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童年回憶《神鞭》：陳寶國顛覆形象演丑角，男一號是散打冠軍

1986年，西安電影製片廠攜手導演張子恩，根據馮驥才同名小說改編，拍攝了一部諷刺喜劇《神鞭》。本片並不是單純的武打片，雖然不夠細膩，但貴在諷刺現實。

電影講述的是清朝末年的天津，廟會上混混玻璃花因為自己以前的相好從風塵女子變成了包二奶奶，故意找茬，擾亂廟會表演。賣炸臭豆腐為生的傻二勸解，卻被玻璃花欺負。傻二用辮子還擊，玻璃花出了洋相。

玻璃花糾集一些武林民間高手去找傻二麻煩，彈弓王戴奎一、沒有真功夫的津門武林“宗師”索天響、東洋武士佐川秀郎全部被傻二的辮子打敗，傻二名聲大振，尊稱“神鞭”。

傻二想娶鄰居菊花，卻被菊花告知自己曾被洋人侮辱。傻二十分憤怒，和菊花完婚後在劉四叔的介紹下加入義和團，與八國聯軍戰場相見，義和團面對洋槍洋炮屍橫遍野，辮子也被炸斷。

大清亡了，到了民國初年，玻璃花成為警察，但惡行不改，強行剪辮子逼瘋菊花的父親。玻璃花對被傻二抹了面子的事念念不忘，帶槍去找傻二，但沒找到。

一天玻璃花單獨外出時，被人攔住，帶到“師父”面前，玻璃花才發現是傻二。傻二槍法神奇，雙槍百發百中。玻璃花被嚇傻。傻二的辮子也已經剪掉，縱馬離開，留下驚呆的玻璃花在原地。

1、充滿喜感，有微妙反諷意味

《神鞭》裡最具特色的就是洞察人性，充滿天津風味的喜感，有微妙反諷意味。

陳寶國飾演的混混玻璃花，有富有天津特色的挖耳朵、修指甲動作，扇子和鼻菸壺等小單品。眼睛是被人打了的狀態，瞳仁裡變渾濁，所以叫“玻璃花”。這大概是隻有天津才會有的一種混混形象。

據說陳寶國為此在天津的混混圈子裡學習了很久，那個年代沒有美瞳，沒有隱形眼鏡，他就用釦子磨成薄片替代，結果差點搞瞎一隻眼。

男主角傻二來頭不小，是全國武術散打比賽冠軍，還是國家拳擊隊首任隊長。陳寶國的玻璃花雖然是男二號，不過卻是推動這個諷刺故事情節的人物。開頭玻璃花被傻二打丟了面子，被混星子死崔扶進了中藥店賴在了店裡。掌櫃知道混混惹不起，不讓媳婦報警。

但是老闆娘是個社會人，典型的天津刁婦，用銀子打點死崔，稍稍用一點激將，玻璃花就暴怒著出去找傻二報仇了。天津人的嘴毒出名，老闆娘隨口就說出“說傻二要把玻璃花（三爺）的兩隻眼睛抽成一對玻璃花，連飯鍋茅坑都分不出來。”

本片玻璃花這個人幾乎集中國人的常見毛病於一身，人前最好面子，但人後無尊嚴。玻璃花請來收拾傻二的彈弓王戴奎一比武輸了，玻璃花奚落了他兩句，戴奎一翻臉，玻璃花眼看著要捱打，跪在地上對著彈弓王戴奎一不斷磕頭說戴爺戴爺，您是我爺爺。

玻璃花不甘心，又請來了津門武林“宗師”索天響，仙風道骨，鶴髮童顏。玻璃花向傻二耀武揚威地介紹“宗師”的絕活，居然是躺在蜘蛛網上睡覺，腳踢蒼蠅和單指拉大餅，觀眾大部分大概已識破這“宗師”是一個欺世盜名的騙子，而且是個純天津味的騙子。

索老爺排場大，眾人用轎子抬著他進傻二的院子。傻二見這陣勢恭恭敬敬，聽著還算是知識淵博的索老爺介紹這些南北拳法，更像是個說相聲的，也是天津傳統藝能。

索天響開始跟傻二比武，說不準傻二用鞭子（辮子），眼看著就下盤不穩，小粉拳錘傻二胸口像瘙癢，不一會就被打趴了，隨後居然輸急了背後發暗鏢，也沒能得逞。

有位楊老闆是個做“面子生意”的人。人好面子，他就賣給人洋貨充面子。玻璃花去找楊老闆求他幫忙找東洋武士對付傻二，比武的愛國“面子”生意，在楊老闆對玻璃花的不斷暗示“面子高過一切”下，做成了。

玻璃花人前尊稱“三爺”，為了請到東洋武士需要銅爐做見面禮，淪落到到拿烙鐵燒大腿耍無賴的地步，也是一個被“面子神教”坑了的可憐蟲。

毫無意外，傻二贏了日本武士，在熱衷於造神運動的年代，突然有了大量的追隨者。

傻二也被尊稱“傻二爺”，家裡也被掛上了“神鞭”牌匾，結果掛著就掉了下來，也是十分諷刺。

2、還原清末民初天津風物

《神鞭》相比同時期的功夫片，最大的特點是極大程度地還原清末民初天津風物，比較忠實地描繪了一個清末的天津衛的眾生相。影片中對傳統民間藝術、平民市井生活的描寫是十分珍貴的。

例如包二奶奶神氣地坐在臺上，當時的大家族擺闊，用的是老字號祥德瑞八大件點心，堆成一座山。那時的電影還沒有廣告植入，但事實上宣傳了老字號。

磨豆腐為生的傻二這裡也看得出老式的豆腐磨，需要趕一隻驢來作為動力。

天津人有起賤名的習俗。

天津城牆的殘餘部分，也在片中被拍到了。

3、對社會變革的隱喻

影片的背景時間，大概是在1900年的義和團運動前後。前面提到任何一個洋人都比知府大三品，這也是老百姓熱衷於加入教會的原因，為了尋求教會庇護，出事了教會的洋人可以幫忙出面交涉。但這也導致了百姓的分化，沒入教的百姓痛恨教民，義和團漸漸發展起來。

義和團表演“刀槍不入”，在影片中也有體現。大刀砍在胖子的肚皮上，只留下一道白痕。影片中，傻二的辮子依舊是傳統的象徵，辮子神功多次打敗洋人，也是“刀槍不入”類的傳統藝能，他也在義和團的集會上進行了表演。

然後就到了義和團和洋人的決戰之日。八國聯軍軍容整齊，義和團雜亂隨意，甚至還有一群迷信的吹鼓手。

義和團相信刀槍不入，不加掩護地站在槍口下，傻二很吃驚，終於也有人警醒，叫大家趴下。

傻二被炸暈，醒過來時義和團屍橫遍野，他的辮子也被燒斷了。傻二把鞭子扔進河裡，也寓意著傻二的覺醒，或者說中國人的覺醒。

轉眼到了辛亥，人人剪辮子。玻璃花強行剪了傻二媳婦菊花的父親的辮子，守舊的老人因此瘋了。菊花引誘已經當上警察的玻璃花來到樹林裡。玻璃花驚奇地發現，傻二剪掉了神鞭。

傻二說：鞭剪了，神留著，祖宗的東西再好，該割的時候就得割！再怎麼變，也難不死咱。什麼新玩意，都能玩到家，一變還得是絕活！

然而影片雖然燒了神鞭，砸了義和團的神壇，可回頭傻二用上了代表著現代文明的槍，玻璃花卻還是稱讚為“神槍”，得了不造神會死之症，這也是中國人的通病，這才是本片最大的反諷。

但是看完全片回想起來才發現，傻二卻是個明白人，這點並不是反諷。電影中他全程扮豬吃老虎，幾乎是全片智商巔峰，最大贏家。

最開始玻璃花帶來彈弓王戴奎一敗在傻二手裡。戴奎一也是被玻璃花用激將法，假傳傻二說了他壞話騙來決鬥的。傻二心如明鏡，一句 “他們拿話賺你呢”讓戴奎一立即倒戈，轉而收拾玻璃花。

傻二打贏日本武士，在隔壁菊花的父親金老頭請他喝酒時，積極表現，輕鬆打動老丈人，瞬間終身大事，要知道辛亥之後，玻璃花卻還是個單身漢。

《神鞭》上映的1986年正是中國電影語言現代化的浪潮之下。商業片熱潮襲來，不再拘泥於正統歷史，《神鞭》探索藝術與商業的平衡，“祖宗的東西再好，該割的時候就得割，一變還得是絕活”，成就了經典影片。

（撰文：Mankei W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