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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讀王陽明傳習錄之五十六:求道之理

由 楊山談心 發表于 人文2021-06-17
簡介須要注意的是,陽明這裡說的“瞭解了心也就瞭解了道”,他說的心當然不是我們醫學意義上說的“一團血肉之心”,他這裡說的心是人的主體直覺,涵蓋對內在和外在的感應,心的內容是由所感應的物件構成的,而這個物件不是真空,而是“客觀”的“道”的投射

神無方易無體是什麼意思

解讀王陽明傳習錄之五十六:求道之理

原文:

問:“道一①而已,古人論道,往往不同,求之亦有要乎?” 先生曰:“道無方體②,不可執著。欲拘滯於文義上求道,遠矣。如今人只說天,其實何嘗見天?謂日、月、風、雷即天,不可;謂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可。道即是天,若識得時,何莫而非道。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見,認定以為道止如此,所以不同。若解向裡尋求,見得自己心體,即無時無處不是此道。亙古亙今,無終無始,更有甚同異?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則知道、知天。”又曰:“諸君要實見此道,須從自己心上體認,不假外求,始得。”

詞語解釋:

①道一:語出《孟子.滕文公篇》中的“夫道,一而已矣”。

②方體:出自《易經.繫辭上》,“故神無方而易無體”。無方向,無形體,即無時空之限制。

譯文:

有人問:“道只有一個,但古人論道,往往各不相同,求道有什麼要點嗎?”陽明先生回答說:“道沒有方向和形體,不能執為定見,如果滯泥在文字的意思上求道,離道就遠了。像現在有人說天,其實何嘗見過天?說日、月、風、雷就是天,不恰當;說人、物、草、木不是天,也不恰當。道就是天,如果懂得了這一點,還有什麼不是道呢?人由於各自囿於自己的一隅之見,認定道只是如此這般,所以每個人看來都不相同。如果懂得向內裡尋求,明白自己的心體,那就無時無處不是道。從古至今,無始無終,又有什麼異同?心就是道,道就是天。瞭解了心也就瞭解了道、瞭解了天。”陽明先生又說:“諸君如果真要了解道,必須從自己心體上去體認,不必向外求索,這樣才能真正得到道。”

解讀:

這裡又是在探討這個“道”字,很抽象、很麻煩卻又很重要以至於無法繞開的一個字。在前面,我們剛剛探討過“道”字,不過這一段講的這個“道”字,和第055節講的那個“道”字又有差別了,這種同一個字在不同語境下的不同含義正是我們解讀古代典籍的難點,很多人也就是在這些地方被搞暈了,以至於無法再讀下去。我不能保證能解釋的清清楚楚不讓您犯暈,我只能說盡最大努力把它闡釋清楚。

在前面的章節,陽明迫於說理的形勢,不得已而採用了“道”的客觀性這個特徵來講述。這裡,他又很自然地迴歸到自己思想體系的這一畝三分地上來了,又呈現出了我們所熟悉的那種學說風貌。

陽明說:“日、月、風、雷就是天,不恰當;說人、物、草、木不是天,也不恰當。”如何理解這句,我們先拿我們比較熟悉的“白馬非馬”這個例子來,這是中國古代的邏輯學家公孫龍提出的一個邏輯問題,“白馬非馬”成立的依據在於,“馬”這個名稱涵蓋的是馬的共性,在忽略具體馬的差異前提下,對一種動物的命名,是一種統稱。“白馬”指的一種以馬的毛色為區別特徵的馬中的一個種類。從這兩個名稱的定義不同處來看,“白馬非馬”從邏輯上可以說的通。

但是從語言的使用習慣上來說,我們說白馬也是馬(的一種),只是習慣上我們省略了括號中的話,直接說白馬也是馬,在不咬文嚼字的情況下,大家也不會說不對。但是公孫龍這裡是非要較真的,那就說“白馬非馬”了,但是我們如果說“白馬是馬的種類中的一種”,這樣滴水不漏,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陽明不是講邏輯學的,他的話從嚴密的邏輯學角度來看,是破綻百出的,這些地方也往往成為別人對他的學說進行詰難的漏洞。現在我們來看下這些漏洞在哪裡,順便幫他打下補丁。

在說“日、月、風、雷就是天,不恰當。”這句時,不恰當的地方在於,這裡是抱著“天”的共性和天的具體表現形式(日、月、風、雷只能作為天的表現形式之一種)做比較的,就像上面說的“白馬”不能說是“馬”一樣。而在“說人、物、草、木不是天,也不恰當”這句中,陽明又回到了不咬文嚼字的習慣性語言上來說,這裡他又採信了群眾性的說法,將“人、物、草、木”這些本來也是天的表現形式的東西說成是天,就像我們老百姓平時說“白馬也是馬”大多情況不會被認為是錯的一樣。陽明他老人家前半句還用“專家”的口吻說話,後半句就變成了“不明真相的群眾”立場,也難免眾多粉絲們被他繞得雲裡霧裡抓不住頭腦了。這一點我們要首先搞明白。

但是陽明還嫌您不夠暈,下面他又加了一句“道就是天”,不過也無所謂了,九九歸一本來就是陽明先生的一貫作風,我們也基本適應了。“人由於各自囿於自己的一隅之見,認定道只是如此這般,所以每個人看來都不相同。”這些話都沒有什麼問題,重點還是落在後面,“如果懂得向內裡尋求,明白自己的心體,那就無時無處不是道”,這裡又讓人往內裡尋求,其意思還是我們前面反覆講過的講求內明,求內在的纖塵不染,物來能照,前面已經講過許多,不再贅言。

接著又說“ 從古至今,無始無終,又有什麼異同?”這裡又在偏重於講道的唯一性和恆定性,側重落在了“道”的獨立性上。點睛之句在最後這裡“心就是道,道就是天。瞭解了心也就瞭解了道、瞭解了天。”前面還剛剛在說“道”的唯一性恆定性這些看似獨立客觀的方面,後面立即就又把“道”和“心”打為一體了,如何解釋這種前後矛盾的表達呢?

在前面,我們在講“心”這個字時,曾經這樣說過:天地萬物公共之理從現在的唯物主義哲學的觀點看,是一種客觀存在,但是請注意,這種所謂的“客觀存在”是誰定義的?是山中的猴子還是森林中的大象,當然不是,仍然是人定的,當人用自己的心來描述和定義外在的“理”時,你本身必然已經不可避免地參與進來,在這個意義上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完全獨立於心的“客觀”。

你說世界上有“客觀”,但是當你說“客觀”這兩個字時,卻已經是你的主觀的心在發出指令了,客觀的東西一旦關涉到人,都會轉換為主觀的“物”,那麼世界上的“道”自然也逃不脫人心的牢籠,看起來像是一個詭辯,卻可以從邏輯上證明其永遠成立。須要注意的是,陽明這裡說的“瞭解了心也就瞭解了道”,他說的心當然不是我們醫學意義上說的“一團血肉之心”,他這裡說的心是人的主體直覺,涵蓋對內在和外在的感應,心的內容是由所感應的物件構成的,而這個物件不是真空,而是“客觀”的“道”的投射。也就是說構成“心”的內容的東西是“道”,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他才能將“心、道、理、性、天”等等這些讓人犯暈的名稱統統稱之為一個東西。關於這裡的玄奧之處,後面還會反覆涉及,這裡也就點到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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