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道與傳心》之宋元明清時期道家尊師重道典故（十）

（八）長春真人丘處機

丘處機（1148～1227年），字通密，號長春子，金登州棲霞（今屬山東）人，全真道第五代掌門人。幼聰敏，日記千餘言，能久而不忘。未弱冠即學道，隱昆嵛山。

［1］

大定七年（1167年），拜重陽祖師為師，時年二十。後隨恩師入昆嵛山煙霞洞修煉。大定九年（1169年），隨師遊梁。途中，恩師仙逝於汴梁。

大定十年（1170年），隨同門馬鈺、譚處端、劉處玄等到陝西會恩師故友。大定十二年（1172年），與眾師兄弟遷葬祖師靈骨於終南山。其後，和師兄弟為師父守喪三年。期滿後（1174年），辭別師兄弟，獨自一人至磻溪（今陝西寶雞市東南）穴居六年，後至隴州（今屬陝西）龍門山繼續隱修七年。

大定二十八年（1188年），應金世宗召，從恩師故居赴燕京（今北京），奉旨塑呂純陽、王重陽、馬丹陽像於官庵，並主持“萬春節”醮事。泰和三年（1203年）二月初六，長生真人劉處玄仙逝。長春真人丘處機掌教。公元1203年至公元1219年，丘處機在山東蓬萊、芝陽、掖縣、北海和膠西等地傳道。其間，多次到嶗山講道，開創了全真道龍門派。

元太祖十四年（1219年）冬，成吉思汗派使臣劉仲祿懸虎頭金牌徵召長春真人，真人欣然應詔，西行覲見，於公元1222年春，在大雪山與成吉思汗會見，勸以清心寡慾，敬天愛民。元太祖（成吉思汗）契其言，賜號“神仙”，爵“大宗師”，令回燕京（今北京）掌管天下道教。

［2］

元太祖二十二年（1227年）七月四日，丘處機於長春宮寶玄堂逝世，享齡八十歲。元至元六年（1269年）贈“五祖七真”徽號，賜號“長春演道主教真人”。長春真人一生弟子眾多，以尹志平、李志常、宋德芳等最為著名。著作有《攝生訊息論》《大丹直指》《磻溪集》等。

［3］

丘處機自幼有向道之心，且極為堅定。年十九，就出家於昆嵛山修道。丘處機曾作詩題《堅志》，道出當年心跡：“吾之向道極心堅，佩服丹經自早年。遁跡巖阿方十九，飄蓬地裡越三千。無情不作鄉中夢，有志須為物外仙。假使福輕魔障重，挨排功到必周全。”

［4］

大定七年（1167年），重陽祖師經萊州抵達寧海州，住馬鈺家，得其“待以師禮”，後於夢鶴之地建全真庵以居。同年九月，丘處機自昆嵛山石門來全真庵拜謁重陽祖師。

《金蓮正宗記》記載，重陽祖師見到丘處機時，“見而愛之”，“與語終夕，玄機契合，故贈之詩云：細密金鱗戲碧流，能尋香餌會吞鉤。被予緩緩收綸線，拽入蓬萊永自由”

［5］

。祖師如此誇獎，對二十歲的丘處機來說，是莫大的鼓勵與認可。丘處機拜而受之，之後旦夕親侍左右，甘灑掃之役。

讓丘處機意外的是，在之後親侍恩師的三年裡，重陽祖師並沒有給他傳授任何丹道法訣，只是一味讓他幹活，還不准許他偷懶。這與初見面時的情況，好像完全變了。師父好像很偏心馬鈺，每次都單獨把馬鈺叫到一邊，跟他說很多玄妙之事，自己只能在幹活的間隙，有一耳沒一耳地聽上幾個字。有時因事需去請示師父時，師父見他進來，就立即停止談話，這分明是不想讓他知道。

對此，丘處機心裡不無委屈地念叨：自從跟隨師父，對究竟什麼是道，沒有一丁點體會。師父交給自己做的事，與此沒有絲毫關係。當自己有疑問的時候，又不敢跟師父明說，生怕招來師父的一頓呵斥，尤其是師父在世時最後的幾個月。當時，祖師對我們師兄弟四人的管教越發嚴苛。一天所受到的呵斥，恐怕是別人幾年加在一起也不及的。我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在師父眼裡都是倒行逆施，無一是處。這種情況下，我只好忍著不說，照舊做以前那些事，可心裡一直希望自己能儘早修道。時間一長，自己的心很難定下來，時常生起憤悱的情緒。好不容易有一次，我趁著間歇鼓起勇氣問了師父一句：“什麼是道？”師父若無其事地回了一句：“就在你自己心上。”我當時不解，可也不敢再繼續問師父了。直到師父走之前，才正式點了我一下。師父當時說：“長春，你有一個最大的毛病，現在我給你指出來，希望你能夠認真反省，把它去掉。你的毛病是，過去你總以為，我教給你的這些都與修道無關。你有所不知的是，為師教給你的這些，恰好就是道。”如今回想起來，是我沒能理解師父的良苦用心，師父其實一直沒有放棄我，而是用最好的方式——不言之教，默默地教化我，讓我在日常的小事上、平常事上磨鍊意志，錘鍊道心。

長春真人丘處機另一件值得稱道的事情，就是千里赴詔，拜見成吉思汗，因為此事，才有了全真道龍門派的興起。

元太祖十四年（1219年）冬，成吉思汗派使臣劉仲祿懸虎頭金牌徵召長春真人，在再三衡量南宋、金和蒙古之間的局勢之後，長春真人欣然應允。翌年春，長春真人率弟子趙道堅、宋道安、夏志誠、尹志平、李志常等十八人踏上西行覲見的道路。最終，於公元1222年春在大雪山與元太祖成吉思汗會面。

會面後，真人在成吉思汗西征行營內，與其朝夕相處數月，與之論道，他們談論的具體內容，經由耶律楚材詳細記錄下來，撰成《玄風慶會錄》一書。當時，只要有機會，真人有意向成吉思汗宣傳“去暴止殺”“濟世安民”的思想，成吉思汗聽後，深覺有理，遂欣然接受。之後，元朝統治中原的政策有所和緩，對待各地反抗大都採用招安措施，令諸多無辜老百姓免於戰爭之痛苦，與丘真人的此番勸諭有莫大關係。

此外，丘真人還不忘藉機進言成吉思汗清心寡慾，外修陰德，內固精神，所謂：“天道好生而惡殺。止殺保民，乃合天心。順天者，天必眷祐，降福我家。況民無常懷，惟德是懷，民無常歸，惟仁是歸。若為子孫計者，無如佈德推恩，依仁由義，自然六合之大業可成，億兆之洪基可保。”這些話對成吉思汗很有影響，認為“神仙是言，正合朕心”。成吉思汗不僅自己身體力行，還不忘召集太子和眾位蒙古貴族臣僚，囑咐他們按真人的話去行，並頒佈大令，將此仁愛孝道主張遍諭轄內各地，可見其非常重視。後世蒙古貴族對待漢族大多延續成吉思汗的政策，此舉對後世元代統治產生了深遠影響。這些內容，都詳細記錄在《元史》當中。

歲己卯，太祖自乃蠻命近臣札八兒、劉仲祿持詔求之。處機一日忽語其徒，使促裝，曰：“天使來召我，我當往。”翌日，二人者至，處機乃與弟子十有八人同往見焉。明年，宿留山北，先馳表謝，拳拳以止殺為勸。又明年，趣使再至，乃發撫州，經數十國，為地萬有餘里。蓋蹀血戰場，避寇叛域，絕糧沙漠，自昆嵛歷四載而始達雪山。常馬行深雪中，馬上舉策試之，未及積雪之半。既見，太祖大悅，賜食、設廬帳甚飭。

太祖時方西征，日事攻戰，處機每言欲一天下者，必在乎不嗜殺人。及問為治之方，則對以敬天愛民為本。問長生久視之道，則告以清心寡慾為要。太祖深契其言，曰：“天錫仙翁，以寤朕志。”命左右書之，且以訓諸子焉。於是錫之虎符，副以璽書，不斥其名，惟曰“神仙”。一日雷震，太祖以問，處機對曰：“雷，天威也。人罪莫大於不孝，不孝則不順乎天，故天威震動以警之。似聞境內不孝者多，陛下宜明天威，以導有眾。”太祖從之。

歲癸未，太祖大獵於東山，馬踣，處機請曰：“天道好生，陛下春秋高，數畋獵，非宜。”太祖為罷獵者久之。時國兵踐蹂中原，河南、北尤甚，民罹俘戮，無所逃命。處機還燕，使其徒持牒招求於戰伐之餘，由是為人奴者得復為良，與濱死而得更生者，毋慮二三萬人。中州人至今稱道之。

［6］

丘真人不僅對上宣揚“濟世安民”之主張，而且他本人身體力行。當時的邪米思干城為蒙古軍所控，此地有大量饑民，真人見狀，便將從蒙古貴族那裡得到的糧食救濟給他們。同時，真人發動蒙古官觀，向社會廣發度牒，將大批無以為生的流民安置進全真教，免除其苛捐雜稅。此舉在當時影響巨大，以至社會各階層人士如文人、官吏等，以與全真教相交為榮，道教其他派別乃至佛教寺廟也掛起全真旗號。全真教名聲由此在西域地區廣為傳佈。

注：［1］張繼禹主編：《中華道藏》第六部類《道史仙傳》第四十七冊《神仙高道傳》卷四《金蓮正宗仙源像傳》，華夏出版社，2004，第65頁。

［2］參見錢仲聯、傅璇琮、王運熙等主編：《中國文學大辭典》上冊，上海辭書出版社，2000，第732頁。

［3］參見辭海編輯委員會：《辭海》（第六版彩圖本），上海辭書出版社，2009，第1842頁。

［4］張繼禹主編：《中華道藏》第三部類《道教論集》第二十六冊《道學論著》卷三十五《磻溪集》卷一，華夏出版社，2004，第595頁。

［5］張繼禹主編：《中華道藏》第六部類《道史仙傳》第四十七冊《神仙高道傳》卷三《金蓮正宗記》卷四《長春丘真人》，華夏出版社，2004，第46頁。

［6］《元史》第十五冊卷二百二《列傳第八十九·釋老·丘處機》，中華書局，2016，第4524～45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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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生命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