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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開講:儒家篇

由 太平書院 發表于 人文2023-01-09
簡介墨子和墨家的很多觀點,聽起來都是故意和孔子和儒家唱反調

什麼什麼慈什麼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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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以儒家為中心

要討論先秦諸子百家,儒家是繞不開的話題,所以不妨以儒家為中心展開討論。儒家能成為討論的中心,不外以下四個原因:一、孔子整理的六經是諸子百家思想的源頭;二、以孔子為代表的教育家創辦的私學為民間儲備了大量人才;三、孔子為諸子自謀出路提供了示範;四、百家爭鳴的諸多論爭多是在儒家和其他學派之間展開。

據《禮記·王制》記載:“樂正崇四術,立四教,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所以,詩書禮樂是周代教育士子的主要科目,再加上孔子新增《易經》和《春秋經》,就構成了“六經”體系。

《莊子》曾多次談及孔子與六經,《天運篇》說,孔子治六經;《天下篇》說,大道記載在六經的道理,“鄒魯之士、縉紳先生多能明之”,又說“其數散於天下而設於中國者,百家之學時或稱而道之”,這是在肯定了孔子和儒家在整理六經的功勞之上,又進一步指出六經是諸子百家思想的源頭。

其次,孔子創辦私學,並且公開易學和史學,將絕學引向民間;其他教育家紛紛效仿,為民間儲備了大量人才;特別是墨子講學,使得大量手工業者和下層士人也變成了百家爭鳴的主角。

另外,在孔子以前,士人都比較內向,比如孟子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一文,提到“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文中提及的六個人才,全都是“被發現”的,沒有一個是自己跑到天子或諸侯面前推薦自己的。

但從孔子開始,士人就主動包裝自己、推銷自己。據《論語》記載,子貢問孔子:“這裡有一件美玉,是好好收藏呢,還是待價而沽呢?”孔子直言不諱地說:“我就等一個好價錢呢。”

孔子的態度為其他士人提供了一個榜樣,從此以後,他們不再扭扭捏捏,而是大膽地走向前臺,走到諸侯面前,推銷自己。而其中最著名的例子,就是“毛遂自薦”。

最後,百家爭鳴的諸多論爭,有很多是在儒家和其他學派之間產生的。比如儒家與道家的論爭,儒家與墨家的論爭,儒家與法家的論爭。其中有些論爭是儒家被動接招,比如墨家成立之初墨家對儒家的批判;也有些是儒家主動出招,比如孟子對楊朱、墨子的反駁。可以這麼說,儒家是百家爭鳴的主戰場,加入了儒家的爭鳴是濃墨重彩的,剝離了儒家的爭鳴是黯淡無光的。

基於以上原因,足以說明儒家是爭鳴的中心。所以接下來,要談一談圍繞儒家而產生的諸多爭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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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儒道之爭

道家和儒家,在創立之初,關係是相對融洽的:孔子曾經向老子問道,老子的弟子文子又向孔子的弟子子夏問學。儒道兩家原本是互相學習的,但隨著學派的發展,門戶之見隨之而起,論爭也愈演愈烈。

孔子向老子問道,本來是歷史事件,無須否認,也無可否認。韓愈說“聖人無常師”,其中體現的是孔子虛心好學的精神,但後世一些儒家學者,只認孔子為至聖,哪裡願意接受孔子還有一個高明的老師,而這個老師還是道家學派的創始人呢?所以百般否認。然而,《禮記》等儒家典籍也明明白白記載著孔子向老子問禮的史實,孔子還不無自豪地宣稱:“吾聞諸老聃……”

有人認為,老子固然先於孔子,但《老子(道德經)》卻晚於《論語》《孟子》,理由是《老子》一書批評仁義,而仁義是孔孟提倡的。其實,仁、義這兩個字,古已有之,孔孟也只是藉以闡發,他們是使用者,並非發明人。

比如說,《老子》裡有一段話“絕聖棄智,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被認為是反對儒家的。其實,聖、智、仁、義固然是儒家標榜的概念,但巧、利難道也是儒家推崇的嗎?孔子說“巧言令色,鮮矣仁”,孟子說“何必言利”,可以說是旗幟鮮明地反對巧、利。所以這個例子,並不是道家反對儒家的例子,恰恰是道家和儒家常常相通的例子。

儒家最早站出來批評道家的是孟子,而他批評的道家人物是楊朱。據《孟子·滕文公下》記載:“楊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由此可知,在孟子時代,楊朱、墨子的言論非常流行。為了維護儒家的地位,孟子對楊朱、墨子提出了激烈的批評,他說:“楊氏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

孟子為什麼如此痛恨楊朱呢?據《孟子·盡心上》記載:“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也就是說,在孟子看來,楊朱是一個一毛不拔的自私鬼。但是,《列子·楊朱》出示了這段話的完整版本:“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也就是說,楊朱不同意犧牲個體利益來成就群體利益,也不同意犧牲群體利益來成就個體利益。心平氣和地審視楊朱完整的表述,其實沒什麼問題。

總體而言,道家和儒家雖然在旨趣上有許多差異,但在學術思想上還是融合大於分歧。比如莊子師承儒家,但歸宗道家;文子師承老子,又問學子夏……而他們的著作中,有很多觀點,也出入儒道之間,可以說是最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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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儒墨之爭

墨家是儒家最早的反對派,但墨子本人師承儒家。根據《淮南子·要略》的說法,墨子本為儒門弟子,但他最終舍掉了儒學,創立了墨家學派,成為儒家的反對派。

墨子和墨家的很多觀點,聽起來都是故意和孔子和儒家唱反調。比如,墨子專門寫了一篇《非儒》,通篇批評儒家,其中講到:孔子在陳絕糧的時候,有食物就直接吃,也管食物從哪裡來;後來回到魯國受到禮遇,席位不端正就不入座,肉沒切方正就不吃,就連子路都看不下去。墨子說,這就是孔子虛偽的地方。

再比如,孔子非常在意自己大夫的身份,墨子則以平民自居,和手工業者和下層士人打成一片。

又比如,孔子認為“未知生,焉知死”,墨子則主張“明鬼”。

儒家主張泛愛,認為愛有差等;墨家主張兼愛,主張無差別的愛。

儒家主張親親,優先任用親屬;墨家主張尚賢,優先任用賢能之士。

儒家尊崇天命,墨家主張非命。

儒家尊崇禮樂,墨家主張非樂。

此外,在《墨子》一書中,還記錄了很多墨子與儒家學者論辯的例項。比如《墨子·耕柱》裡有這樣一個故事:

子夏門人問墨子:“君子會爭鬥嗎?”墨子說:“君子不會爭鬥。”子夏門人又說:“豬狗尚且爭鬥,怎麼君子反而不爭鬥呢?”墨子說:“可憐啊,你們語言上對標商太祖和周文王,行動上卻和豬狗比較,可憐啊!”

墨子非常善辯,經常將論敵駁得體無完膚。他的傳人也學習了他善辯的本領,並且將論辯的原則和方法整理成文,收錄在《墨子》一書中。墨家的辯論學,也稱為“墨辯”,是中國邏輯學史上很重要的一環。

墨子之後,儒家出了一位孟子,開始激烈地批評墨子。孟子認為,大禹曾經治理洪水,周公曾經驅逐猛獸,孔子述作《春秋》從而讓亂臣賊子恐懼,這些都是古聖先賢的功績,而他繼成了三位聖人的事業,所以要批評楊朱和墨子。

孟子以鬥士的姿態,將楊朱、墨子視為“洪水猛獸”,批評他們是“無君無父”的“禽獸”。儒家認為愛有差等、親疏有別,愛父親必然勝過愛路人;墨子為了反對儒家,主張無差別的愛。孟子就說,愛無差別,就是否認父親勝過路人,所以墨子是父無的禽獸。

墨子批評孔子,孟子批評墨子,雖然都非常激烈,但他們在分歧之外,其實也有很多共同的地方,這個問題將在後續的篇章中進一步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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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儒法之爭

根據歷史記載,法家人物多出自儒家:戰國初期法家的代表人物李悝、吳起都是子夏的學生,戰國後期法家的代表人物韓非、李斯又都是荀子的學生。

儒家的鬥士孟子將商鞅視為“聚斂之臣”,批判道:“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

荀子對各家思想都有批判,他批駁過歷史上的慎到、田駢、鄧析等法家人物,也曾和弟子李斯辯論仁義和權謀問題,李斯認為秦國富強“非以仁義為之,以便從事而已”,荀子批評他捨本逐末。

荀子的另一個學生、先秦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韓非子則完全掙脫了儒家的束縛,他對儒家有諸多批判。韓非子寫過一篇《五蠹》,將標榜仁義的儒家、攪動時局的縱橫家、聚眾比斗的墨家俠士、依附權貴的門客,以及工商業者,視為社會的五種蛀蟲。五蠹之中,又特別批評儒家和墨家,認為“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

秦國自商鞅變法開始,都以法家思想治國強軍,最後一統天下。秦朝二世而亡,漢朝建立後雖然吸取了秦法過嚴的教訓,但也沒有放棄法家,而是在法律和制度上多有繼承,這也就是所謂的“漢承秦制”。

漢初休養生息,所用的黃老思想,是道家與法家的結合體;漢武帝以後,改為儒家和法家的結合。據《資治通鑑》記載,漢宣帝曾教育太子,漢朝的制度就是儒家思想和法家思想雜糅著使用,也稱為“王霸雜用”,相關原文如下:

皇太子柔仁好儒,見上所用多文法吏,以刑繩下,嘗侍燕從容言:“陛下持刑太深,宜用儒生。”帝作色曰:“漢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達時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於名實,不知所守,何足委任?”乃嘆曰:“亂我家者,太子也!”

所以,儒家和法家在更多時候,並非勢同水火的敵人,而是形影不離的夥伴。

當然,在某個特殊時期,儒法鬥爭被泛化了。儒家被印上了守舊的、反動的記號,法家被賦予了創新的、先進的形象。一方面,孔子、孟子和儒家受到了深刻批判,北大哲學系的《論語批註》、馮友蘭的《論孔丘》等書籍都站在反對派的立場批判孔孟之道;另一方面,法家受到了空前的優待——孔子傳說中的論敵少正卯,歷史上有作為的君王秦始皇、漢高祖、曹操,唯物主義哲學家王充、柳宗元等,全都被劃入法家的行列,法家的隊伍空前壯大,法家的思想空前正確,法家從幕後走向前臺成為兩千多年的顯學。

儒家與法家,在不同時期,或合作、或鬥爭;儒法的鬥爭,或溫和、或激烈,呈現的形式是多姿多彩的,而其論爭的根本,就是論辯雙方各自的階級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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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儒家內部之爭

儒家不但與墨家、道家、法家有諸多論爭,即便在儒家內部,也是論爭不斷。

孔子的早期弟子,曾經同甘共苦,彼此感情很深,縱有分歧也是相互謙讓。比如孔子曾經問子貢,你和顏回比誰更優秀呢?子貢說:我比不上顏回。

但孔子的晚期弟子,卻有很多互相攻訐的言論,在《論語·子張篇》就記錄了好幾條:

比如說,子夏的學生問子張如何交朋友。子張反問:子夏怎麼說?子夏的學生說出了子夏的觀點。子張卻說他聽到的不是這樣,然後陳述了另一個觀點。

再比如,子游認為,子夏只會教自己的學生“灑掃、應對、進退”這些基本的功課,卻不教他們起碼的學問。子夏則認為,君子治學,應該有一個先後次序,不能前後顛倒。

又比如,子游、曾子都說子張已經很出色了,但還做不到仁,也不能帶領別人達到仁的境界。

此外,根據《孟子》《禮記》等書的記載,曾子還曾經反對過子夏、有子等人,儼然以孔子正傳自居。

其實,孔子去世後,最有影響力的是子貢。但他為孔子服喪三年,期滿後又獨居三年,而他論戰的物件主要是公孫朝、叔孫武叔等外人,從而疏忽了對師弟們的勸導。

子夏、子張、子游以有子長得像孔子為由,準備尊有子為師,還邀請曾子入夥,顯然是為了消解子貢的影響;但曾子拒不參加,成為最後的贏家,他雖然也是晚期弟子,但相比子夏等人,前有父親曾點倚靠,後有學生子思裝點門面,所以更具資本。

當然,曾子也只能影響一部分同學。其他不服他的人紛紛自立門戶,也就導致了儒家的分裂,這就是《韓非子·顯學》中所說的:孔子死後,儒分為八。至於這八派的區別,韓非子未作細究。東晉陶淵明《聖賢群輔錄》以“六經”對應六派,認為各派因為所傳經典不同而有差異:

顏氏傳《詩》為道,為諷諫之儒。孟氏傳《書》為道,為疏通致遠之儒。漆雕氏傳《禮》為道,為恭儉莊敬之儒。仲梁氏傳《樂》為道,以和陰陽,為移風易俗之儒。樂正氏傳《春秋》為道,為屬辭比事之儒。公孫氏傳《易》為道,為潔淨精微之儒。

與陶淵明不同,戰國後期的大儒荀子對儒家內部的亂象深惡痛絕,他在《非十二子》中,專門用一節文字批評子張、子夏、子游學派為“賤儒”,可謂立場鮮明。

“儒分為八”站在儒家的立場是分裂,站在思想史的立場上則是百花齊放,也為後世學者瞭解先秦儒家提供了更多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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