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抗洪英雄”到“街頭乞丐”，“犀利哥”程國榮經歷了什麼？

2010年，一張橫空出世的照片席捲了整個網路。幾乎所有人看到照片時都屏住了呼吸，周圍的空氣都凝結了。

照片裡的男人頂著一頭蓬鬆凌亂的捲髮，裹著一件破爛又油膩的厚棉衣，肥大的牛仔褲看起來格外不合身，只能用紅布繩子當做腰帶。

這些看似奇怪的混搭在他身上卻別有一番滋味，看起來落魄，邁出的步子卻翼翼生風。他消瘦的臉龐如刀刻般的雕像一樣立體，叼著一根快抽完的香菸，五官在吞雲吐霧之間更顯神秘和深邃。

最抓人的，是他的那雙眼睛。雖然沒有直視鏡頭，但仍然能感受到眼神當中透出的銳利。緊皺的眉頭，憂鬱又犀利的眼神瞬間吸引了街頭的一位攝影師。

“咔嚓咔嚓”，這位攝影師立馬按下了快門，當時火遍大江南北甚至紅遍海外的男人，就在這幾聲快門聲裡誕生了。

這幾張隨意的抓拍卻是他最滿意的作品，這位攝影師迫不及待將照片傳上了論壇，並配上了《秒殺宇內究極華麗第一極品路人帥哥！帥到刺瞎你的狗眼！求親人們人肉詳細資料》這樣名字的一篇文章。

如此浮誇的帖子卻讓整個網路都為之淪陷，論壇的伺服器一度崩潰。網咖的青年們紛紛停下敲擊鍵盤的手，默默地一睹芳容。

大步流星的模樣配上他冷峻而又犀利的眼神，網友給他取名外號“犀利哥”。

在那個年代，“犀利哥”不僅僅是個人，他是一個符號、一個標誌、一種潮流。有的人還評價他“靚過吳彥祖，帥過金城武”，甚至還給他冠上了“第一級品路人帥哥——乞丐王子”的稱號。

所有的媒體爭相報道，央視還翻了他的牌子，特意為其策劃了一檔節目，名叫《傳奇犀利哥》。甚至國外的媒體還稱他為“最帥的男人”，他的流浪風穿搭還成為了一種潮流，被國際各大奢侈品品牌搬上了走秀舞臺。

“不要迷戀哥，哥只是一個傳說。”人們把犀利哥寫進了歌裡，年輕人們甚至紛紛效仿他的穿衣打扮，網路上也湧現了很多“犀利哥”的模仿者。

他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作為第一代網紅，他憑藉帥氣的外型和獨特的氣質獲得了大量關注和喜愛。

“犀利哥”宛如神話一般，從街頭流浪漢搖身一變成了網路紅人，可十多年後，他竟然再次流落街頭。

在這樣驚人的名氣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心酸故事？

抗洪戰士卻流浪街頭

如今的網路越來越發達，每天都會湧現出幾個叫不出名字的網紅。他們無一例外有著精緻的長相，可卻沒有當年滄桑又邋遢的“犀利哥”那般轟動了。

網際網路每天都在重新整理新的興奮點，也許提起十多年前的“犀利哥”，有的人還會想起，可不得不承認，這個當時紅遍網路的大紅人，也漸漸被抹去了痕跡。

更沒有人還記得，他真正的名字——程國榮。

1978年，程國榮出生在江西省鄱陽縣三廟前鄉老虎山村的一戶農家。

程國榮年紀輕輕便出落得一表人才，腦袋靈活還身強體壯，在他們村子，他可是個家喻戶曉的小帥哥，不少村民張羅著給他介紹物件。那會他年輕氣盛，心思根本不在談情說愛上。

在他17歲時，最疼愛他的奶奶突然去世，曾經開朗的他變得不愛說話，在弟弟的回憶裡，奶奶走後程國榮便有些鬱鬱寡歡。

他沒有選擇唸書，10來歲便選擇了應徵入伍，20歲的時候就參加了98年抗洪搶險。

他年紀不大，但志氣滿滿，在抗洪搶險行動中透過優異和勇敢的表現榮獲了二等功，最後光榮退伍。

年輕的帥小夥拿著功勳光榮反鄉，可不得成為村子裡的香餑餑嗎？不少年輕漂亮的女孩對他傾心，家裡每天跑來說媒的村民絡繹不絕，誰不想多個帥女婿呢。

可程國榮卻娶了位不是特別漂亮的農村女孩當妻子，雖然妻子沒有傾國傾城的美貌，但是溫柔體貼，笑起來甜甜的。

妻子的笑容像春風一般拂過他的心房，也將曾經奶奶去世留下的陰霾一掃而空。

一開始的日子雖然談不上富裕，卻也和妻子的笑顏一般過得甜蜜美滿，很快他們便有了第一個兒子。

初為人父的程國榮開心壞了，他沒日沒夜地幫著家裡幹活，想給家裡人更好的生活條件，恨不得將天上的星星都給摘下來。

可家裡僅有的幾塊農田還是讓日子過得有些緊巴，直到第二個兒子出生，程國榮決定外出打工，多賺些錢。

他只不過想讓家裡人過上好一點的生活罷了，可這個決定再往後的時光裡一直折磨著他。如果當初選擇陪伴在家人身邊，是不是悲劇就不會發生？

起初一切都還正常，程國榮一邊外出打工，一邊給家裡寄錢，經常抽空回家探望家人和孩子。

可自從2003年開始，程國榮回家的次數開始慢慢減少。程國榮是個有些內向也有些傲氣的人，雖然曾經斬獲了二等功，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了那麼久，卻依然處處碰壁。

或許是因為賺的錢不多覺得不好意思，程國榮默默減少了回家的次數，和家裡的聯絡也越來越少。又或許是在外經歷了挫折和難處，可他從來都是往肚子裡吞，沒和家裡人說過一個難字。

雖然少，但還是會回家，賺得不多也總會給家裡寄錢。可當噩耗發生之後，程國榮便再也沒有回過家，每日流落街頭，風餐露宿。

那時的程國榮才20多歲，妻子還比他小個兩歲，可一場車禍卻奪去了妻子的生命。

當程國榮回到家時，那個笑得甜甜的妻子不在了，那個無論他賺多賺少總會溫柔鼓勵他叮囑他保重身體的女人再也不在了。

先是失去了奶奶，又再次失去了妻子，命運總是無情，將深愛他的兩個女人都帶走了。

那一天以後，高大英俊的程國榮彷彿被抽空了靈魂一般，他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家，再也沒有主動回來過，他的兩個兒子由弟弟一家人負責照顧。

他的家人曾經多次來到寧波的街頭苦尋無果，或許他們曾和蜷縮在街角的程國榮擦身而過，可他的家人哪會想到，曾經英俊勇敢的抗洪戰士，卻淪落成為一個落魄的乞丐。

犀利哥

家裡人再次得知他的音訊時，是從一則新聞報道中，鄰居家的兒子激動地拿著報紙跑來程家：

“程哥你看，這個是不是國榮哥？你仔細看，是不是？”鄰居家的兒子從小便是帥氣的程國榮的小迷弟，他偶然在報紙上看見有關“犀利哥”的報道，越看越像失聯多年的程國榮。

幾年的漂泊流浪讓他有了巨大改變，曾經英俊的面龐徒增了不少滄桑和頹廢，可血濃於水，程國榮的弟弟還是一眼認出了自己的哥哥，於是他們立馬動身前去尋找程國榮。

而此時的程國榮渾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他甚至不知道他早就紅遍了網路，他正在街頭的垃圾桶翻找能填飽肚子的東西。

一個名叫“老饞貓”的網友率先找到了他，他掏出十塊錢想讓“犀利哥”去買點吃的，結果“犀利哥”接過錢去了便利店，卻只帶回來了一盒香菸。

“你為啥不買些吃的？不餓嗎？”

程國榮沒說話，他一邊點菸一邊指著一旁的垃圾桶，原來他已經“吃過了”，吃的可以在垃圾桶裡翻到，但是香菸不行。

“老饞貓”看著這位火爆網路的“犀利哥”，陪著他一起蹲在街上點燃了一支香菸。“犀利哥”穿著一件破舊的長衫，看起來似乎是女裝，可他並不在乎是否得體，有得穿就不錯了。

煙霧的纏繞下，“犀利哥”的側臉看著越發峻峭，他的眼神深邃又悲傷，此時的他不像是個淪落街頭的乞丐，他身上長長的女裝反而像是一件行走江湖的俠衣。

可這份淡然、犀利的氣質，卻在救助站的人員來到後，消失無蹤。

透過網友的關注和助力，寧波的相關部門打算對他展開救助，許多媒體和救助站的相關人員找到了他。

此時的“犀利哥”裹著大衣在天橋底下睡覺，一睜眼就看到一大批人，他們舉著相機還有話筒，打破了他平靜的流浪生活。

他們想知道他的故事，出於好意想把他送進救助站。可“犀利哥”卻失去了照片裡犀利的樣子，他蜷縮在角落抱緊自己的身體，像是一隻受驚的小貓。

這突如其來的關心讓他感到恐懼，他很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用大喊大叫來宣洩他的害怕。

於是大家不再咄咄相逼，他們慢慢地撫平他的情緒，耐心地勸導他。幾經波折，犀利哥才被送往了救助站。

他也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再一次見到家人。

程國榮一眼便認出了前來尋找他的家人，他的眼神裡閃爍著欣喜，但很快就黯淡了下來，他深深地把頭埋在了膝蓋裡。

弟弟程國聖慢慢地向他靠近，他輕輕地拍著程國榮的背，問道：

“你想回家嗎？”程國聖用家鄉話問他。

過了一會，程國榮的肩膀開始聳動，傳來一陣陣抽泣的聲音，他用顫顫巍巍的聲音回答到：

“想。”

一旁年邁的老母親早已泣不成聲，她看著曾經全家引以為傲的兒子如今落魄成這般模樣，心裡痛到無法呼吸。

他們帶他剪去了長髮，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此時的“犀利哥”少了些不羈，多了些清秀。

程家人帶著他回到了家，鄉親們得到訊息後也紛紛來到村口迎接他。這一場景仿若十多年前他帶著功勳光榮反鄉時一般，令程國榮有些恍惚。

而如今，他再次出了名，不僅是全村、全鄉，甚至是全國乃至全世界。

可成為大網紅的他，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網路紅人再次變回流浪漢

每當他回到曾經和妻子居住過的小平房，他總會默默地流淚，經常一個人一句話也不說，在房子裡坐上一整天。

這份平靜被家裡每日打進來的幾百通電話打亂了，村裡的小朋友也經常跑來家裡偷看他，彷彿在看動物園的動物。

當地專職醫療師來到程國榮家為他做健康檢查，他還順利領到當地給她辦理的農村低保一卡通和新農合醫療卡，日子漸漸地好了起來，可他臉上依舊沒有笑容。

有媒體跑來家裡給他拍照，他的一舉一動都被記錄了下來，他成了“明星”，有不少商家邀請他出席活動，還讓他代言商品。

連央視都專門為他做了一檔節目《傳奇犀利哥》，他還在《變身男女》裡本色出演了一位乞丐。

賺到錢後他立馬給四川災區捐了一筆款，也許是因為曾經親身經歷過災難現場。

然而他的狀態卻並不樂觀，因為與社會脫節太久，很多商演幾乎是被家人駕到舞臺中央。他早已不再衣衫襤褸，他穿著最時尚的服飾，但那些華麗的衣服卻彷彿捆住了他的手腳。

在鏡頭前他無比的木訥，神情空洞，早已沒有當年“犀利哥”的風采。面對鏡頭他不知所措，他的眼神早已沒有犀利，而是投射著求救的訊號。

但是沒有人在意。

人們只在意紅爆網路的“犀利哥”，誰又在乎真正的程國榮呢？誰又在意這位第一網紅，實則每天都在痛苦度日呢？

在商家的眼裡，他不過是吸引人眼球的工具，是個搖錢樹而已。

他因為一場大秀再次被推到風口浪尖，可與之前不同，以往的他是“乞丐王子”、“極品帥哥”，而如今卻被網友指責“德不配位”、“毫無氣質”。他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紅了起來，更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陌生人要對他惡語相向。

終於，一次次的商演徹底把程國榮壓垮了，他再次大喊大叫，從商演的後臺逃跑了。

“搖錢樹”跑了，“犀利哥”的名字也慢慢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等到2013年再次聽到他的訊息時，竟然又是在街頭流浪，只不過這次他把流浪的地址從寧波換到了自己的家鄉。

他彷彿還是當年那個模樣，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嘴裡叼著一隻快燃盡的香菸。

不過比起之前，他有了自己的房子。他一個人住在老家的舊屋裡，牆壁斑駁，傢俱破舊。

而他的弟弟和弟媳還有母親則住在農村的小洋房裡，難道當年賺得錢和救助金都被弟弟一傢俬吞了嗎？

原來，當年的犀利哥從後臺逃走以後，家人就給他送到了精神病院，等到情況好轉一些後便給他接回了家，期間所有的商演全部被推了，之前的救助金也全都用在了精神治療上。

而家裡的新房有兩棟，很早便蓋的。一棟是給弟弟程國聖住，另一棟則是專門裝修好給程國榮住的。

可程國榮說什麼也不住，他依舊守著當年和妻子住過的老舊房子。

面對著村裡的甚至網路上的閒言碎語，弟弟一家也沒有多解釋，他們依舊撫養著程國榮的兩個兒子，也照顧著程國榮的生活起居。在哥哥缺席的這麼多年，一直是他們倆口子在照顧著整個程家。

原來“犀利哥”每天都會準時過來吃飯，一天三頓，頓頓不落。而流浪，也是程國榮自己提出來的。

弟弟程國聖看著邋遢的哥哥心裡也很無奈，“或許流浪才是他想要的吧。”

他在街頭不會再被認出來，不會再有媒體打擾他的生活，他擺脫了資本的操縱，從漩渦裡抽身，在家鄉的街頭，過上了他平靜的流浪人生。

後記

如今的犀利哥已經44歲，他不再年輕，不再帥氣。也許他依然流落街頭，也許他回了家，但無論如何，也好過一次次被當做流量的工具。

他終究消失在了人群中，“犀利哥”的名字也只存在在記憶之中。

這世上不再有“犀利哥”，只有程國榮。

程國榮是不幸的，屢次痛失深愛之人，給他的人生帶來了沉痛的打擊，他沒法像普通人一般過著正常的生活，也許四處流浪才能治癒他心裡的傷。

程國榮也是幸運的，他因一張照片走紅，被眾人關注，擁有著很多人做夢都不敢想的名氣。也因為走紅，和家裡人重新團聚。他還有一位好弟弟，即使再苦再難也沒有放棄過他，一直照顧著他的兩個兒子，善良的人一定會有好報。

人們總看到熒幕前光鮮亮麗的網紅，可他們背後也可能藏著不為人知的心酸。

很多人都以為“犀利哥”走紅後過上了揮金如土的奢靡生活，誰知他卻選擇了流落街頭。比起做那些博人眼球的網路紅人，他只想安安靜靜地流浪。

人生也許註定就是一場流浪。

參考資料：

［1］ 百度百科——犀利哥

［2］ 《秒殺宇內究極華麗第一極品路人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