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蛾撲火（2）

春節過後，上海大地早已復甦並有花開的跡象。黃沙城卻還是冰封時刻，很容易就被風掀起來的黃色細沙粒，正安穩地躺在冰硬的地面上沉睡。

已經返校很多天，室外還是凍得拿不出手來。距離大學校園有四、五里地的那個百貨商店對駿晟來說是一個比較陌生的地方。因為囊中羞澀，再加上他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選購商品上，如果真需要採購某件商品，他會請宿舍裡的其他男生代勞，當然，代價就是把自己的作業給對方參閱。

這一次就不同。駿晟已經嘗試過很多次要去一趟百貨商店。他必須做一些明顯舉動，要讓迎春注意自己，儘管自己的外形並不是非常惹女孩子關注，何況校園裡男女生的比例是9：1，假如他不及早下手，恐怕迎春就會被別人搶走。於是，駿晟不得不親自在這個星期天的中午專門去一趟百貨商店。

在商店裡，他先是在日雜品的櫃檯前面走來走去，看得那些針頭線腦們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沒能決定買哪一件。他再去看文具用品，精緻一點的，一個個都太貴，買不起！鉛筆練習簿是肯定拿不出手的。就在他焦慮不安中仰頭嘆息時，看見櫃檯上方的一根細鐵絲繩上用卡子夾著的一片又一片方形手帕，五顏六色，就像彩雲似的——好看。

“好看”倆字不知不覺被駿晟說出聲來，此時的他高興的程度不次於找到費馬大定理的證明方法，簡直就要跳起來。他直接撲向存放一摞摞手帕的櫃檯，站在櫃檯前，眼睛看盯著手帕，嘴裡在喊：同志，我要買這一塊手帕。

女售貨員不緊不慢從另一個賣紐扣之類的櫃檯走過來，將手伸進櫃檯的玻璃門裡，正準備按照駿晟指的那一摞疊得很整齊的手帕中取出最上面的一塊，就聽駿晟說：不，我說的是這一塊。

女售貨員將手挪到隔兩摞的那一摞手帕上，頭不抬眼不睜地等著駿晟確認。

駿晟又發話：哦——錯了，還是拿這邊的一塊好了。

女售貨員有些不耐煩，將手再次挪開，移動到第三摞手帕上，還是等著駿晟確認。

駿晟繼續說：不對，要不就拿這邊的這一塊吧。

女售貨員被惹火了，手在玻璃櫃臺裡的這一層的每一摞都取一條，一共六條，直接撒在櫃檯上，用眼白了一下駿晟，說：你自己挑吧！別弄髒了！

駿晟只關注櫃檯玻璃上下之間的變化，也沒發現女售貨員的表情變化，更沒聽出她的不滿。當手帕們被擺在櫃檯上，駿晟更不知挑哪一塊才好。估計半小時過去了，他才終於下決心付款買下來一方黃底帶紫花，不仔細看，好像一片黃土地上點綴著羊糞蛋兒似的手帕。

幾天後，駿晟藉著答謝迎春送他回家的理由，在他們一起去教室的路上，很認真地從衣服口袋裡拿出手帕，鄭重其事遞給迎春，並說：一點小意思，也不能算是答謝你送我回家的情誼。

說實話，自從寒假回家與迎春的這一面之緣，讓駿晟意識到自己長這麼大以來，還是第一次萌發對異性的渴望相見。他感覺迎春的漂亮，迎春的家庭，迎春對自己的窮家不嘲笑，都是迎春給自己建立時常惦記著見她一面的理由。而此時此刻，他是真想告白迎春自己喜歡她，想和她成為男女朋友。可惜，一貫埋頭解數學題的駿晟終究還是沒有膽量和勇氣，即使他無數次在心裡盤算過，自己應該是迎春男朋友的最佳人選。

迎春很自然地一隻手接過駿晟送來的裸裝手帕，另一隻手很隨意地從自己斜挎在肩的帆布揹包裡取出一個用綵帶繫好的駿晟聽說過但不曾吃過的大白兔奶糖的紙盒，遞給了駿晟。

看著迎春這一連串的舉動，駿晟更沒有表達的勇氣，而是強忍著驚訝，從嗓子裡咕嚕出兩個字：謝謝！

駿晟心說好厲害的囡囡，怎麼知道我要給她禮物？而且還這麼快就有還禮，豈不是讓我還要欠她一份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