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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秦文化】七雄丹霄寨疾風堂前廳多少戰力七雄丹霄寨前廳戰力
七雄丹霄寨疾風堂前廳多少戰力
(一)
這是我替容琢征戰沙場的第五個年頭,我已在邊疆受了五年的風沙和累累傷痕。
終於,邊關大捷,我手持長槍策馬奔入長安,迎來的卻是容琢將我的同胞妹妹景玉迎入
長樂宮
,金寶金冊,冊為貴妃的訊息。
聽聞他對景玉視若珍寶,以椒房獨寵待之。宮人們津津樂道帝妃恩愛至極,而越是上位者的深情,越易教人喜聞樂見。
人人都道容琢深愛景玉,我卻不信。容琢只愛自己,這樣的人怎麼會有真心呢?
故而當我衝進皇宮,一杆長槍抵在景玉胸口,而容琢目眥欲裂,一把拉過她護在身後時,我是不甘心的。
我怎麼能甘心,那個坐在我家牆頭上朝我笑的翩翩少年郎,終於也被景玉收入掌中。
“皇后,你瘋了不成?”容琢冷冷看著我,以手抓住我的長槍,鮮血從他指縫緩緩滲出。
而景玉站在他身後,一臉的天真又無辜。
“容琢,”我同樣冰冷的看著他,“你還記不記得我同你說過,如果有誰膽敢來搶我的東西,我定與她不死不休。”
容琢不再看我,只低頭遮住景玉的眼睛,哄她別看。他大概覺得我那從眉眼至耳旁,深可見骨的傷痕,會嚇著景玉。
我利落的丟掉長槍,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景玉在後面小聲啜泣:“阿姊是要殺了玉兒嗎?”
聞言我停住腳步,微微側臉同她說道:“景玉,是不是我的東西,你都要奪走?”
“皇后失儀,禁於昭德殿,無詔不得出。”容琢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神色,沉沉開口道。
我周身發冷,只覺得這宮裡一磚一瓦都令人心驚膽寒。它將我喜愛的少年變成一位深不可測的帝王。
抱膝坐於昭德殿的地磚上,我開始思念邊疆,那裡黃沙漫天,殘陽如血。
那裡沒有景玉,沒有如今的容琢,只有我日夜思念的他的影子。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變成如今這幅局面的?
(二)
我出生時,搶在景玉前頭出來。她因在孃親的肚子裡待得久了些,故而天生體弱,郎中斷言她活不長久。
母親常說我是個掃把星,害了妹妹的性命。
她極其寵愛景玉,打雷了會把她摟在懷裡輕聲細語的安慰,颳風了要親自替她披上厚厚的披風。
每次她哄景玉的時候,我總是躲在屏風的後面豔羨的看著。我總是想,我如果再乖一些,聽話一些,孃親是不是就願意把對景玉的愛分我一點點。
我不是個貪心的人,就一點點就好。
可在她的眼裡,我就像一塊路邊的石子抑或石縫裡的野花,她永遠不會為我駐足。
景家是武將世家,守護邊疆已二十載。景家男兒是天生的戰士,也是大梁的驕傲。然而傳承至我爹爹這一脈,卻只有我和景玉兩個女孩兒。
我爹說,他絕不能將景家的榮耀毀在他手裡。故而我從小,就被當做男子養大。
幼時我還會哭鬧,那手心結滿了血痂,身上全是青紫。我跪在地上朝爹爹大哭,鬧脾氣怎麼也不肯繼續習武。
我同他說,爹爹,微兒不想練武,微兒想同妹妹一樣去捉小兔子。
那是他第一次朝我發那樣大的火,他抓起我的衣領狠狠摔在地上。
“廢物!什麼也做不好!你害了你妹妹不夠,還要把景家的榮耀也毀在手裡不成?”
我嚇的忘了哭,自此之後數年,我一日都沒敢落下習武。
雖然我厭惡父親安排的這一切,不能穿好看的衣裳,不能戴漂亮的首飾,但我還是有一絲隱秘的滿足。
每當我耍出一套漂亮的拳法抑或在校場上彎弓射中靶子。爹爹都會欣慰的撫摸我的發頂,就好像,他其實很愛我這個女兒。
我於十六歲那年進京面聖,在天子面前以一杆長槍擊敗禁衛軍統領,天子撫掌大笑,贊景家後繼有人,他分毫不介意我女子的身份,命我擔禁衛軍副統領一職。
父親很高興,當夜便坐在祠堂裡面喝的酩酊大醉。
是夜,我坐在屋簷頂上擦拭長槍,景玉提了糕點在下邊喊我:“阿姊!吃糕糕嗎?”
“景玉,呆在那裡別動。”我知道她不老實,總想爬到樓上來跟我坐一塊兒。
她鼓著臉氣呼呼的看著我,我倆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還是我敗下陣,提著她的後衣領上了房頂。我粗魯的替她圍好披風,“你可別生病,不然娘要打死我的。”
她縮在披風中露出半張小臉,笑嘻嘻的說“阿姊,我近來身體好了許多,不會生病啦。”
說罷舉起手中的食盒,歡快的拉著我的手說:“阿姊,我是來慶賀你當了大官,喏,請你吃佛手酥”
“這算什麼大官,以後我要當將軍,去邊疆打仗去。”我點在她額頭,不滿的嘟囔。
“那阿姊,你當了將軍,就要保護別人,不能保護我啦?” 景玉抬頭不高興的看著我。
“不會的,玉兒,阿姊會永遠保護你,”
我摸著她的雙丫髻,鄭重開口,“任何人都不能傷害你,除非我死。”
(三)
我與容琢的第一次見,是我上任的第三天。彼時他被一群內侍圍在宮道上毆打,我走過去呵退人群,待宮人離去,我用佩刀緩緩抬起他的臉。
劍眉星目,面如冠玉。
我心裡想,這人長的像畫裡的仙人一樣好看,就是髒了些。我拉他起來,問:“你是哪個宮裡的?”
他虛弱的咳嗽,我看他咳得厲害,好心的替他順氣。他指指冷宮的方向,沙啞著說:“那邊來的。”
我暗道一聲可惜了,冷宮裡頭的小內侍是最遭罪的,更何況他長的還這麼好。
我想了想,要是現在就以權謀私把他調到別的宮裡去,我爹知道了會不會打死我。
色字當頭一把刀,看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我腦袋一熱,問:“你想不想離開那兒,我幫你挪個地方。”
他沉沉的看了眼我腰間的的令牌,搖頭說不用。我想著好可惜,以後說不定就遇不見了,當下也沒多停留,轉身便打算離開。
“你是誰?”他在後面喊道。
“新上任的禁軍副統領,
景微
。”我頭也不回的道。
此後幾月,我都不曾見過那曾有一面之緣的少年。直到一場春狩,我奉命隨侍君王左右,圍場的猛獸不知何故衝破柵欄,朝人群衝來。
我抽刀砍死幾隻猛獸,鮮血飛濺在我臉上,但仍然有幾隻黑熊衝破重圍,朝天子奔去。我心裡一慌,飛速朝天子奔去。
“陛下當心!”我大喊一聲,然而黑熊實在速度驚人,眨眼間便衝至天子面前。此時,一道身影撲在天子面前,以身軀擋住黑熊一擊。我認出來了,那是那天那個小內侍。
天子顫抖的手撫上他被血沾滿的臉,“琢兒?”
隨即大怒道:“御醫何在!”
此後的事倒也沒什麼特別,容琢在榻上躺了半月才勉強恢復了些元氣。
而我則被天子傳至殿中。
“朕以為不見他,便能讓他活的長久,然而總有人,想害他性命。”帝王背對我沉沉開口,“景卿,朕要你做他的影子。”
帝王轉身,目光如炬 。
“他活,你才能活;他若死了,你便一塊兒跟著死。”
我低頭躬身應是。
(四)
容琢養了大半年,終於好了大半。我心想虧得我日日坐在他房頂,一會兒抓一個下毒的宮女,一會兒逮幾個前來刺殺的暗衛。
他此時坐在院裡煮茶,而我則百無聊賴的盯著他的臉出神。
房頂真的好冷,我縮了縮肩膀,暗想今晚得買個什麼禮物給玉兒賠罪,她因我這幾日都沒回過府裡,氣的眼圈都紅了。
“喂,上面那個,下來喝口茶吧,你抖的我的房頂都要塌了。”容琢歪著頭,面無表情的開口道。
我不好意思的跺跺腳,從簷上跳下來,吸著鼻子說,“對不住對不住,實在太冷了。”
“你叫景微?受他的令來保護我的?”他漫不經心的看向我,順手遞來一杯茶。
我接過茶杯暖手,聞言便點點頭。他便不再說話,我倆便面對面坐了半晌,我終於忍不住,顫顫巍巍舉起手:“殿下,我今日得早些回去,可否放微臣個假?”
“允”
他斜覷我一眼,大方開口。
我便高高興興提起長槍,提身躍上屋簷,朝
珍寶閣
的方向跑去,據說最近新上了幾樣珠釵,玉兒同我念叨了許久。
(五)
此後數年,我真的成為容琢的影子,替他擋下無數明槍暗箭。但他是個挺有意思的人,還很寬厚,至少不會讓我繼續蹲在房頂上吹冷風。
每當冬日銀裝素裹之際,他會以梅雪煮酒,邀我共飲。而初春萬物復甦之時,他會在
六角亭
裡擺上幾盤殘局逗我來解。
日子在雞飛蛋打的熱鬧中飛速流逝,他也從一個單薄的少年郎變為大梁最出色的皇子。而我則是他最忠誠的下屬。
在旁人眼裡,他不苟言笑,冷漠深沉。但在我眼裡,他就是個喜歡扯姑娘頭髮的混蛋,還是個長的好看的混蛋。但迫於他老子手裡那把刀,我只能在心裡暗搓搓的詛咒他喝水塞牙,出門遭砍。
我的詛咒應的太突然,容琢真的被人砍了。我那時被他支使著去城東買燒餅,而他在府裡則遭了一場刺殺。
天子將我關進水牢,我在裡頭泡了十多日的冷水澡,凍的差點昏死在那裡。
鎖鏈扯著我的
琵琶骨
一遍又一遍在寒水中上沉沉浮浮,我的意識逐漸模糊。
我想我大概要死了,這怎麼是好?我還答應了玉兒中秋帶她出去玩兒呢,還有容琢,不知他那小身板遭了這樣一場罪,還要多久才能好起來。
萬幸的是,容琢醒了,說要見我。
我被帶到他榻前時,他正皺著眉喝一碗苦藥。宮人躬身說道:“殿下,景大人到了。”
他低低咳了一聲,抬頭看我。我倆看著對方滿身傷痕的樣子,都笑得不可自抑。宮人惶恐的跪在地上,他才以手抵唇輕咳一聲道:“你先下去吧,我同景大人還有事商量。”
“殿下,您還說吃燒餅,看吧,燒餅沒了不說,連我也差點沒了。”我一臉惆悵的開口。
“我以為,你應該在此刻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大喊殿下我對不住你啊,” 他似笑非笑的盯著我,“而不是關心燒餅不燒餅的問題。”
“殿下,不能這樣說,”我一臉認真的開口,“應該怪您貪吃,非得要吃那破燒餅。我覺得您還得賠我些藥錢順便加點誤工假。”
“成啊,我準了。”他懶洋洋的開口。
“真的?您有這麼好心?”我一臉疑惑的看向他。
“準你中秋假,陪我出去一趟。”他抬手彈了一下我的腦門,笑的眼睛都眯起來,“好了,我要睡了,醒來的時候桌子上得有份城東的廖記燒餅。”
我恨恨的揉著腦袋,不甘不願的退身離去。
還得給他買燒餅!
(六)
中秋那日,華燈初上。
而我哄了玉兒半個多時辰,堅決表示真的是有差事在身,她才放我離去。我趁她走後又偷偷溜回院子,準備塗個胭脂簪個花什麼的。
我搗鼓了半天,看著鏡中越發奇怪的裝扮,一時間陷入深深的迷惑。
女子不都是這樣梳妝的?明明玉兒隨便畫兩筆就很好看啊?
我不甘心的又抿了一層口脂,牆頭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噗”
“景微,我說你怎麼半天不出來,你在這兒鬼畫符什麼呢?”他坐在牆頭一臉笑意的看著我,眼睛上挑的弧度的比寒鴉的羽翎都好看。
他身後有無數燈火緩緩亮起,襯的他如玉的臉越發朦朧俊美。
我清楚的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你管我!”我羞惱的合上妝匣,找來帕子擦臉。
容琢從牆頭跳進院子裡,走到我身旁,一把掐住我的下巴仔細打量。
“哈哈哈哈你這是畫的什麼玩意兒?”
我別開他的手,一點兒都不想理他,便繼續拿起帕子擦臉。
“誒你別動,”他奪走我的帕子,“你都要把臉擦壞了。”
“本來就醜,別二次傷害了。”他舉起帕子,細緻而溫柔的擦過我的眉眼,專注的彷彿在做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待我卸完妝,他便帶著我去逛夜市。人群熙熙攘攘,我看到好多人提著一盞荷花燈朝河邊走去。
“他們要去做什麼啊?”我戳了戳容琢,問道。
“放
荷花燈
向神仙許願,據說倒是挺靈的”他笑著的看向我。
“走啊去湊個熱鬧吧!”我興高采烈的拉著他往河邊走去。
“誒等等,先去買個燈!”我著急忙慌的又拖著他往攤販那裡走去。萬幸,今晚上他脾氣好的出奇,一點兒都沒表現出不耐煩的樣子。
我倆終於到了河邊,人群熙熙攘攘。
我對著荷花燈許願,小心翼翼的把它放進水裡。容琢也放了一個,他問我許的什麼願,我打死不說,反問你怎麼不說啊。
他笑了一下,隨即專注的看著我,緩緩說道:“我沒什麼想求的,或許求求姻緣是個好選擇”
他的眼神實在過於熾熱,而我則狼狽的轉過頭不敢看他。
“好了,別傻呆呆的站在那兒了,走了,買燒餅去。”
“誒誒你別拽我頭髮了!”
我還沒從羞赧中回過神,就被他拽著頭髮往城東去了。
(七)
待我歸家,臉上的紅暈都還沒散盡。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高興,就好像我過去十八年的人生裡,終於有了名為歡欣的情緒。
跟容琢一起喝酒,一起下棋,一起看春日絮花紛飛,一起賞寒冬大雪漫天。似乎無論和他做什麼,我都很開心。
“阿姊,你回來了?”景玉從暗處走出來,月光斑駁的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她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玉兒?你怎麼還不去睡?”我有些驚訝她還在這裡等我,便準備走到她身邊拉她去睡覺。
“阿姊,你是有喜歡的人了嗎?”她歪頭狀似天真的看向我。
“景玉,這次不要同我搶。”我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什麼我都可以給你,容琢不行。”
“啊,他叫容琢啊,”她低頭笑得梨窩淺淺。
“阿姊,我怎麼會同你搶東西呢?”
月色浮動,深深淺淺的將她的臉遮在後面,顯得越發詭異莫測。
(八)
中秋之後,容琢向天子請旨,求娶景氏長女景微。
夜色漸深,永德殿上燭光搖晃。映出天子與三皇子交談的身影。
守夜的宮人不知陛下與三殿下因何爭執,只知天子大怒而斥,掃落桌上奏摺,而三殿下同樣言辭激烈,厲聲反駁。
此後天子妥協,冊景氏長女為平昌縣主,命禮部備三書六禮,於三月後行三皇子大婚。
我聽聞這個訊息的時候,嘴裡的燒餅啪嘰掉在地上。容琢不滿的戳戳我的額頭,陰沉沉的開口,“怎麼?你不願?”
“不對啊,殿下,為什麼是我?”我有些發矇,疑惑的摸了摸腦袋。
“我說了啊,我沒什麼好求的,就差樁婚事了。”
“這不剛好,身邊有個你嗎?”他略不自然的輕咳一聲說道。
“您拉我湊數也不帶這樣的。”我不滿的小聲嘟囔。
“你還不樂意了?行了行了,好好準備準備,最近別摸你那杆長槍了,成婚那日要拜祠堂的,學的端莊一些知道不?”他轉身躍上牆頭。又似想起了什麼,回頭笑著說道:“景微,忘了同你說,中秋那日你簪的那朵芙蓉花,很好看。”
我紅了臉,不自覺的又想摸我的長槍。想起他的囑託,我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帶著那杆伴了我十八年的長槍進了庫房。
元德十三年,我坐於妝鏡前,任喜娘替我絞面,又細緻的一層一層上妝。
景玉帶了龍鳳蓋頭前來,站在我身後,笑吟吟的問:“阿姊,怎麼還沒準備好啊。殿下在外面都做了好幾首
催妝詩
了。”
我不好意思的低頭,又被喜娘勾起下巴仔細描眉。全福嬤嬤走來,要替我念祝詞。景玉輕輕擺手,接過玉梳,笑著說道:“我來吧。”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阿姊,玉兒祝你和殿下,早生貴子,白頭偕老。”她一字一句,溫柔的說道。
(九)
我到前廳同父親母親拜別時,他們臉上帶著如出一轍的漠然。
父親大抵是十分不樂意我嫁人的,畢竟旁人家的婦人,如何能提槍上陣,替景家延綿赫赫戰功。
至於母親,我於流蘇搖晃的蓋頭下自嘲一笑。她的眼裡,大抵從始至終,都沒有我這個女兒罷。
而景玉安靜的站在一旁,在我被喜娘扶著往外走的時候,突然開口輕聲問道:“阿姊,不可以永遠陪著玉兒嗎?”
旁人起鬨二小姐這樣大了還捨不得阿姊,我摸了摸她的發頂,笑著說:“阿姊過幾日就回來省親了,玉兒到時候要備好佛手酥等阿姊回來啊。”
“嗯” 她輕輕點頭,聲音弱不可聞。
隨著禮樂奏起,容琢同我拜了天地。
我成了他的妻子,於周遭嘈雜的聲響中,我恍惚的想著。
婚後的生活似乎也沒什麼變化,他仍然愛扯我的頭髮,拉我去城東買燒餅,也會在寒風凜冽的夜裡,同我一起煮熱熱的鍋子來吃。
唯一有什麼不同,大抵便是我不再是他的暗衛了,也很久沒有提起我的長槍。我開始學著繡花,簪發,有時也會試著下廚,學著一個閨閣女兒該會的事。
容琢也樂此不彼的替我買來無數華服珠寶,他笑著說微兒,你以前沒有的,現在夫君都買給你。
無數個夜裡,我還能夢到小時候,那個坐在地上抱膝抽泣的自己。我走過去摸摸她的頭,說:“別哭啦,以後你會遇見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會逗你笑,也會惹你哭,還會在打雷的夜裡捂住你的耳朵哄你別聽。”
“是阿孃嗎?”小孩子抽抽搭搭的抬頭問我。
我不言語,就這樣微笑的看著她。
不是的,只有那個人,永遠不會拋下你。
(十)
元德十五年,我同容琢成婚後的第二年,天子薨。內閣大臣領先皇遺旨,迎皇三子為帝。
同年四月,容琢冊我為中宮之主。我在眾人齊齊跪拜之下,入昭德殿。
同年七月,邊關告急,舉朝惶恐。
我在後宮聽聞這個訊息默默良久,吩咐宮人開啟庫房。
“娘娘,你要尋什麼物事?”
“一柄長槍。”
我揚手取下鳳冠,靜靜說道。
當我一身素衣跪於容琢面前,請旨帶兵前往邊關時,容琢第一次朝我發了脾氣。
“景微!你瘋了?你不止是大梁的皇后,還是我的妻子!”他紅著眼怒吼道。
“容琢,”我靜靜的看著他因邊關告急而越發憔悴的面龐。
“我出自景氏一族,是天生的將士。”
“祖輩的榮耀或許憑我一人之力無法延續,然邊關失守,百姓流離。我心有不忍,不願見蠻人殺我百姓,掠我城池。”
“或許我習武十八年,就是為了這樣一天。”
我從容一笑,滿眼堅毅。
“陛下,臣願為你手中的刀,你目光所及之處,臣當萬死不辭。”
(十一)
我在容琢疲憊的目光下,提槍上馬。
軍眾跟在我之後,馬蹄陣陣,響徹雲霄。我轉身看向站在城牆上愈發形銷骨立的容琢,粲然一笑,隨即揚起馬鞭,策馬呼嘯而去。
仗是永遠打不完的,我進京覆命的日子越來越少,同容琢的相見的日子也越發短暫。
我於廝殺中累了一道道傷痕,最嚴重的一次,那刀已砍在我眉骨之上,再入半分,我大抵便成了瞎子。
我總在深夜緊咬牙關獨舐傷口,也曾獨對月光細數傷痕。邊關苦寒,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有時舊傷添新傷,痛到夜晚大汗淋漓,只能生食麻沸散。軍醫一遍一遍勸說到欲言又止,又到沉默不語,我看得清他眼中擔憂。
但我不能後退,半分也不能。
同我越發糟糕的身體不同的是,我在朝中的威望與日俱增,百姓亦視我為大梁的不敗戰神。
元德十七年,我入京述職。那是我同容琢的第二次爭吵。
“景微,退下來,朕會命你父親前去邊關。”容琢坐在高階之上,冷冷的開口。
我恍惚了一瞬,什麼時候,那個笑著支使我去買燒餅的少年郎,也會以“朕”自居。
“陛下,父親年邁,恐受不得邊關之寒。且戰事膠著,臨陣換將恐有傷軍心。”
“這麼說,你不肯退下來?景卿,是否權利醉人心脾,令你也有所沉淪?”
他雙眼沉沉的望向我,拇指不住的摩挲那玉扳指。
我聞言不可置信的抬頭看他,他看見我傷痕累累的臉,驀然側過頭。
“容琢?”我心下只覺十分難過,萬般情緒湧上,卻彷彿被堵住嗓子,什麼也說不出來。
“皇后,朕之名諱,不可直呼。”他的臉在燭光中顯得明明暗暗,陰沉異常。
這是他,第一次稱我為“皇后”,那個笑著喚我微兒的人,彷彿死在了煙霞如織的邊關。
此後幾年間,我們幾次爭吵均不歡而散。他疑心我貪戀權勢,而我則氣憤他不肯信我。
雖為夫妻,卻已同陌路。
(十二)
我從回憶中醒來,便聽宮人來報貴妃至。
我漠然跪坐於昭德殿之上,以手別好欲墜的鳳釵。
“阿姊,玉兒帶了佛手酥來看你啊。”景玉笑的姿儀動人,走到我身旁開啟食盒。
“景玉,我不明白。”我看也不看那糕點,只執拗的望向她姣美的面龐。
“阿姊不明白什麼?不明白為什麼陛下迎我入宮冊為貴妃?”
“還是不明白為什麼玉兒其實,深恨阿姊。”她溫柔的朝我看來。
“你恨我?” 我心下好笑之餘竟只餘悲涼。
“阿姊,你還不懂嗎?”她捻起一塊佛手酥,驀然碾碎。
“阿姊每每提槍策馬,玉兒卻只能披著厚厚的披風,喝著令人作嘔的苦藥,望著阿姊的背影暗自豔羨。”
“玉兒喝了二十三年的藥,寒來暑往,一日不斷。但每逢深秋仍會大病一場,只能躺在榻上看著阿姊離我越來越遠。”
“我怎麼能不恨阿姊呢?我這一身弱病,不都拜阿姊所賜嗎?”她低頭抽出一方絲帕,邊細細的擦拭被殘渣弄髒的手,邊溫柔的說道。
“可是阿姊,你待我那樣好,我又捨不得恨你。”她頓了一下,語帶哭腔。
“我以為這便是永遠了。”
“可是阿姊!你明明答應我會永遠保護我,那為什麼!又要同旁人在一起?”她死死拽住我的衣袖,指節泛白,近乎低吼的在我耳邊質問。
我腦中一片混沌,一會兒是景玉仇恨的雙眼,一會兒是容琢冷漠的背影。
他們都在,逐漸離我遠去。
我頭疼欲裂,驀然咳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便直直倒下。
我於混沌中聽到景玉撕心裂肺的哭喊,還有容琢慌亂的步伐。我想,其實這麼多年我從未長大,我的時光一直停留在那個跪在地上抽泣的小小孩童身上。
(十三)
我自昏睡中醒來,床前站了一個人。
“父親,恕孩兒有傷,不能起身相迎。”
“無妨,” 他走至我的床前,第一次像天下間所有的慈父那樣,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
“微兒,你可知,邊關失守,朝中卻有大臣上書言你通敵叛國?”他沉沉開口。
“絕無可能!”我掙扎著想要起身,又被他按下。
“陛下令你速回邊關,又命阿父與車騎大將軍陳弼及上柱國大將軍崔柄同去,以查清真相。”
我咳得撕心裂肺,竟於盛夏感到一絲寒意繞上心頭。我跳下床榻,不顧父親勸阻,赤著雙足朝永德殿跑去。
我要問問容琢,是否真深惡我至此,連這樣的胡言也會聽信!?
但他命宮人關上了大殿的門,而我則在殿外瘋了一般的砸門。宮人前來勸阻,我卻不管不顧。
可容琢他,彷彿忘了我是他
三書六禮
迎進門的妻子,甚至到我離去都不願再見我一面。
我拖著一副殘軀上馬,恍然間竟覺得自己彷彿已經死去。
(十四)
邊關的形勢不容樂觀,玉門關已然失守,我當機立斷命城中百姓速速前往下一道關口避難。
“大人!你也快走吧!”一位老婦拽住我的手,老淚縱橫的說道。
我拍了拍她的肩,將一袋銀錢遞過去,低聲說道:“阿婆,快些走吧,我擋住追兵,一會兒就過去同你們匯合。”
隨即跨坐上馬,拎起長槍朝前線奔去。
周圍不斷有人死去,嘶嚎和刀劍相撞的聲音遍佈整個戰場,飛揚的塵土和著鮮血一起濺在我的臉上。
那些昔日同袍替我擋下砍來的刀,大喊將軍快走!而我甚至還來不及看他們一眼,又被炸開的戰火推向一邊。
“射!”
戰場另一邊的蠻族人大喊,箭雨呼嘯而來!
無數人跟在我身後擋住飛來的箭,他們每個人在拼命喊:“走啊!快走啊將軍!”
他們隨手掰斷身上的箭,躺在地上笑的滿臉暢快。
“將軍!我叫王二狗!我家裡有個瞎了眼的老媽,您回去了幫我跟她說一聲。兒子對不住她!”
“將軍還有我!我叫崔子良,村裡還有個傻姑娘在等我回去成親!您幫我帶個信,叫她別等了,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哈哈哈哈崔狗都有人等啊!”
他們滿身傷痕,卻還同在軍營裡一樣大笑起鬨,但漸漸的,都沒了生息。
最後,只剩了我一匹馬朝關口奔去。
我瘋狂鞭馬,心中深痛至極。即將抵達城門的時候,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高聲道:“陛下有令!關城門!”
我不可置信的抬頭,“阿父!不要!”
我不能死在這裡,絕不能!
我還要去見那瞎了眼又痛失親子的老母,還有那守在村口日夜等待的姑娘。
還有景玉,她裝作那樣恨我的樣子,但在我昏倒的時候卻那樣著急,她明明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至於容琢。。。我在心中近乎絕望的吶喊!
你已經恨我至此,非要我死才暢快嗎?
(十五)
“大人還沒進來!求你們了!別關門啊!”一位老婦跪在地上死死扯住官兵的衣袖,拼命大喊。
“將軍還沒進來!不能關門啊!”
“大人!您是要害死大梁的將士嗎?!”
越來越多的百姓或跪或起身同官兵扭打,但門仍然在我抵達的前一刻沉沉關上。
我從馬上摔下,跌落在城門口。背上是無數砍痕和箭傷。
我緩慢朝城門爬去,終於因為力竭而止。
最後,我用盡最後一分力氣,靠坐在城門口,前方濃煙滾滾,新一輪的箭雨朝我射來,我聽見背後百姓的哭喊。
我抬手遮住射來的陽光,隨後疲憊的閉上雙眼。
此時朝陽初升,萬丈霞光慢慢而起。
(完)
“誒,景微,你到底許了個什麼願啊?”
“走開!別看我的燈!看了就不靈!”
我捂住荷花燈,笑的眼睛都眯起。
那上頭寫的是:
“一願天下太平,
二願父母康健,
三願玉兒長命百歲,
四願。。。
能尋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番外】
“大人,將軍。。。應當是去了。”
景沛站在城牆之上,俯身看向那孤坐於城門口,滿身傷痕的女子。她直到死,臉上似乎也沒有什麼怨恨的表情,仍舊平靜從容。
“走吧。”景沛漠然的轉身離去,背影有一瞬的踉蹌。
待到景微身死的訊息傳至京都,天子大慟,擬其諡號為桓思,命禮部備喪葬,舉國哀悼。
京都的天空烏雲密佈,驟雨伴著疾風傾盆而來。
而此時,重華宮中,
“娘娘,前線傳來訊息,說是。。。說是皇后薨逝了。”宮人覷著這位傳聞中喜怒無常的寵妃,小心翼翼的開口道。
“她死了?”景玉緩緩放下手中一件珠釵,輕聲道。
“聽說去時面上十分平靜,倒似沒什麼痛苦的樣子。”
“她死了,不是很好嗎?你們愣著做什麼?去領賞錢啊!”景玉以手掩面,低低發笑,宮人顫抖的跪在地上,看著她拿起玉梳一遍又一遍梳過滿頭青絲,嘴裡喃喃自語道,
“阿姊她啊,就是太蠢!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便是她這樣一生都在為別人而活的人。”
她笑的越發癲狂,宮人慌忙退下,待行至殿外,內室卻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慟哭。這位永遠端莊得體的貴妃,跪坐於空曠的大殿中,手中緊緊握住一件珠釵,哭的像是失去了什麼心愛物事的孩子。
皇后薨逝後的第二年,京都下了一場大雪,天子命內官舉辦一場宴席,以迎新年。
這夜的宴席主客盡歡,君臣相談其樂融融,觥籌交錯間,彷彿誰都忘了那個孤零零死於邊疆的女子。
宴後,容琢喝的酩酊大醉,一路拉著景玉胡言亂語,一會兒喊著要去放荷花燈,一會兒又吵著要去城東買燒餅。宮人汗涔涔的跟於其後,而貴妃仍是一副微笑的模樣。
進了殿內,容琢腳下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宮人連忙來扶,景玉卻溫柔的搖了搖頭,笑著說:“陛下醉了,你們出去吧,有本宮在便行了。”
宮人聞言,躬身齊齊退下。
景玉取出一方帕子,輕柔的擦拭容琢面上的薄汗。容琢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迷茫的問:“微兒?你怎麼回來了?”
他彷彿小孩子一樣扯住景玉的衣袖,急切的說道,“你等著,我去找人煮熱熱的鍋子,你不是說下雪的時候吃鍋子最暖和嗎?”
容琢的眼睛突然亮起來,像是想起什麼,緊緊抓住景玉的手,顛三倒四的笑著說道,
“你那時佩刀朝我走來,像朝陽一樣好看,冷宮的天從來都是灰濛濛的,沒有這樣的亮色。”
“我也還記得那年中秋,你頭上簪的那朵芙蓉花,鮮妍穠麗,真是好看極了,但你低頭微笑的樣子,比它還要好看。”
“微兒,我真喜愛那樣的你,要是你一直都是那樣就好了。”
他眼中的光愈發暗淡,“但你身上的傷越來越多,總是急匆匆的來,又急匆匆的走,而我卻像個懦夫一樣躲在你身後。”
他鬆開抓住景玉的手,跌坐在地上,愣愣的望向一處地方,兀自低語道,
“父皇那年同我說,景家勢大,需徐徐圖之,我厲聲反駁,他那時眼中渾濁的情緒令我不懂。”
“待我自己當了皇帝,才覺得害怕。”
殿內安靜到落針可聞,而燭火照不到的地方,陰暗得彷彿有嗜殺的野獸蟄伏其中。
景玉漠然的站起身,眼中情緒明明滅滅,低聲說道:“陛下怕什麼呢?”
“側臥之榻,豈容他人安睡?”
“微兒,我都讓你退下來了,你怎麼就,就不肯聽我的呢?”容琢的聲音愈發的輕,而燭光影影綽綽映於簾上,似有百鬼夜行。
景玉神色不明的站在容琢身後,一言不發。
良久,她才輕聲開口道:“所以陛下,您便同我父親構陷她通敵叛國,以邊關數萬將士的性命換取她一死嗎?”
“您的心真狠,數萬的人命說拋便拋了。” 景玉的聲音輕不可聞。
容琢聞言,愣在原地,而後大笑不止。
“父皇同我說,不聽話的枝椏便要修剪,我做的不是很好嗎?”
“朕是天子,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區區數萬人,朕還殺不得了?”
容琢笑的發上玉冠搖搖欲墜,而景玉徐徐綻開一個微笑,緩緩的蹲下身,朝他伸出手。容琢有一瞬的晃神,隨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手指溫柔的輕撫她的眉眼。
“你這樣就很好,很聽話,也很乖。”
“微兒,不要怕,我們會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再沒有誰可以將我們分開了。”
景玉安靜的呆在他懷裡,聲音低不可聞:“是啊,沒有什麼能將我們分開了”
她自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溫柔又果決的刺進容琢的胸膛,溫熱的血液濺在她姣美的面龐之上。
“陛下,您是天子沒錯,天下萬民都是您的臣子。而景玉,從始至終,都只有一個阿姊罷了。”
容琢不可置信的看著插在胸口的匕首,鮮血汩汩而出,他無力的朝後倒去,身下鮮紅浸透龍袍。
他彷彿終於從一場大夢中醒來,失神的望向景玉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囈語般輕聲問:“她走的時候,痛苦嗎?”
“宮人說,阿姊面上十分平靜。”景玉隨手扔下匕首,取出一方帕子仔細的擦拭掌間血漬。
“那很好,”容琢的聲音愈發輕,血沫湧上喉頭,他的雙眼逐漸失去神采,說話也斷斷續續,“就是。。。不知道,她還。。。恨不恨我?”
殿外狂風大作,穿林透樹而來。
“阿姊從不怨恨任何人,她總是這樣,不恨父親,也不恨母親。甚至我一次又一次傷她的心,她都不捨得斥責我半分。”
“像個傻子一樣。”
景玉泛白的唇抿出一絲血色,從容的自紗燈中取出燭臺,邊走邊往四周點上火星。
“她這樣好,怎麼能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死在邊疆呢?”
景玉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一隻顏色已舊的珠釵,周圍大火將她包圍,濃煙帶起她周身翻飛的衣襬,火舌逐漸迫近。
她跪在地上,緩慢的蜷縮成一團,那珠釵被她死死抓在掌心。
“阿姊,對不起啊。”她於大火中,喃喃低語道。
景府後院,
“大人,跪下接旨吧。”貴妃的貼身內官躬身開口道。
“陛下有言,景沛欺上瞞下,陷害忠良,朕深痛至極,但念其戰功,留其全屍,賜自盡。”
景沛望向皇宮的方向,那裡似有火光浮現。
“是陛下要臣死,還是貴妃娘娘要臣死?”景沛抬頭,面上仍一派冷靜自持。
“大人,”那內官似笑非笑,“這上頭蓋的可是貨真價實的玉璽,您是知道的,貴妃的意思,不就是陛下的意思嗎?”
景沛默默良久,重重跪於地上,啞聲道:
“微臣接旨。”
景府的長廊外落雪無聲,厚厚一層鋪在景沛佝僂的背上,他恍然間,想起那日殿中負手而立,深不可測的帝王。
“景卿,若有一物令人如鯁在喉,你當如何?” 那帝王身形隱在暗處,意味不明的開口。
“令您不虞,當除之而後快。”他記得,自己當時是這樣說的。
容琢撫掌大笑,緩緩轉過身。
“善。”
“那麼,景氏一族與皇后,景卿自當清楚,該如何選。”
這有什麼可選的呢?他心想。先皇在世之際,對景家已有戒備之心。可他不甘心,不甘心無數景家人馬革裹屍換來的榮耀,砸在手裡,所以他將景微打造成一把利刃,親手遞到先皇手裡。
先皇一邊忌憚,一邊又捨不得這樣好的刀。自己的目的不是達成了嗎?
“我只是失去了一個孩子罷了。”無數個夜晚,他都是這樣對自己說的。就算那個孩子遍體鱗傷的跪在自己面前喊阿父,也絕不能撼動他堅如磐石的心。
但是後來,她死了。就那麼孤零零的,死在城牆外面,箭雨將她釘在城牆上,她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死在自己面前。
“沒關係的,我還有玉兒,我也保住了景家。”他於深夜跪在祠堂,垂頭喃喃自語道。
但此刻,毒酒入喉,他又覺得心底彷彿撕開一個大洞,無數尖銳的咆哮令他頭疼欲裂。
一片虛無中,他似乎看到一個不過幾歲的孩子,她穿著淺綠色的襦裙,紮了小小的雙丫髻,站在他面前,紅著眼睛小聲問,
“爹爹,微兒可以和妹妹去抓小兔子嗎?”
他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笑著說:“去吧,記得早些回來啊。”
她興高采烈的歡呼一聲,轉身朝黑暗中跑去,一旁另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朝她喊:“阿姊,等等我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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