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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耶私耶任人評(李晨光)

由 最愛慢生活 發表于 人文2022-10-27
簡介團丁們默然回頭望向老蘇,此時王恩的弓已垂下來,獨自眼望長空

菜蔬之色解什麼生肖

古箏飛揚 - 雲水禪心

古箏飛揚 - 雲水禪心

04:52

未知來源

初冬巳時,日光七分清冷帶三分溫熱,照在舊驛站東邊一處土坡上,幾塊殘雪兀自未融,躲在土坡背陰處。在坡頂略平處的一片菜畦裡,白菜早被剷倒,正老老實實躺倒曬太陽,它們不很經意間排成幾行,一道綠連著一道白,間隔著幾行黃土壟。老蘇的視線越過驛站的矮牆望了一會,心頭緩緩生出點詩意。

公耶私耶任人評(李晨光)

小雪鏟白菜

連續三天陽氣足,菜幫應該晾

是準備土

的時候了

老蘇想看個真切,出門向土坡走去。

未任筐筥載,已作杯案想。

當路邊一株羅漢松的松針刺到他的耳朵根兒的時候,他心底剛生出這一句

——思路陡然亂了。他的眉頭微微一

,旋即又舒展了。他看到有

四個公裝打扮的團丁,正在靠近坡底的位置挖一條土槽。

一定又是王恩有意安排的。今年江汛,大堤吃緊的關頭,他在泥裡水裡指揮團丁和沿江民工嚴防七日,供備庫

武郎翼

王恩有緣隨侍左右,甚是得力

。這年輕人自此常來問安,三日前剛剛幫忙鏟完白菜。

老蘇記得他是開封人,字澤之。

一個身形高大、目光炯炯的年輕人迎上來,行個禮,說:

“大人,請恕在下冒昧。這點田頭地間的活兒,哪能勞您費心呢?交給在下辦吧!”

“澤之啊,老夫可以親力的——團務無礙吧?”

“大人放心,無礙團務,也就是一時三節的事兒,兄弟們就當出營來透透氣。”

公耶私耶任人評(李晨光)

其餘的團丁鬨然一氣跟老蘇點頭招呼,似乎頗認可王恩的話。

老蘇心情大好,三五步登上了坡頂。一陣江風突然來襲,吹落了老蘇的綸巾,隨行的王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才沒有掉到

菜畦

裡。

大人,在下看這白菜實在尋常,您卻喜歡得很

……

老蘇戴好綸巾,摸摸灰鬍子,先吟出半句詩:

“白菘類羔豚”,接著滔滔不絕講起來:“此菜味甘,平寒無毒,乃醫食俱佳的材料。可幹炒、醋熘、水煮,可剁碎做餡,或者做酸菜醃上幾日,淋上麻油一拌,就是一碟下酒小菜

……

“庫裡庖丁老殷煮出來的白菜,每每吃起來怎麼像嚼蠟呢?”王恩似乎不解亦不信。

“菜蔬皆有本味。留其本味,調去偏雜之味,方得烹飪之真諦。即使出自一棵

白菜

菜幫、菜葉、菜心也各有其性,烹調時也應該有所分別,否則會失其本味、不得其美。

王恩顯然聽懂了,連連點頭。

“怪不得,老殷做出來的菜,不論白菜、芹菜還是甘藍、茄子啥的,一年到頭就是那一個味道。回頭我一定拿大人的原話教教他。”

說話的當兒,眾團丁已經把白菜齊整整碼在挖好的土槽裡,剩下的活兒就是覆土。

“北坡還有殘雪,能否在覆土之後再蓋一層殘雪呢?大人!”

“甚好!”老蘇聞言,心底不能不對王恩讚許一番。自從獲罪被貶此地,不消說一干五品、六品的地方大員,即使是七品的知縣喝高後也敢在酒宴上稱他“老蘇”了。也罷,還是“老蘇”叫起來接地氣,聽起來踏實啊。儘管“老蘇”的品級還在,面子上的、口頭上的“蘇大人”已不能不讓他時時生厭。然而眼前

這個武備翼,喊他

“大人”的時候,聲聲透著實誠,乾淨得猶如澄清的江水,做起事來又是有板有眼,讓人那麼放心。

“午時來驛站吃飯,嚐嚐老夫的燴白菜。”

連王恩在內,四個站在不同位置、面向不同方向的團丁彷彿商量好了似的,一齊答道:

“謝大人!”

午飯照例是蘇夫人張羅的,一道鹽水芥藍,一道炸魚塊,一道醃小蘿蔔,還有一道白肉燴白菜,分量也比平時多一倍。這道燴白菜,由老蘇親自掌勺,將白肉滋滋煎出了油,將蔥根煎得焦黃,將白菜先後分三次下鍋,足足燉了三盞茶的工夫,臨出鍋時老蘇還嚐了嚐味道。

暖陽當頭,家眷們自覺聚在內堂用飯。院子中央已灑掃一新,中間擺一張圓桌,五把椅子,就是老蘇和團丁們的專座。

老蘇坐在上首,團丁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坐在下首。

院子西牆根一溜排著四個酒甕,肚子上依次用硃筆寫著

“義樽春花”“義樽夏風”“義樽秋月”“義樽冬陽”,王恩看

仔細明白。

“各位,近日有勞了。老夫略備薄酒,還請不必拘束。”

老蘇伸手擺個

“請”式,團丁們皆身架一鬆,雙手捧杯,飲盡第一杯酒。老蘇愛酒但不貪杯,本已買不起好酒,因常有京師好友私送、周邊州縣公送,加上本地土酒坊慕名贈送,攢酒頗多。推拒不得,亦不能因酒徇私。他索性把各種酒先後倒入酒甕,取名“義樽”,士卒山僧、漁樵耕讀皆可同飲,漸漸撇清了嫌疑。

菜香酒醇,眾團丁吃得酒酣耳熱、心花怒放。王恩敬過一巡酒,夾一片白菜吃起來,神情忽然有點發怔,口中喃喃自語道:

“原來可以這樣啊

……

“大人好手藝!”王恩一本正經說道:“在下以為做人亦如做菜,與其攀雲追月、東施效顰,不如隨其本性、活出本真,焉知不可臻於至善?”

老蘇不禁頷首自得,同時暗暗吃驚:此子竟有如此見地,強過多少酸腐秀才,自己先前眼拙了。

在下

原籍京師,分派至此地時心裡原也不平,現在想通了,我就是我,該與他人不同。自年少學箭,至今十餘年,

未敢稍棄,膂力已有小成。

師父教我三指扣弦,我卻習慣兩指扣弦,心態兩相沖抵,箭技至此裹足不前。

“再觀大人的字,如綿裹鐵,意氣寬暢,就勢得法,不踐古人。學生一時豁然開朗

……

”講到這裡他猛地頓住了。鄰座的團丁聽得真切,先自大驚:武備翼怎敢冒失妄稱“學生”?急忙在桌子下面碰了碰他的小腿,看那蘇大人呢,似乎聽見也似乎沒聽見,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

“大人請恕罪,剛才晚生實在是忘乎所以、有感而發,但決非一時妄言。”王恩起立,向老蘇抱拳施禮說道。

“雲中恰有一隻孤雁,願為大人試箭助興,請恩准!”

眾人順王恩手指方向看去,西天雲際果然有一隻黑點漸行漸近。老蘇大喜,仰頭吸乾一杯酒,拍桌說道:

“好眼力!準了!”

只見王恩從身旁取出一弓一箭,尋一塊空地站定,雙腳如釘,軀幹如樹,眼望長空,彷彿入定一般。搭弓先似半月,漸似滿月,使出的正是兩指扣弦的手法。

內堂吃飯的兩個孩子也跑出來看熱鬧,七個人齊齊張著口、抬起頭,望那黑點越飛越近。

“嗖”的一聲,箭影已然不見。

黑點繼續向前飛。孩子們失望地往內堂走去,一步一回頭。團丁們默然回頭望向老蘇,此時王恩的弓已垂下來,獨自眼望長空。

公耶私耶任人評(李晨光)

老蘇暗歎一聲,正要招呼王恩落座,卻見那個黑點偏了航線,搖搖晃晃又飛一段,終於墜了!

“大人,請受晚生一拜!”王恩擲弓,跪拜於地。

老蘇毫不遲疑地還了禮,扶起王恩。

酒足飯飽,席散人去。

招架不住團丁敬酒的老蘇醉了,酉時方醒。眼見月光直透窗欞,如銀瀉地,心底一片空明。他想起京師的老友章惇,於是一邊展紙磨硯,一邊思索:

於公耶?於私耶?

寫,我還是我嗎?

不寫,我還是我嗎?

僅片刻遲疑後,他終於提筆:

“弟別三載,甚念。

……

今幸得一生,名曰王恩,不薦實不甘也

……

”少頃即成,落款“高誼厚愛,弟軾銘感”。提筆之初尚存徇私之羞,落筆之時已然坦蕩磊落。

解衣欲睡時,老蘇忽覺月光愈白,遊興大發,於是信步出庭,踩著一地斑駁,徑直往承天寺找山僧張懷民去了。

作者:

李晨光,

河南西華人,1978年生,中共黨員。曾從軍十六年,現在鄭州市城市管理執法支隊工作,文學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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