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秘聞：狐仙也好色，拐個老公去隱居

神宗元豐年間，長安東郊住著個年輕的皮匠，名叫竺十八。在東郊一帶頗有些名氣，不僅長得貌比潘安，還早早地娶了個天仙一樣的外鄉女子青眉為妻。這是竺十八在外做學徒的時候娶回來的，家裡哥嫂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事情。

夫妻倆剛回到長安的時候，就用全部家當弄了個小小的鋪子，以此來養家餬口。有一次，有個客人上門要做一件馬鞍，正與竺十八交談的時候，妻子從後院挑簾出來，客人一見之下驚為天人，心想這不就是人們常說的畫中仙子嗎？

附近鄉鄰聽說後，常常跑到竺十八的店裡閒聊，不過是覬覦他妻子的美貌，大家都想來看一看這從畫中走下來的美人兒。

其實這位叫青眉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凡人，她本是北山上修行多年的狐女，有一次，偶然間聽說竺十八長得玉樹臨風，面若桃花，比世間許多女子還要美上一些，心裡有些不服氣，這才跑到人間來驗看。

竺十八自幼跟隨哥嫂長大，在八九歲的時候，哥哥把他送到城南的皮匠秦師傅那裡學手藝，也算是減輕了家裡的負擔。這位秦師傅的皮革手藝在本地很有名氣，無論是製作馬鞍還是盔甲之類的，都能信手拈來。

就在竺十八剛滿十七歲的第二天，秦師傅赴好友之約，大清早就走了，一直到天黑也沒有回來。十八忙完手裡的活，跑到門口張望了好一會兒，始終也沒見到師父的影子，只得關好店門，獨自坐在燈下縫紉到夜半三更的時候，才上床躺下。

他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有些害怕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邦邦的敲門聲。十八以為是鄰居半夜回家敲門，所以就躺在床上並沒有迴應。不一會兒又傳來用手指輕敲窗戶的聲音，十八臉色變了變，翻身坐起來問道：“誰啊？”

窗外有個細細軟軟的聲音回答說：“是儂啊！”十八心裡害怕，擔心街頭那些地痞流氓趁著師父不在家，假裝女子勒索敲詐來了，就鼓起勇氣回說：“已經收工歇息了，請客人明天再來。”外面那個軟軟的聲音放低了一些，輕聲說道：“儂可不是什麼暴客流氓，是隔壁鄰家的女兒，你開一下門，或者窗也行，有句話要和你說。”

十八聞聽之後有些心動，趕忙爬起來，把窗板取下一塊，就著燈燭向外看去。窗外的屋簷下果然站著一位梳著垂髻的黃衣女子，正用手輕掩紅唇，痴痴地笑呢！

“你開這麼小的口，讓我怎麼進去呢？我又不是仙女，可以變大變小。哼！”說完噘起嘴有些撒嬌地說道。十八還沒來及說什麼，就看見女子自己伸手又取下兩塊木板放在旁邊，一閃身竟然從窗戶外跳了進來。

剛才還有些昏暗的房間，似乎在一瞬間就明亮了起來，黃衣女子撲閃著一雙明亮的杏眼，快速地將十八的小屋掃視了一遍。最後，看著十八羞紅的一張俊臉上兩隻漆黑明亮的大眼睛緊緊地盯著自己，她的臉上也不禁飛起一朵紅雲。

女子輕咳一聲，用軟糯的嗓音說道：“我叫青眉，就住在你的隔壁，剛才夜風把燈燭吹滅了，特來向公子借火種一用，並沒有別的什麼事情，你不必害怕。”

十八向來有些靦腆，看著美麗的青眉，耳邊又是女子軟軟的聲音，一時竟然有些痴呆起來，青眉見他也不說同意還是不同意，只是傻傻地看著自己，心生一計，索性往前走了兩步，將腦袋湊近十八問道：“呆子，借還是不借？你倒是說一聲啊！”

竺十八的俊臉瞬間就像煮熟的蝦子，連脖子都羞得通紅通紅的，連連點頭說道：“借，借。”青眉不再理他，拿起桌上的燭火轉身走進了黑暗中。就這樣，只要師父不在家，這位叫青眉的女子都會來找竺十八借東西，一來二去，兩人之間的談話也慢慢地多了起來，一些莫名的情愫也悄悄地在心底滋生開來。

這天，秦師傅前往他處，臨走時囑咐十八好好守店，還說今夜就不回來了，讓十八早點收工，十八心頭暗喜，趕忙一一點頭答應。

今晚的夜色似乎格外濃黑，伸手不見五指。

竺十八早早地關門，點上燈火坐在桌旁一針一針地縫製著，時不時抬頭往外看去。一直等到一彎新月終於爬出了雲層，灑下淡淡的銀光來，青眉才穿著一身青綠色的衣裙，頭上梳著雙髻，一跳一蹦地出現在他眼前。

青眉也不忸怩，欣然進屋，還沒來得及坐下，十八就溫柔地問道：“怎麼這麼晚才來？還以為你今夜不來了呢。”青眉微笑著說：“有事耽擱了一會。”說完用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默默地看著他。

十八伸手將青眉擁進懷裡，訴說著深深的思念。青眉懶懶地靠在十八的肩上，輕聲說道：“自從見了你後，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住了，如今你我兩相歡好，致死不渝，君真能做到不離不棄嗎？”竺十八信誓旦旦地許下諾言。

青眉踮起腳尖，在十八的俊臉上印上深深地一吻，說道：“難道你打算一直這樣做學徒？”竺十八有些無可奈何地說道：“我自幼跟隨哥嫂長大，前些年哥哥才請秦師傅收我為徒，學些養家的手藝，現在手藝還未有成呢。”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現在不敢貿然開口說回去的話，但是你再等我兩年，我一定攢錢娶你做媳婦兒。”

青眉抬眼看著他說道：“我知道這些，不過依我說你現在就辭別秦師傅，咱倆一起出遊，至於成家立業，青眉我一定有辦法幫你的，就是苦點，累點總也比仰人鼻息，看人臉色過日子強一些吧？”十八有些擔心地說道：“不告訴哥嫂自己做主？這樣能行嗎？”

“放心好了，沒事的。”青眉安慰道。臨走時又教給十八一些話，倆人這才趁著微弱的晨光依依惜別，各回各家。

幾天後，十八小心翼翼地對秦師傅說道：“昨日裡聽人談起嫂子生病，似乎還有些嚴重，我自幼跟隨哥嫂長大，長嫂如母，請師父準兩天假，讓我也好回家探視。”說完眼淚順著臉頰落了下來。秦師傅也聽說了這件事，看著徒弟淚流滿面，心裡升起一抹憐憫來，趕忙點點頭答應下來，又給了十八一些散碎銀錢，讓他順便買點點心什麼的帶回去。

十八辭別師父，走了還不到兩裡地，就看見青眉一身素衣早已等候在路邊了。看見十八走近連忙問道：“公子準備怎麼辦呢？”十八說：“正準備回家呢。”青眉聽他說回家，剎那間笑得花枝亂顫：“公子，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如果你回去，有哥哥嫂子在，與在師父家又有什麼不同呢？”

“那怎麼辦？”十八兩手一攤問道。青眉止住笑說：“妾身還有些積蓄，請公子同我一起前往外郡，總好過一直替人做奴才傭人的好。”竺十八原本就漫無目的，聽她這樣說，高興地握住青眉的柔荑連連點頭同意。

倆人一路向南到了常熟，青眉還想往前再走，可是十八怎麼也不肯再走了。於是，就在北門附近租下沿街的一處房子住了下來，青眉又拿出銀錢為十八置辦下制皮的工具等物，前前後後忙碌了半月，終於開門營業了。

剛開始的時候，做一些小玩意來賣，十八有不會或者做不了的，青眉便上手教他，樣子新奇，做工也細緻精巧，開業沒幾天，就名聲大噪，許多人早早地就來門口等著。

青眉勤快操持著大大小小的事情，家裡很快也有了一些積蓄。竺十八漸漸地懶散起來，慢慢地竟然跟著街上一群無賴痞子廝混在一起，青眉屢次勸告，怎麼說他都不聽。

常熟有個地頭蛇叫賴三，長得五大三粗，濃眉小眼，一張嘴說話，唾沫星子都能將人淹死。他常常帶著一夥地痞在街上游蕩，只要看見誰家有漂亮媳婦兒，這賴三一準兒將人擄了來，要是敢反抗，不丟掉性命就算輕的了。

這天，賴三聽手下人說北門有個皮匠，他的那個小娘子絕對是常熟城裡少見的絕色，一顰一笑處處勾人魂呢。他饞得頓時手腳都軟了，趕忙換上一身新衣服，就帶著一夥人浩浩蕩蕩地來到竺十八的鋪子裡。

青眉以為來客人了，連忙上前招呼，賴三看著滿面春風的青眉，眼睛都直了。也不知是誰大聲地吼道：“竺十八，咱老大來了，還不趕緊出來倒茶？”話音剛落，賴三訓斥道：“好好說話，不要唐突了這位美人兒。”

十八連忙雙手奉上些銀錢，想要藉此打發走這尊大佛。可賴三哪裡肯要？人家可是奔著美女來的！

手下人伸手正準備接過十八遞過來的銀兩，賴三流著哈喇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青眉說道：“錢就不要了，讓小娘子跟我走一趟吧。”竺十八將青眉護在身後，懇求賴三放過自己，要多少錢都行。賴三儘量放低音量說道：“都說了不要錢，怎麼聽不懂呢？”

一夥人擼起袖子，上前抓住青眉就往外拖，竺十八看著地上一片狼藉，又眼見著青眉被人擄走，心裡一急，一把抓起桌上的剪刀，對著剛剛轉身過去的賴三狠狠地刺了過去，一股猩紅的鮮血頓時從他背上噴了出來，灑了十八一身……。這些地痞見老大受了傷，連忙扔下青眉，扶著賴三奔向遠處的醫館。

等兩人緩過氣來，青眉拉住十八的手說道：“這個地方不能再待了，收拾收拾趕緊走，晚了恐怕想走也走不了！”竺十八此時早已嚇得沒了主意，只好跟著青眉連夜離開了常熟繼續往前。

兩人一路奔波，在金陵附近的鄉鎮上找了個偏僻的房子住下，青眉不再租住店鋪，每天讓十八挑一些手工製品，到鎮上換些銀子，這些銀子剛好夠兩人日常開銷也就罷了。

十八哪裡過過這樣的苦日子？雖然從小跟著哥嫂生活，不是十分富裕，但也未曾幹過苦力，捱過餓啊？後來跟了秦師傅學手藝，那更是沒有吃過什麼苦。看著眼前這清苦的日子，十八漸漸地有了別的想法。

他每次從換來的銀子裡，抽出幾錢來，偷偷地跟著街上人學會了賭。每次回家青眉也並沒有發現少了錢，慢慢地越抽越多，青眉看著每日換回的錢越來越少，心裡明白十八染上了賭癮，開始的時候她也並不過問。

後來竺十八越賭越大，身上沒有銀子，便跑到放高利貸的人那裡去借，一來二去，借的賭資越來越多。

這天十八剛換了幾兩銀子，正打算往回走的時候，被一夥人攔住了去路。領頭的說道：“竺十八，你上次借的錢莊的銀子已經到期了，什麼時候拿錢來啊？”十八心裡一驚說道：“我才借了七天不到，怎麼就到期了？”

領頭的說道：“明天就七天了，我們從來沒有過逢七收錢的例子，今天就是最後的期限。”十八捏了捏懷裡的幾兩銀子，有些不捨地拿出來遞給他說道：“我身上就這麼多了，先還你一些，剩下的容我想想辦法吧，過幾天一定還上。”

“這才幾個錢？你這還差得遠了，還不夠哥幾個的跑腿錢呢。”領頭的看著竺十八遞過來的幾兩銀子說道。十八哪裡知道這些開賭場人的厲害。

其中有個長得黑瘦黑瘦的矮個子，湊到十八跟前，低聲說道：“你果真沒錢？”十八點點頭，矮個子一副憐憫的樣子對十八耳語到：“我倒是有個辦法，能讓你還清所有的欠款，只是怕你不肯答應。”

十八扭頭看著他問道：“什麼辦法？”矮個子嬉笑著說道：“聽說你家娘子長得如花似玉，不如……我在老爺跟前在幫你美言幾句，你所有的欠賬不就消了嘛，說不定還會賞你不少銀子花呢！”

話音剛落，十八就紅了臉，大聲說道：“大丈夫怎麼能幹賣妻抵債的事呢？”這些人哪裡還會和他講什麼道理，領頭的看他這也不行那也沒有，氣得大手一揮，一夥人上前抓住十八就一頓暴揍。完了還揪住十八的脖子兇狠地說道：“看在你小子老實的份上，就再給寬限一天，明天晚上要麼還錢要麼拿人來抵！”

竺十八帶著渾身傷痕，狼狽地回到家裡。青眉看著鼻青臉腫的十八，心裡難過地說道：“你我夫妻二人，向來是坦誠相見，你何苦要瞞著我去幹那些事？如今之計，你暫且答應人家將我抵押出去吧。”十八哪裡肯答應，青眉只得一遍一遍地撫摸他受傷的地方，說：“傻瓜，這只是暫時的緩兵之計，你別擔心。”

黃昏時的天空，嫋嫋升起幾縷炊煙，還有幾隻晚歸的燕子飛來繞去。十八憂傷地看著遠方，耳邊是妻子一聲一聲的叮囑，他長長地撥出口氣，轉身走到桌前坐下。

青眉為他斟滿一碗酒，用軟軟的聲音說道：“妾身嫁給郎君已經三年，不但沒能讓相公安穩度日，反而令你背井離鄉，身似浮萍漂泊，而今又因妾身蒲柳之姿，讓你遭辱受傷，心中十分難過惶恐，只是不知相公準備如何應對呢？”

竺十八默默無語，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片刻後才嘆息著說：“是我負了卿，而今我竺十八寧願上官府也不能讓你去！”青眉不覺落下淚來，輕聲問道：“相公怎麼如此固執不聽勸？你與那放高利貸的就好比雞蛋遇見石頭，萬一你有個什麼好歹，我又該以何面目去見哥嫂？”

青眉又嘆口氣說道：“為今之計，公子你立即動身回鄉！”十八驚問：“我回，那你怎麼辦？難道真要去……”嘆口氣冷聲說道：“我就是死，也絕不拿妻抵債！”兩人閉嘴不再言語，只有桌前的燭火一如既往地跳躍閃爍著。

突然，一陣大力捶門的聲音打破了夜的沉靜，青眉的臉上立即就變了顏色，一把握住十八的手，又抓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交給他，急切地說道：“相公，時間來不及了，趕緊走。”十八原本還想說什麼，捶門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青眉拉開屋後的小門，一把將他推了出去說道：“快走，千萬不可停下。”十八突然覺得身體瞬間不能自己，只是向前狂奔，一直到百里之外才漸漸收住腳步。

金色的陽光，溫暖地撫照著大地，不知名的小鳥跳躍尋覓在林間，時不時傳來一兩聲婉轉的啼鳴。十八仰起頭想要看看天空的太陽，陽光刺眼，在眯眼之間，似乎青眉正滿眼淚光地叮囑自己，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十八坐在地上思索了片刻，繼續往前走。他自己心裡終歸是有些愧疚，回去又怕自己的行為葬送了青眉的好意，就這樣心裡不停地左右搖擺，他索性閉上眼繼續往老家走去。

離開青眉已經五日了，十八心裡的思念越來越濃，乾脆就近找間旅店住了下來，順便也好打聽一下訊息。

剛住了兩日，果然就有從金陵來、並且還是十八認識的人，看見十八也住在這裡，有些譏諷的對他說道：“沒想到公子是個負心之人，竟然用妻子抵債，讓一柔弱女流之輩死於暴徒之手，請問公子良心可曾得到過片刻的安穩？”

十八雖然心裡有所預料，但突然聽聞噩耗，也不禁當著來人的面痛哭流涕起來。來人冷冷地看著十八繼續說道：“你那妻子被人擄去的第二天早上，就被發現吊死在門楣上，想來也是個性情剛烈的奇女子。只是可惜啊，所託非人！“說完看也不看十八揚長而去。

竺十八傻傻地愣在原地，突然心口一陣刺痛傳來，一股甜腥瀰漫在喉間，眼前一黑昏了過去。昏迷中，青眉似乎出現在眼前，她握住十八的手笑道：”妾身活得好好的，相公怎麼能赴死呢？”十八有些愕然地問道：“聽說你已不在人世，是我負了卿，如今唯有以死謝罪，才能彌補心中對你的虧欠！”

青眉微笑著嬌嗔道：“相公，實話對你說吧，我本是狐仙，怎麼會做那鄉村婦人的傻事？沒有萬全的辦法，怎會讓你獨自離開？”說完她又從懷裡拿出一粒藥丸喂十八吃下，說道：“我在離開時的那個路口等著與你團聚。”說完像一陣青煙隨風飄散開去。

十八猛然睜開眼睛，原來自己還住在旅店裡。仔細地回想一下剛才夢裡青眉的話，十八趕緊起來收拾好包裹，繼續往故鄉趕去。

一路風餐露宿，眼看著路邊的一景一物越來越熟悉，十八的心裡也越來越急切。青眉此時正一身紅妝，等候在路旁，遠遠地就看見十八從山前的小路上走來。

兩人長久的注視著對方，十八看著眼前活生生的青眉，又想起之前自己的荒唐行為，不覺悄然溼了眼眶，他一把將她緊緊地擁進懷裡，再也不肯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