道的文人志士，歷史會給他一個公正的評價。

在現在溫飽已滿足的條件下，為什麼而寫，寫什麼樣的作品，應該是每一位作者思考的。當然，我堅決不反對提高稿費。“以錢為卑鄙者，倘能按一按他的胃，那裡怕總還有魚肉沒有消化完，須得餓他一天之後，再來聽他發議論。”這可是魯迅說的呢。

桓徵西治江陵城甚麗，會賓僚出江津望之，雲：“若能目此城者，有賞。”顧長康時為客，在坐，目曰：“遙望層城，丹樓如霞。”桓即賞以二婢。

《世說新語 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