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王朝：京房諫主反遭禍，接連又起一冤獄

大漢王朝：京房諫主反遭禍，接連又起一冤獄

當時，有一郎官京房，通經致用，屢蒙召問。京房本與五鹿充宗同為頓丘人氏，又同學易經，惟五鹿充宗師事梁邱賀，京房師事焦延壽，師說不同，講解互異。況且，五鹿充宗阿附石顯，尤為京房所嫉視，曾欲乘間進言，鋤去邪黨。一日，由元帝召語經學旁及史事，京房遂問元帝道：“周朝的幽、厲兩王，陛下可知他危亡的原因否？”元帝道：“任用奸佞，所以危亡。”京房又問道：“幽、厲何故好用奸佞？”元帝道：“他誤視奸佞為賢人，因此任用。”京房複道：“如今何故知他不賢？”元帝道：“若非不賢，何至危亂？”京房便進說道：“照此看來，用賢必治，用不賢便亂。幽、厲何不別求賢人，乃專任不賢，自甘危亂呢？”元帝笑道：“亂世人主，往往用人不明。否則自古到今，有甚麼危亡主子哩？”京房說道：“齊桓公與秦二世也嘗譏笑幽、厲，偏一用豎刁，一信趙高，終致國家大亂，彼何不將幽、厲為戒，早自覺悟呢？”元帝道：“這非明主不能見及，齊桓公秦二世，原不得算做明君。”京房見元帝尚是泛談，未曾曉悟。當即免冠叩首道：“春秋二百四十年間，迭書災異，原是垂戒將來。今陛下嗣位數年，天變人異，與春秋相似，究竟今日為治為亂？”漢元帝道：“今日也是極亂呢！”京房直說道：“現在果任用何人？”元帝道：“我想現今任事諸人，當不致如亂世的不賢。”京房又道：“後世視今，也如今世視古，還求陛下三思！”元帝沈吟半晌道：“今日有何人足以致亂？”京房答：“陛下聖明，應自知曉。”元帝道：“我實不知，已知何為複用。”京房欲說不敢，不說又不忍，只得說是陛下平日最所親信，與參秘議的近臣，不可不察。元帝方介面道：“我知道了！”京房乃起身退出，滿望元帝從此省悟，驅逐石顯諸人。那知石顯等毫不搖動，反將京房徙為魏郡太守。京房自知為石顯等所忌恨，隱懷憂懼，但乞請毋屬刺史，仍得乘傳奏事，元帝倒也允許，房只得出都自去。

才過月餘，便由都中發出緹騎，逮京房下獄。案情為京房婦翁張博所牽連，因致得罪。張博系淮陽王劉欽舅，劉欽即元帝庶兄。嘗從京房學易，以女嫁京房。京房每經召對，退必與張博具述本末。張博儇巧無行，便將宮中隱情，轉報淮陽王劉欽，且言朝無賢臣，災異屢見，天子已有意求賢，請王自求入朝，輔助主上等語。劉欽竟為所惑為張博代償債負二百萬，張博又報書敦促，詐言已賄託石顯，從中說妥，費去黃金五百斤，劉欽復如數贈給。不料，為石顯所聞，當即訐發，張博兄弟三人，並皆繫獄，連京房亦被株連，系入都中定罪，案情為翁婿通謀，誹謗政治，詿誤諸侯王，狡猾不道，一併棄市。京房原姓李氏，推易得數，改姓為京。前從焦延壽學易，焦延壽嘗謂京生雖傳我道，後必亡身，及是果驗。御史大夫鄭弘與京房友善，京房前為元帝述幽、厲事，曾出告鄭弘，鄭弘亦深表贊成。所以，京房棄市後，鄭弘連坐免官，黜為庶人，進任匡衡為御史大夫。惟淮陽王劉欽不過傳詔詰責，由劉欽上表謝罪，幸得無恙。

接連又興起一場冤獄，也是石顯一手做成。坐罪的是御史中丞陳鹹與槐裡令朱雲。陳鹹，字子康，為前御史大夫陳萬年之子。陳萬年好交結權貴，獨陳鹹與乃父不同，十八歲入補郎官，便是抗直敢言。陳萬年恐他招禍，往往夜半與語，教他寬厚和平。陳鹹在床前立著聽了多時，全與己意不合，但又不便反抗，索性置若罔聞朦朧睡去。一個打盹，把頭觸著屏風，竟致震響，陳萬年不禁怒起，起床取杖，意欲杖撻陳鹹。陳鹹方驚醒跪叩道：“兒已備聆嚴訓，無非教兒諂媚罷了！”這語說出，累得陳萬年無詞可駁，也只得將陳鹹喝退，上床就寢，不復與言。未幾陳萬年病死，陳鹹剛直如前，元帝重他材能，累遷至御史中丞。還有蕭望之門生朱雲與陳鹹氣誼相投，結為好友，兩人有時晤談，輒詆斥石顯諸人不遺餘力，可巧，石顯黨五鹿充宗開會講經，仗著權閹勢力，無人敢抗，獨朱雲攝衣趨入，與五鹿充宗互相辯論，駁得五鹿充宗垂頭喪氣，悵然退去。都人士有歌謠雲：“五鹿嶽嶽，朱雲折其角。”嗣是朱雲名遂盛，連漢元帝也有所聞，特別召見拜為博士，旋出任杜陵令，輾轉調充槐裡令。朱雲因石顯用事，丞相韋玄成等依阿取容，不如先劾韋玄成，然後再彈石顯，於是拜本進去，具言韋玄成怯懦無能，不勝相位。看官試想，區區縣令，怎能扳得倒當朝宰相，徒被韋玄成聞知，結下冤仇。會朱雲因事殺人，被人告訐，謂朱雲妄殺無辜，元帝因問韋玄成。韋玄成正怨恨朱雲，便答言朱雲政多暴，毫無善狀。湊巧陳鹹在旁，得聞此言，不由的替朱雲著急，慌忙還家，寫成一封密書，通報朱雲。朱雲當然驚惶，復書託陳鹹代為設法，陳鹹即替朱雲擬就奏稿，寄將過去，教朱雲依稿繕成即日呈進，請交御史中丞查辦。朱雲如言辦理，偏被五鹿充宗看見奏章，欲報前日被駁的羞辱，當即告知石顯，批交丞相究治。陳鹹見計畫不成，又復通告朱雲，朱雲便逃入都門，與陳鹹面商救急計策。丞相韋玄成派吏查訊朱雲，不見下落，再差人探聽訊息，知朱雲在陳鹹家中，當下劾陳鹹漏洩禁中言語，並且隱匿罪人，應一併捕治，下獄論罪。

元帝准奏，飭廷尉拘捕二人，二人無從奔避，盡被拿住，入獄拷訊。陳鹹不肯直供，受了好幾次嫽掠，困憊不堪，自思受傷已重，死在眼前，忍不住呻吟悲楚。忽有獄卒走報，謂有醫生入視，陳鹹即令召入，舉目一瞧，並不是甚麼良醫，乃是好友朱博。當下視同骨肉即欲向他訴苦，朱博忙舉手示意，佯與診視病狀，使獄卒往取茶水，然後，問明陳鹹犯罪略情，至獄卒將茶水取至，當即截住私談，珍重而別。朱博字子元，杜陵人氏，慷慨好義樂與人交，歷任縣吏郡曹，復為京兆府督郵。自聞陳鹹得罪下獄，即移名改姓，潛至廷尉府中，探聽訊息。一面買囑獄卒，假稱醫生，親向獄中詢問明白，然後求見廷尉，為陳鹹作證，言陳鹹冤屈受誣。廷尉不信，笞朱博數百，朱博終咬定前詞，極口呼冤。好在韋玄成得了一病，纏綿床縟，也願放寬陳鹹案，陳鹹才得免死，髡為城旦。朱雲也得出獄，削職為民。但非朱博熱心救友，恐尚未易解決，這才可稱得患難至交呢！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