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君(二)

伽藍聽“風雨”

謝晚收回劍轉身離開，書生見狀連忙跟上。他當然知道謝晚放過他就是因為他說願意做牛做馬。

兩人進入洛城，恰逢市集開市，城裡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書生指著右前方的一個擂臺興奮道：“那裡那裡，女俠就是那，剛剛那幾個人在這裡耍戲法騙人，後來被我戳穿便追著我打。幸好遇見女俠，不然在下……”

謝晚沒耐心聽他囉裡囉嗦，只專心看著這洛城街景。人群擁擠，四處都是小販們的吆喝聲，各個口音都有。大人忙著和小販討價還價，孩子們則在一邊嬉笑打鬧，撞到人跌倒後也不哭，只拍拍屁股扮個鬼臉又鑽進人群中。南來北往的商販叫開了去，謝晚一路走過，叫賣聲夾雜著書生的聒噪堪比夏日稻田裡的蛙群。

過了洛城，再往南就是長安，天子腳下。洛城也因挨著京師故而比謝晚走過的所有城鎮都要繁華許多。

據說開國皇帝聖元帝曾想過在洛城定都，卻因結髮妻子顯仁皇后在洛城逝世，聖元帝情怯，便決定定都長安。洛城是顯仁皇后故鄉，且極愛牡丹。故每年顯仁皇后祭祀，城中都會舉辦牡丹節。牡丹節為期三天，三天內城中百姓不得迎喪嫁娶。兩城毗鄰，牡丹節時，也總會有王公貴族前來觀賞。

謝晚在一個攤販前停下腳步。一個不起眼的攤子，周邊圍著的都是小孩兒。謝晚盯著架子上一個白衣小人微微有些愣神。執劍的白衣人，和她夢裡的那個人太像了，唯一不同的是，夢裡的他手裡是支玉笛。

“姑娘，要麵人不，一個只要三個銅板。”老師傅一邊捏著麵人，一邊招呼著謝晚。

謝晚抬腳離開，她本就身無分文，有錢也不用在這個地方，錢基本也用來聽戲去了。身後的書生看著謝晚的舉動倒是有些微微詫異，他看了看謝晚，又看了看麵人，最終什麼也沒說跟著離開。

兩人穿過鬧市，來到城南一間破廟裡。這是書生告訴謝晚的，原因是謝晚問他城裡什麼地方能白住不要錢。

日近晌午，謝晚去城南外林子裡獵到一隻野雞，拔毛洗淨後便帶回廟裡讓書生料理。

書生生了火，將雞穿在架子上開始烤，又從書篋裡拿出幾個小瓶子，瓶子裡都是各種粉末。等到雞身泛起金黃色時，書生將粉末逐個均勻撒在雞身上。原來就已酥香的烤雞此時更是香氣四溢。

書生看著謝晚驚訝的眼神得意道：“我說的沒錯吧，在下的廚藝可不是吹的。”

“這是什麼？”謝晚拿起書生其中一個瓶子，倒出些粉末聞了聞，辛辣刺鼻卻有異香。

書生連忙搶過瓶子一臉肉疼道：“姑奶奶，你可不能這麼倒。這玩意兒可是我的寶貝啊。”

謝晚見他十分心疼卻不肯說出名字，也懶得理他，反正她不感興趣，只要不是毒藥就行。

她靠在供臺上閉眼小憩。此時鬧市已漸漸散去，城中安靜不少，又因為這破廟周邊沒有什麼住戶，更顯得寂靜。偶爾有一隻狗聞到香氣後跑過來，站在門邊吠叫兩聲後又離開。

書生將手中的雞翻了個面。被烈火烤製出的油順著雞身滴到火中引起一陣嗶啵之聲。

“話說，女俠，咱們這都認識一上午了。我還不知道女俠名字，女俠怎麼稱呼，芳齡幾何？”

謝晚聞著這一縷一縷的香氣也正著實無聊，便回答道：“謝晚，十八。”

“謝晚，好名字。名如其人。”書生一通誇讚後見謝晚又不搭理他後，清清嗓子又問：“那謝女俠知道在下名字嗎？”

……

書生無語。他著實沒想到，這個眉目可人的小姑娘這麼不愛說話，好像說話能要她錢似的。

“小生叫王十九，女俠你叫我十九就行。”

……

又是一陣沉默。

王十九真想仰天長嘯，他這麼愛說話的一個人，碰到個悶葫蘆，可太難受了。

又過一盞茶功夫，雞終於烹製完成。謝晚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可心裡倒是極為驚訝的。王十九看著文文弱弱四肢不勤，做菜倒是有一手，一個簡單的烤雞，雞皮香酥可口，雞肉嫩滑入味。她向來對吃的不講究，基本熟了就吃。倒是第一次吃到這麼可口的美食。竟也不知不覺多吃了些。

書生啃著雞脖子含糊問道：“謝女俠哪裡人？”

“不知道。”

“那謝女俠要到哪裡去？”

“不知道。”

這兩個不知道讓王十九徹底閉了嘴。他默默啃著手裡的雞脖子。

一隻雞下肚，兩人都覺得舒心不少。謝晚繼續小憩，王十九滅著地上的柴火。撲滅柴火後也像謝晚一樣靠著供臺休息起來。

“謝女俠，你可知剛剛你看到的麵人原型是誰？”王十九睡不著，他不死心的繼續找謝晚搭話。

這一次，謝晚倒是應了聲：“誰？”

王十九搖頭晃腦：“慶曆十三年，南疆叛亂，狼煙四起，百姓民不聊生。敵軍勢如破竹……”

“說人話。”謝晚聲音清冷，她聽不得掉書袋。

王十九咂咂嘴，只好說道：“這五年前呀，南疆王叛亂。敵軍擅長巫蠱之術，南疆王又是這江湖裡第一蠱王。皇帝雖是不斷增強兵力，卻還是節節敗退。朝中大將已無人可用，琰王主動請纓，用手中的三千兵馬砍下蠱王首級。朝廷大獲全勝，可琰王卻因中蠱兩腿盡費。這民間盛傳，琰王與蠱王大戰那日，便是一襲白衣，手中執劍。於是後來這民間便多了不少白衣公子泥塑畫像等，原型皆是琰王。”

王十九看謝晚對那麵人似乎很感興趣，以為這謝晚和琰王有什麼過往。於是問謝晚可知麵人原型，還將琰王的事蹟說錯幾處，故意將

南疆之亂說錯年份，可謝晚聽了他的故事以後根本不為所動。

“大哥，應該就是這裡。”

嘭…

王十九還在沉思，破廟外有人說話，話音剛落，廟門被一腳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