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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經》第13章:寵辱不驚

由 5000言 發表于 人文2021-12-23
簡介後來,光武帝又請嚴光到宮裡去,談說過去的交往1舊事,兩人在一起相處好多天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及吾無身,何患之有?

《道德經》第13章:寵辱不驚

寵辱不驚

【原文】

寵辱若驚①,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②,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

【註釋】

①若:作“乃”字或“則”字講。

②所以:可譯為“……的原因”。

【譯文】

得到寵愛或遭受恥辱,都像是受到驚嚇一樣。重視大患,就好像重視自己的身體一樣。什麼叫作“寵辱若驚”?寵愛是卑下的,得到它會感到心驚不安,失去它也會驚恐萬分。這就叫寵辱若驚。什麼叫作“貴大患若身”?我之所以會有禍患,是因為我有這個身體;倘若沒有了我的軀體,我還有什麼禍患呢?所以,把天下看得和自己的生命一樣寶貴的人,才可以把天下的重擔交付於他;愛天下和愛自己的生命一樣的人,才可以把天下的責任託付與他。

【導讀】

本章是老子將修身觀、治國觀相互結合的論述,講如何對待榮辱,如何對待自身的問題。提出“故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的重要觀點。

【解析】

本章主要討論兩個問題:一是“寵辱若驚”,一是“貴大患若身”。這兩句是《道德經》裡經典的語錄,老子對寵辱、進退均有獨到的見解。

《道德經》第13章:寵辱不驚

榮辱

“寵”指非常道,“辱’’指常道。“寵”字的構成是宇宙中有“龍”的樣子。在古代的易道八卦學說中,龍是一個極重要的概念,因為宇宙八方是靠六個龍頭的不斷延伸才得以形成的。因而中國人便有“龍的傳人”之說。而“辱”字的構成則是用手掌握拿捏好時辰分寸的樣子。“驚”字為“敬馬”之合。莊子說:“萬物一馬也。”所謂“一馬”也就是“道”。如此說來,“驚”字也就可以看作是“敬道”。所以,寵辱若驚是指寵和辱都要以道為其歸依。

人作為情感動物,對榮辱的情感體驗十分敏感,因為芸芸眾生奔走於各種名利場,不可能完全擺脫榮辱的影響。面對榮辱,人們總會有所反應。比如,受到別人恭維和讚許時,心裡會感到喜悅;但這種喜悅是短暫的,因為人有患得患失的特點,得到寵愛並不會令我們永遠快樂;同樣,當我們受到別人的冷眼、辱罵、輕視的時候,我們也會表現出不安、驚恐;其實,這一切都是由人類自身的弱點決定的,因而人無論得到寵愛還是得到屈辱都會憂心忡忡,惶惶不可終日。所謂“貴大患若身”,貴,以之為榮,看重;大患,極強的憂慮;若,如。得寵就驚喜,受辱就驚懼;把心中的憂慮看得與自身的生死存亡同等重要,“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是世間一般人的普遍心態。

在老子看來,人在榮辱面前的這種表現,雖是常態.但都是不正常的。因為榮辱都是一時虛名,事過境遷之後便成過眼雲煙。人不能遠離榮辱,但也不能成為榮辱的奴隸。只有看淡榮辱、超然自守的人,才能把握自己的人生方向,成為自己的主人。

為了便於人們理解,老子還對上述觀點作了解釋:“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也就是說得寵和受辱同樣驚恐,重視大的禍患如同重視生命。什麼叫得寵和受辱同樣驚恐?得寵是卑下的,獲得它時好像受到驚嚇,失去它時也好像受到驚嚇,失寵也令人不安。這就叫做作得寵和受辱同樣驚恐。有身,就是心裡還存有自身的利益;為,因為;及,如果;無身,無自身利益之念。為什麼世間常人會存在這些普遍的弱點呢?老子又對產生這種心態的原因作了分析,他認為,世間常人之所以總是念念不忘其自身利益,並且為自身利益而患得患失;就是因為常人身上缺少精神追求,老子沒有直接告訴人們他所提倡的人生精神追求是什麼,而是用可當大任者和不能當大任者來進行對比,以此來說明人們應該有什麼樣的人生精神追求:“貴以身為天下,若可寄天下;愛以身為天下;若可託天下。”如果以自身的患得患失去治理天下,那麼你只配寄身於天下而做個普通之人,絕不配去治理天下;如果你像愛惜自身那樣去愛惜天下,那麼就可以把天下事託付給你,讓你去治理天下。老子所提倡的人生精神追求觀,就是把自身融於天下之中,沒有自己的利益,只有天下的利益。自第九章至此,老子講的都是修德而非修道,其實,修道要比修德更高一個層次。修德講:求“生而畜之,生而不有,為而不恃,長而不宰”,講求“無之以為用”及“愛以身為天下”,而修道講求的是純粹的自然和無為。

在現實生活中,一般人對於身外的榮辱得失十分看重,甚至許多人重視身外的寵辱遠遠超過自身的生命。人生在世,難免要與功名利祿、榮辱得失打交道,許多人是以榮寵和功名利祿為人生最高理想,目的就是為享榮華富貴、福佑子孫。總之,人活著就是為了壽、名位、貨等身外之物,對於功名利祿,可說是人人都需要。但是,把它擺在什麼位置上才好呢?如果你把它擺在比生命還要寶貴的位置上,那就大錯特錯了。老子從貴身的角度出發,認為生命遠遠貴於名利榮寵,要清靜寡欲,一切聲色貨利之事,皆無動於衷,然後可以受天下之重寄。因此,老子認為,沒有必要視榮寵為寶貝,也沒有必要視恥辱為洪水猛獸,兩者沒有必然的界限,並非勢同水火,關鍵在於如何看待。如果善於正確對待,恥辱就會變成榮寵的墊腳石;如果不善於對待,榮寵就會變成恥辱的前奏。正確對待榮辱,就能豁達處世,不至於為榮辱所羈絆。

【經典解讀】

寵和辱,在人們印象中似乎是截然不同的待遇,一個是受到禮遇,喜愛,一個是受到侮辱、輕視,避辱而求寵是人之常情。但在老子眼中,寵辱都是相同的,它們都會讓人“若驚”。受到寵幸,得寵者就會心中欣喜,一方面乎所以,容易導致邪行:另一方面,寵是別人的恩惠,是卑下者才會享有的待遇,得寵者就會以得寵為殊榮,為了不失去它,就不得不在賜予者面前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甚至曲意逢迎、阿諛諂媚。這既傷害了身體,又摧殘著人們的人格尊產。同樣,受辱也是如此,受辱者心中憤懣,人格樣受到損害。所以寵與辱是同樣的,都會損害人的本性。一個人只有看破榮辱,不愉不懼才不會患得患失,才能保持自己人格的完整,精神的獨立。否則,自身且不能保全,如何談得上治天下。王弼在注《道德經》時就解釋此處說:“得寵辱榮患若驚,則不足以亂天下也。”(亂,為治理之意)

但做到寵辱不驚,並非一件容易的事,也許只有老子言到過的“為腹不為目”的聖人才能夠“不以寵辱榮患損益其身”,只有這樣的人才能託之以天下。王夫之在其《老子衍》中曾說過:“眾人納天下於身,至人外其身於天下。夫不見納天下者,有必至之憂患乎?寵至若驚,辱來若驚,則是納天下者,納驚以自滑也。大患在天下,納而貴之與身等。夫身且為惠,而貴惠以為重累之身,是納患以自梏也。惟無身者,以耳任耳,不為天下聽:以目任目,不為天下視:吾之耳目靜,而天下之視聽不熒,驚患去已,而消於天下,是以百姓履籍而不匹傾。”即莊子所說:“定乎內外之分,辨乎榮辱之境。舉世非之而不加沮,舉世譽之而不加勸。”

再者,有人說老子講聖人“後其身”、“外其身”與這裡所說的“費身”、“愛身”豈不衝突?其實老子所言的“貴身”、“愛身”並非是現代人印象中的注重身體享受、美化,不是經常做美容,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當然,老子的那個時代沒有這些東西。老子所說的“愛身”、“貴身”是承接上章,即反對“五色”、“五音”、“五味”、“馳騁田獵”等。在老子的觀點中愛身,即順應自然之養生之道,不以甘被肥膩蝕其腸胃,不以奔走馳騁勞其筋骨,不為聲色犬馬累其耳目,於身則安閒舒暢,於意則清淨寧和。所以說,這種愛身之道,應之於治國,依然就是無為而治。

老子所說的“無身”,就是迴歸自然,與世同塵,拋棄一切,功名、榮展、慾望對人類本性的牽縈,正如莊子所言:“至人無已,神人無功,聖人無名。”

【哲理引申】

《莊子,逍遙遊》中講了許由辭避帝位的故事。堯帝想把天下讓給許由,對他說:“太陽和月亮已經升起,可是篝火還在燃燒,它想和日月爭明,不是很難嗎?季雨已經降落了,可還在引水澆灌田地,這豈不是白費氣力?您如此賢能,請允許我將天下交給你。”許由說:“天下已經大治,我接替你難道是為了名嗎?名只不過是派生、次要的。鷦鷯築巢林中,只不過佔據一條樹枝:最鼠到河邊飲水,填飽肚子就可以了,天下對我又有什麼用處呢?”許由將功名利祿都看為身外之物,他知道物是用來養身的,而不是用來役身的。所以,他能擺脫榮辱的束縛,得不知喜,失不知悲,逍遙自在,無憂無慮。

歷史上,像許由一樣的隱土有很多,他們榮華富貴唾手可得而不取,皇帝權貴對其尊寵無比而不甘榮幸,得位則泰然處之,失位亦無所憂懼,隨時都能夠保持獨立而完整的人格。兩漢之交的嚴光就是這樣的一位高士。

《道德經》第13章:寵辱不驚

嚴光畫像

嚴光,字子陵,本姓莊,後人為了避漢明帝劉莊之諱而改其姓為嚴。他少年時候即享有高名,曾和光武帝劉秀一起遊學,他們之間交情很好。長大以後,在郡縣之內人人都稱其為飽學道德之士。當時王莽篡位,招致天下各地名士,王葬昔時享有盛名,很多宿儒學士都願意依附於他,但嚴光卻屢次辭而不就。他認為王養改制導致天下大亂,前去為政不僅不能一展才華,反而會使自己身處險境,甚至招來禍患。後來,王莽果然失敗,很多當時應招的名士,和他一起蒙難。

光武帝劉秀擊敗了各路競爭對手,建立了東漢政權。因為,年輕時的交情,他也十分了解嚴光的才能,準備招嚴光出來做官。但嚴光此時已經看穿了功名利祿,他為了躲避前來招撫他的人,就改名換姓,隱居起來不再出現。光武帝想到他的賢能,就下令按照嚴光的形貌,在全國查訪他。後來齊國地方上報說:“有一個男子,經常披著羊皮在水邊釣魚。”光武帝懷疑這個人就是嚴光,便準備了車子和禮物,派人專程去請他。此人果然是嚴光,但他依然不願出來做官,使者一直請了三次才將其請到。他被安排在京師護衛軍營住下,官中供給他床褥用具,每天派人將酒食送去。

光武帝親自來到嚴光居住的館舍,嚴光睡著不起來,光武帝就進了他的臥室,摸著嚴光的腹部說:“唉呀,子陵,就不能出來幫著我治理天下嗎?”嚴光又假裝睡著不講話了,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看了好一會兒,說:“過去唐堯那樣顯著的品德,巢父、許由那樣的人聽說要授給官職,尚且跑到溪邊去洗耳朵。讀書人本各有志,何以要到強迫人家做官的地步?”光武帝說:“子陵,我貴為天子,難道還不能讓你做出讓步?”於是便上車,嘆息著離開了。

後來,光武帝又請嚴光到宮裡去,談說過去的交往1舊事,兩人在一起相處好多天。他們同吃同住,很多大臣內侍都進諫光武帝,說嚴光過於器張,不知禮節。但嚴光自己卻毫不在乎。有一次光武帝隨意地問嚴光:“我比過去怎麼樣?”嚴光回答說:“陛下和過去比僅僅有那麼一點點進步而已。”說完話便睡倒了。嚴光和皇帝相處,還是像對待昔日的故人一樣,絲毫沒有看重他的赫赫地位,睡熟了便把腳壓在光武帝的肚子上。第二天,太史奏告,有客星衝犯了帝座。光武帝笑著說:“我的老朋友嚴子陵與我睡在一起罷了。”光武帝想授予嚴光諫議大夫的職務,但他堅決不肯屈意接受,而後,又回到了隱居的地方,在富春山過著耕種生活,後人把他垂釣的地方命名為嚴陵瀨。

很多人擠破腦袋想得一功名,就像《儒林外史》中的周進、范進一樣,在功名面前悲傷得要死,高興得發瘋。其實這是不知名利為虛,而生命為本的道理,因為虛名而害身傷性,實乃本末倒置。談泊名利,完全將榮辱權位視如無物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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