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故事：奇緣巧配

明朝末年，陝北佳州高家溝有位財主李萬年，田連千畝，糧食成山，騾馬成群，金錢萬貫。人稱他李員外。

李員外萬事稱心如意，只是年上四旬，尚無子嗣，不料四十四這年，老伴忽然懷孕，年底生了位千金，取名寶珍，老兩口喜得合不上嘴。

寶珍十二歲那年，李員外到綏德一帶訪友要賬。騎著馬，把要到的二百兩銀子掛在馬鞍上往回走。不想錢袋一擺一擺，被鞍上的鐵片劃斷袋系，什麼時候丟掉還不知道。

卻說綏德四十里鋪住著一戶姓高的農民，有個兒子叫延安，一家三口，日子小康。延安十三歲時，母親忽然病故，父親痛不欲生，逐漸心灰意冷，染上了嫖賭惡習，使家事逐漸敗落。

延安看到父親的樣子，非常著急。心想，人常說“十二男子立家業”，我十三歲了，這個家以後必須我撐門面。所以和大人一樣，每天澆田務地，砍柴割草，維持這個家。

一次去砍柴，忽然發現路旁的草叢裡丟個袋子，彎腰拾起，覺得沉重，開啟一看，裡面盡是白花花的銀子！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銀子。心想，這下可好了，父親的賭錢可以還了，家裡再也不要受窮了。可又一想，這錢不知是誰丟的，丟錢人一定很傷心，說不定還會弄得家破人亡。

想到這裡，他決定這錢不能要。於是他爬到附近的一棵大樹上，把錢袋掛在樹枝上，自己騎在樹杈上等著。

一直等到天黑還不見有人來。正準備下樹回家，忽然有位牽馬的老頭兒東瞅瞅西看看從大路走來，嘴裡還唸叨著：“不見了，肯定被人拾去了。”

延安從樹上跳下來，問：“老伯，你說啥不見了？”

老頭兒見孩子問就說：“我馬鞍上掛的錢袋丟了，一路尋來沒找到，可能被人拾去。小兄弟，你見過有人拾起嗎？”

延安猜想這老頭兒肯定是失主，就問：“老伯，你丟的袋子什麼樣兒，裡邊裝多少錢？”老頭兒一一說出。

延安三把兩下爬上樹取下錢袋問：“是不是這個袋子？”

老頭兒一見驚喜地說：“這正是我的錢袋！”

延安說：“是你的拿去吧！”

李員外總以為銀子丟定了，沒想到這個孩子全部歸還，所以非常激動地說：“小兄弟，你的心真好，現在你把銀子原封不動都還我，我心裡過意不去。咱倆平分了吧。”

延安乾脆地說：“老伯，我就是為還你才從上午等到現在；如果要的話，就不會等你，早拿上回去了。”

這時李員外萬分感慨地說：“難得小兄弟的金子心，你一點不要，我老漢心裡怎能過去？要不這樣吧，我身上帶兩個寶錢，是祖上傳下來的，市面上沒有，現送你作個紀念，算咱交個朋友行嗎？”

延安想了想說：“行。”把寶錢接過揣在懷裡，頭也不回跑去了。

延安上燈時分回到家裡。父親問他為什麼回來得晚，他就把拾銀等失主的事說了一遍。沒想到父親聽，氣衝牛斗，大罵兒子是蠢才，送到手上的富貴不要，是天生的討吃坯子，順手操起一根棍就要打。延安見事不妙，拔腿就往外跑，父親緊追不放。

因為天黑，延安拐了幾個彎看不見了，父親站下高聲吼道：“你再不要回來，回來就打斷你的腿，我沒有你這種蠢兒！”

延安黑暗裡聽到父親的罵聲，非常失望，心想這個家我是不能回去了。可是去哪呢？忽然他想起狼是不會上樹的。於是他又爬在樹權上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他從樹上下來，盲無目的地向前走。一天一夜沒吃飯，肚子餓得咕咕叫，來到一個不知名的村子，實在餓得不行，只好沿門討吃充飢。

中午，來到一個小城，一問才知道是米脂城。正準備進城，卻見城門口坐著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人，褲子扯破幾處，腿和手上有不少傷痕，一個勁地哭叫著：“天呀，我怎麼辦？”

不少人從身邊走過都不理睬。延安好奇地上前問：“老大爺怎麼啦？”

老人朝著問話聲喃喃求告道：“請行行好，幫幫我，我看不見路回不了家。”

延安問：“老大爺，你是哪兒人？為啥在這兒？”

老人聽到有個孩子的聲音問，就說：“我是佳州城北土鎮人，去探親，回來路上走了幾天，熱烤、熬累患了眼疾，到今天連路都看不清，慢慢走都要摔跤。還有一百多里路，怎能摸回去？說不定會從崖上走下去！眼看是回不去了，可是沒有人幫我呀！”

延安想，我也沒去處，乾脆把老人送回家。於是對老人說：“老大爺我扶你回家好嗎？我也不是這裡人，是個要飯的。”

老人連聲說：“好，好，我身上帶錢，你就不要討飯了，咱買飯吃，你扶我回家吧！孩子，我老漢要感謝你了！”

延安說：“不要說這些，咱就走吧。”

於是老人先讓孩子扶往一個飯鋪，飽餐一頓，然後上路，走了兩天多，才到土鎮。

原來老人姓張，和他兒子張傑都是土鎮街上的好裁縫。老人的弟弟住在延長，這次他是去看弟弟回來，不料路上遭此意外。老人把情況給家人一講，家裡人都對延安非常感謝。

張傑詳細問明延安的情況後就說：“孩子，你要是沒個好去處，我認你為義子，當我的徒弟，住在我家行嗎？”

延安一聽，一口答應，隨即叫老人爺爺，叫張傑爹，一家人非常高興。延安在張家一住5年，不但長成了英俊小夥子，而且心靈手巧，幹活兒認真踏實，也成了好裁縫。

再說土鎮街上大財主郭富，家趁萬貫，萬事稱心，可是生了一個兒子是個大傻瓜，個小又醜，行為動作如同小兒一般，稍有不順心的事，就滾在地不大哭大鬧。

老伴為此非常著急，說：“孩子大了，還如此模樣兒，怎娶媳婦？”

郭財主卻胸有成竹地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憑咱的家業，還要給孩子娶個俊媳婦呢！”

街上有位陳嫂，專以說媒為生，郭財主就對她託付：“你給我兒瞅個物件，要門當戶對性格模樣都好，如果說成，必有重謝。”

陳嫂聽說“重謝”，喜笑顏開， 時刻放在心上。

高家溝李員外的妹家正好與陳嫂是近鄰，一次李員外來土鎮趕集到妹家歇腳，正好陳嫂來串門兒，和李員外遇到一起。

妹問：“寶珍侄女多時不見，為啥不來？”

李員外說：“閨女大了，出門不便，以後有機會，一定叫她來看姑姑。”

陳嫂在旁一聽，眼睛一亮，忙問李員外：“令愛青春幾何？”

李員外回道：“十七歲。”

陳嫂說：“啊，能尋婆家了。”

李員外說：“沒個對事的。”

陳嫂把手一拍說：“前街有個郭財主，方圓百里都知道。他有個公子今年十八歲，正要娶個媳婦，可惜沒個門當戶對的。現在你是員外，他是財主，兩家有錢，正好結為秦晉。”

李員外說：“我只有一女，女婿必須在我眼裡能過得去。如果我看了不行就不行。另外我還要同老伴和女兒商量後再說。”

陳嫂連忙說：“那好，咱下集再見個話。”

陳嫂隨即找到郭財主說：“我打問到高家溝李員外有個女兒，正好妙齡，長得如花似玉。只是李員外要親自相女婿，你看咋辦？”

郭財主詭秘地一笑說：“這個好辦，下集他來了先給我打個招呼，我自有辦法。”

郭財主自從聽了陳嫂說李員外要相女婿的話心裡一直盤算著，只要找個合適人臨時頂一下混過這一關，女子娶過來就沒事了。

第二天，他給傻兒去裁縫部做衣裳，張傑讓延安裁剪。郭財主一見延安年輕英俊、說話爽快，技術熟練，心想這個好小夥兒，他替相親李員外肯定看得上。

於是語氣溫和地問：“小師傅，你叫何名，今年多大，成家沒有？”

延安回答：“我叫高延安，十八歲，沒成家。”

郭財主眼珠一轉說：“你正好和我兒子同歲。我有事想煩你幫幫，不知肯否？”

延安謙虛地說：“老財主，有啥直說，只要我能幫的，可盡力而為。”

郭財主假說兒子有病，想請他代子相親，延安聽了兩眼大瞪，口裡連說：“使不得，這事幫不成。”

張傑在旁聽了也感到不妥，但不幫又怕得罪了郭財主，也是左右為難。

郭財主見父子倆不同意，以為是沒說給多少錢就連忙補充說：“小夥子，只要你幫忙，我給你文銀10兩。“

張傑說：“老財主，銀子不銀子關係不大，就怕以後萬一有事，我們擔待不起。”

郭財主哈哈一笑說：“這沒關係，有事我承擔。”

張傑只好對延安說：“孩子，既然郭財主如此說，就幫一下吧！“延安就答應到時幫忙。

又一集到了，陳嫂早等在路口，見李員外來到土鎮，很快報知郭財主。郭財主就把延安請到家裡打扮起來。陳嫂又把李員外請來，郭財主熱情接待，並讓假兒子給李員外呈煙倒茶。李員外見小夥兒一表人才，灑脫大方，知是女婿，早就看上了。

對陳嫂說：“好女婿，只要郭家不嫌我們，這門親事可成。”

就這樣，由陳嫂說定彩禮，兩家定了親。李員外走後，郭財主給延安十兩銀子，延安再三不要，郭財主一個勁兒堅持。延安只得揣在懷裡。回到鋪後，一個人偷著發笑，覺得今天之事真有意思。

郭財主怕夜長夢多發生變異，就安頓陳嫂：“你傳話給李員外，就說郭家兩月後娶親，叫他們早做準備。“

陳嫂專程跑到高家溝，把話說給李員外。

李員外老伴說：“咱就這一個女兒，出嫁時所有親朋好友都要請，女婿必須親自來迎親，讓賓客們都看看。”

李員外說：“我也這樣想，請陳嫂轉告郭家。”

陳搜回來把李家的要求原原本本轉告郭家，郭財主心裡犯了難。本想定親後把媳婦娶回，經過洞房花燭夜，生米做成熟飯就不怕反悔，可現在李家提出如此要求，拒絕，怕惹得親家把事弄壞，答應，兒子又出不了臺。想來想去又想到延安身上，上次頂替成功：這次再讓他頂一回，不就成了？主意定了，就去與延安商量。

延安以為和上次一樣簡單，也就答應下來。到了娶親這天，郭家把延安裝扮起來，一身新衣，披紅掛綠，騎著高頭大馬，吹吹打打隨娶親人眾來到高家溝。周圍村的人都知道李員外有位漂亮千金，嫁了一位英俊的乘龍快婿，所以都跑來觀看。一見延安一表人才，果然名不虛傳，都讚不絕口。李員外夫婦聽到人們的讚美聲，真是喜得合不上嘴。

李家盛情款待了郭家的迎親客人，酒席之後，準備讓新人上轎返回。誰知天空陰雲密佈，雷聲大作，霎時瓢潑大雨鋪天蓋地，不一會兒山洪暴發，所有大路小道都被洪水衝得溝溝壑壑寸步難行，馬不能騎，轎無法抬，娶親人無法返回。新人拜堂的良辰吉時一下又無法改變，都不知該怎辦才好。

李員外想了想說：“都不要急，人常說不結親兩家人，結了親就是一家人，現在新娘新郎都在，為了不誤良辰吉時，就讓孩子們在這裡拜堂成親吧！”問延安：“行嗎？”

延安要說不行，怕弄不好壞事，只得硬著頭皮說：“但憑岳父主張。”

於是李員外把女兒的閨房佈置成洞房，把娶親的人安排好，重擺灑宴，猜拳行令，好不熱鬧。

到了晚上，新郎新娘入了洞房，兩個人默默地度過了一夜。第二天上午，路未修復。到中午又響起了雷聲，不會兒又下了一陣大雨，剛修好的路又壞了，娶親人還是回不成。延安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眉頭緊皺，一言不發。李員外怕女婿住不好，就給了幾兩銀子讓他去和侄兒們去耍錢玩。

剛坐下耍 了兩圈就把銀子輸光了。延安不耍了，小舅們不行，他又不好意思再向李員外要錢，於是把貼身常帶的那兩個寶錢拿出來耍。恰好李員外從身邊走過，看見寶錢非常驚異，問：“你這錢是哪兒來的？這是我家的寶物為什麼會到你手？”

延安就把五年前拾銀還失主，老頭兒送錢作紀念的事說出來。李員外一聽，恍然大悟，“原來你就是拾銀子的孩子！長得一點兒也認不出來了，不叫這兩個錢，怎知是恩人呢？我打聽了好長時間打聽不著，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李員外又問：“你既是郭財主的兒子，怎麼那年到四十里鋪見到你，像個窮人的孩子呀！”

問得延安無言回答，想來想去，覺得今天之事無法隱瞞，遲早要露餡，還不如實說了吧。於是向李員外一跪說：“老伯，我就把實情全說清楚，請你原諒。”

於是就從被父親打出門說起，直說到來土鎮當義子，學裁縫和郭財主硬要代子相親娶親等等，聽得大家目瞪口呆。

李員外聽到郭財主的所作所為，氣得咬牙切齒大罵：“郭富這條老狗做事太損，若非遇上恩人，豈不是把寶珍女兒害苦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延安焦急地說：“老伯，現在弄成這樣，我不知如何是好。”

李員外想了想，胸有成竹地說：“孩子，放心吧，既然天公作美，一切由我安排！”說罷，把延安扶起，隨即吩咐家人整備香案，讓小姐和姑爺重拜花堂，再入洞房；再擺宴席，款待親朋，正式慶賀小姐和姑爺喜結良緣。

再說郭財主耐著性子等到第三天午後，娶親的抬著空轎回來了。眾人七嘴八舌說李員外認延安為女婿，留住不讓回來。郭財主氣得喊天喝地，罵延安捉弄了他。便拄了柺杖躺過還有山洪的蘆河，跑到高家溝與李員外評理。

卻說李員外正和親朋敘話，聽人報郭富攆來了。他氣憤地說：“老狗攆來會怎樣？”說著走出門，見郭富果然氣勢洶洶地拖著泥腿從大門進來了。

一見李員外就強裝鎮靜地說：“親家，路已能走，還為啥不打發新人上路呢？”

李員外一字一句地說：“為什麼你知道。我第一次看的女婿是延安；這次迎親來的也是延安。老天故意把他留在這裡和我女兒拜堂成親，這是天作之合，也是由你一手安排的，你還說什麼？”

郭財主氣急敗壞地說：“我兒子有病，延安是我請來暫時代替，你怎能這樣？”

李員外一本正經地說：“郭財主，你是世面上的人物，做事好糊塗，兒女婚姻大事豈能頂替？現在事已至此，我把彩禮原樣退還，請你另選高門吧！”

在場的親朋都異口同聲地說：“李員外說的對，郭財主是精明人，再糾纏下去也沒好結果！”

郭財主見大勢難扭，只好啞巴吃黃連有話說不出，長嘆一聲，灰溜溜地返回土鎮。

第二天，延安偕同妻子寶珍回到土鎮張家，把情況講了一遍，大家非常高興。張傑大擺酒席，喜慶良緣。從此延安有時住張家，有時住李家，張李兩家友好往來不斷。

延安回四十里鋪探望父親，以敬孝道。回村後，鄉親說他父親一年前酒醉掉下山崖摔死。他大哭一場，把父母屍骨合葬一處，燒化了紙錢又返回高家溝。

延安、寶珍生活美滿幸福，生了兩兒兩女。大兒、大女姓李，是李員外的孫子，為李家開門立戶；二兒子二女兒姓高，是李員外的外孫子，為高家開門立戶。從此，高李兩家子孫興旺，世代繁衍，一直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