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年“耽改”第一槍，《山河令》好看在哪裡？

誓言戒指的劇本在哪裡

作者｜周雨禾

編輯｜顧鴿

“天快亮了，周子舒卻要死了，今夜溫客行淋的雨，比依萍向她爸要錢那天大多了！”

3月5日晚，由成志超、馬華幹執導，張哲瀚、龔俊主演，在優酷獨播的“耽改”武俠劇《山河令》迎來劇情高潮，第14集，溫客行（龔俊飾）眼看大仇將報，卻得知摯友周子舒（張哲瀚飾）僅剩兩年壽命，兩人爭執後，溫客行獨自倚橋吹簫，在暴雨中落淚。

畫面里人物極具脆弱感，網友評溫客行像“被雨淋溼的狗狗”，周子舒能否恢復健康亦讓人牽腸掛肚，劇情引發觀眾熱烈討論。

據貓眼資料，當晚《山河令》單日全網熱度第一次超過了《贅婿》，並連續多日蟬聯劇集熱度日冠。在豆瓣，該劇獲得13。5萬人標記看過，評分8。6分，成為2021開年國產最高口碑劇集。

但受到好評的同時，也有輿論指其播放資料一般，並不出圈。而一部劇，當已經有人開始爭議它到底“爆”沒“爆”的時候，其實已經“紅”了。

溫客行、周子舒，鏡湖山莊

精彩打戲：直給的美感

明燈搖曳，身著黑衣的周子舒躍起於房簷，軟劍掠過瞬間，目標人物的脖頸留下一道血痕。隨即，屍體跌下樓去，只一輪圓月掛在天上。

《山河令》開頭是一段精彩的打戲。人物手持軟劍、步伐輕巧，配以天地樓閣的開闊場景，與經典武俠劇中拳拳到肉的貼身搏鬥區分開來，呈現出唯美的畫面。

“美”是導演李宏宇與馬華幹呈現武術打鬥時的核心要求。為更符合年輕觀眾審美，傳統武打劇出身、製作過《八大豪俠》《絕世雙驕》的團隊決心將武術融入舞蹈的感覺，加入一些“花巧”元素，不僅專注於打鬥速度和視覺上的衝擊力，更重要的是畫面優美。

周子舒的軟劍衝出去又可以轉身格擋，溫客行的扇子亦攻防兼備，主角武器都給自己增加了活動範圍。第二集，溫週二人在桃林打鬥，若隱若現的運鏡下，兩人翩若驚鴻，“飄飄兮若流風之迴雪”，總導演成志超信奉的“剛柔並濟”美學得以體現。

溫客行、周子舒，鏡湖山莊桃林打鬥

接受媒體群訪時，編劇小初曾表示，武俠是中國古典文化的浪漫之根。劇中，主角之間也習慣藉助外放的打戲來隱晦地表達情感。

溫客行、周子舒剛剛認識時，溫客行因自己設的局裡新生“變數”，尾隨周子舒來到桃林，用扇子試探其武功，這時正值桃花盛開，場景是開放性的，兩人交流的狀態也接近於交手。

而第六集，在水墨畫般的山河湖水之間，溫客行追著周子舒讓後者褪去易容，兩人施展輕功、踩上竹筏，靜謐深夜裡，打鬧濺起的水花聲格外歡快。周子舒下水後主動顯出真容，兩人卸下心防、在篝火旁交談。

一個在跑、一個在追，還沒熟絡時，兩人靜默無言、用武功交流，非常有江湖人士的風範。導演李宏宇形容這對好友像“貓和老鼠”，溫客行一心“我想揭穿你”，周子舒則處在“不讓你揭穿”的狀態，兩人不同階段的武戲讓觀眾直觀地明白了他們的情感關係。

溫客行、周子舒，湖上打鬥

隨著劇情發展，溫客行、周子舒日漸親近，蠍王、龍淵閣閣主、封曉峰等人陸續出場，角色性格從打戲技術手法的差異，也能略知一二。

江南市集，顧湘與周子舒初見時，使用鞭子作為武器，鞭子攻勢凌厲但易攻難守、機動性差，被高手止住就沒有退路，暗示阿湘敢愛敢恨的性格中，其實帶有一絲嬌憨。

長舌鬼被溫客行殺死後，蠍王彈琵琶控制藥人，說話慢條斯理、極具掌控欲，透露出性格陰晴不定；而貌若孩童、看似無害的封曉峰常暗中飛鏢傷人，說明此人根本不可信。

《山河令》的打戲從角色武功路數切入，由外到內，內外結合，讓人物形象立得住、讓觀眾信服，亦呈現出武俠江湖中包羅永珍的參差之美。

第十集，溫客行率眾惡鬼開會“論功行賞”，開心鬼怕抑制不住自己的笑聲一直捂著嘴，食屍鬼看到同僚白無常的屍體忍不住地嚥了口水……江湖武人的面相在微小細節中展現得淋漓盡致，鮮活又生動。

看起來整體是美的，而美又是差異化的，這正是《山河令》讓很多人“上頭”的原因。

鬼谷開會

武俠江湖：主創的立意

童年記憶裡的武俠劇經常出現雙方以拳腳“硬碰硬”的比鬥環節，演變至今，為《山河令》劇組設計服裝的韓廣仁認為，武俠和江湖已經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乞丐做三年，皇帝也不換”是周子舒重獲自由後的真實感受；“安吉四賢”不問世事，詩酒相伴，是千帆過盡後的人生選擇。

鏡湖山莊滅門那晚，老漁夫在破廟拼死救下張家遺孤張成嶺，佐證普通人的誓言“千里誦義，為死不顧世”，便是“情義”二字。

人們入過世後，開始思考自己的所求，從而真正搭建起這片江湖的理想風骨。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說話時，溫客行常搖著扇子、引經據典；打鬥時，周子舒寬大的衣袖飛揚起來，像翩翩蝴蝶。能文能武、充滿情義，《山河令》構築了一個理想化的國風世界，這也是其武俠江湖的內在底蘊。

周子舒與葉白衣纏鬥

新武俠的底氣有了，經典武俠的神韻也得留足。《山河令》邀請了許多出演過經典劇目的老戲骨前來客串，“甄嬛爸”（沈保平，飾船伕）、“依萍爸”（寇振海，飾丐幫黃長老）等相繼貢獻了神級演技。

擺渡船夫的“娘嘞個腿”的河南話口音，給嚴肅的氣氛增加活潑感；黃長老口蜜腹劍，以正人君子的面孔做偽君子之事，引人氣憤。導演馬華幹認為，前輩演員精彩的演技賦予了角色血肉與江湖氣魄。

第十六集劇情迎來高光時刻，琉璃甲現世引得多方勢力爭搶，五湖盟英雄大會上，偽君子黃長老、真小人蠍王“你方唱罷我登場”，眾人逼問高崇琉璃甲下落，“好”兄弟趙敬反水、跪求大哥認錯，看似好意、實在定罪，高崇百口莫辯，自戕於五湖碑前。

高潮迭起的英雄混戰，讓遠遠觀望的溫客行不禁感嘆“眼看他高樓起，眼看他樓塌了”，正義高潔與齷齪虛偽並存，這便是江湖。

溫客行、周子舒遠觀英雄大會

環環相扣的陰謀下，當棋子變成棋手，縱局者該如何應對？武林大會時，本以為掌控局勢的溫客行發現已有藏得更深的人入局。這也是武俠世界的奧妙所在，表面上的正邪都不能完全代表一個人，貪慾驅使下，每個人的城府都如湖水，深不可測。

但總有人願意在複雜的世界過簡單的生活。《山河令》有句臺詞“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扣住了題眼，極具理想主義——大家儘可以去過自己追求的生活方式，總會有人懂。

劇中周子舒願意效仿“安吉四賢”，與溫客行一起仗劍天涯、不務正業地了卻餘生；劇外，龔俊不想稱霸武林，只想成為快樂的神秘高人。一些觀眾亦留言想做女俠，不按部就班地活著，而是瀟灑肆意、行走江湖。

如果說傳統武俠劇主角追求自由和正義，新武俠劇則更側重主角的相互救贖以及人生觀上的“有所求”。

正如人民網評，8。6分的爆款武俠劇《山河令》背後，是90後愛看的江湖。

趙敬、蠍王覆盤計謀

眾口交贊：人心的共情

開播以來，微博熱搜常有《山河令》的名場面，追劇的粉絲自稱“山人”，而感動“山人”的劇情背後是主創的用心。

武術指導郭亞莎介紹，主演會在開拍前半個月接受專業訓練，龔俊扇不離身，張哲瀚總拿竹棍練習“軟劍”。兩人在屋簷、林間拍攝的高空追逐場景一般都是正身實景拍攝。

回想第十四集讓觀眾感動的那場雨戲，龔俊在接受採訪中提到，殺青半年自己依舊可以背出“涼雨知秋，青梧老死，一宿苦寒欺薄衾。世事蹉跎，死生契闊，相見恨晚嘆奈何” 的臺詞。

那晚太涼了，雨也是，溫客行的心也是，眼看復仇勝利在望，卻得知知己命不久矣。導演李宏宇回憶說，那場戲龔俊始終出不了戲、被拉著走才離開。

“劇本真的寫得太好了，我捨不得改任何一句詞”，即便大概有十七八場戲都是溫客行大段獨白，龔俊仍堅持在拍攝前做好準備，但雨戲上線那天，他發微博改去了臺詞裡的“死” （因為劇中溫客行不希望周子舒死），雨戲名場面背後是演員對角色的篤信。

溫客行、周子舒因後者病情發生爭執

第十四集有“雨”，第十二集有“光”：溫客行與周子舒坐在街道邊曬太陽，溫客行從周子舒的話裡得到寬解，閉著眼望著太陽笑道，“ 我就是覺得活著，給太陽曬著，還有個人的名字給我這麼叫著，真的挺好。”

“光”的名場面播出後，該劇從豆瓣8。3分提高到了8。6分，兩人互相理解、互相救贖的情節讓不少觀眾覺得美好，有人在豆瓣《山河令》小組裡發帖，說看到太陽曬去角色心中陰霾的場景，突然覺得自己也有繼續生活的理由了。

隨後，這個帖子裡，網友自發搭起了1500多層的高樓，女觀眾們互相安慰、互相鼓勵。

“你身上有光，我抓來看看”，曾任某知名武俠論壇的編劇小初認為武俠的核心是“俠骨柔情”，而“柔情”天然適合女觀眾。

觀眾對耽改劇裡的浪漫情節注入自己的理解後，從主角間的穩定關係以及細膩的敘事中獲得安全和溫暖，“女原著作者+女製片人+女編劇”實現了女性治癒女性的過程。

溫客行、周子舒在街頭曬太陽

小初還在數娛採訪中透露，“周子舒的底色是有兩千個圖層的灰，龔俊的狗狗眼加了很多孩子般的天真殘忍。”

溫客行、周子舒都是頂級高手與統領，歷經塵世滄桑後，對生活和江湖失去信心，但是兩人相遇後發現世上還是有知己、有很多事做，於是生命中開始出現希望。

同樣的，曹蔚寧的小屏障裡只有自己和阿湘，兩人相識、相戀後，“無心紫煞”阿湘的服裝由紫色逐漸變淺、最後變為粉色，暗示了從“鬼”到“人”的心境轉變。

導演馬華幹認為，一個故事要吸引人，必須得寫好感情。《山河令》就是在武俠劇式微的年代，宣揚新武俠國風美學，探討人物如何找到自己的羈絆，如何在歷經千帆後開解自己、重新構築理想的園地。

不管什麼題材，什麼包裝形式，能引起當下人心共情的劇，勢必受到歡迎。在“美”的背後，最重要的其實是那個“真”。

曹蔚寧、阿湘。圖/《山河令》劇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