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成彪：話“閒”

話“閒”

文/齊成彪

閒，就是沒事做，不忙。閒了好不好呢？不同的人當然有不同的理解。歸納起來，大約三種：好，不好，說不清好不好。

一

說“閒”好的人有兩種。

一種是喜歡閒適型。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陶淵明厭倦了官場，告別形役，迴歸田園，吟詩作文，飲酒種花……過得不怎麼樣，但他覺得挺好。我們也覺得好，否則哪有這動人的詩句？

“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多麼清靜，多麼安寧！王維奉佛，就喜好這樣的閒靜，靜得一塵不染，靜得天下太平。否則怎會有他內心的空靈？

另一種是忙中求閒型。

“因過竹院逢僧話，偷得浮生半日閒。”長年被調來貶去，李涉的人生被安排得浮浮沉沉，不得安閒。忙裡偷閒，上山轉轉，山僧數語，開悟解乏……他覺得還是閒點兒好。然而閒了半日，又不得不去忙碌，不忙家人吃什麼？

這兩種人有些相通之處：前者甘於“閒”，後者不甘於“忙”，區別只是有奈無奈，反正就是“閒”好。

二

說“閒”不好的人也有兩種。

一種是恥於閒事型。

“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人要多多努力，不能總是閒著等老。岳飛告誡人們：不要一天天虛度光陰，做事要緊。他是領軍將領，正業是帶兵打仗，“閒”就是不務正業嘛。嗯，有道理。

另一種是閒來無聊型。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少婦李清照獨守空房，閒得好無聊，愁從枕邊生。要是能守著丈夫，雙雙對對，恩恩愛愛，多好！

“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趙師秀約人下棋，那人遲遲不到。左等右等，甚是無聊，大半夜的，還不如早早睡覺。下次不約他了，省得讓我閒等！

這兩種人很不同：前者不屑於“閒”，後者不想“閒”；前者懷進取之心，後者懷休閒之心，總之就是“閒”不好。

三

說不清“閒”的人又是怎樣的呢？

“矮紙斜行閒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陸游想去抗金，南宋朝廷偏不用他。他只好長期賦閒在家，閒來經常寫寫字，喝喝茶，看似閒適。可他不是愛“閒”的陶淵明，“閒”中透露出的是鬱憤與無奈。看來，他是討厭“閒”的。然而他又說“從今若許閒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山西村的美景和民風讓他留戀，他說“閒了還來”。那“閒”了也挺好嘛，旅旅遊，賞賞景，與民同樂……陸游做到了矛盾統一：他挺不容易的！

“人間有味是清歡。”清歡，清雅閒適之歡，多麼愜意的詞彙！蘇軾被一腳踢到黃州，四年後終於迎來轉機，平調到汝州。他想在汝州買田養老，覺得活在人世間，清閒一點，有滋有味，灑脫歡愉。可他才四十多歲，他甘心嗎？這個“清閒”含有他看淡世事的生活態度吧。蘇軾具有中國古代士大夫最理想的人格，忙了好好幹，閒了認真玩，拿得起，放得下，可愛至極：他真了不起！

說不清“閒好”“閒壞”的人，往往要在二者之間尋求到一種平衡，他們一定是有故事的人。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李白真是有情懷，獨自一人看山，還如此悠閒，他也是有故事的人啊！

四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慧開禪師點化世人：莫於閒事掛牽，身邊自有美景，心無掛礙，方不辜負美好時節。雖說人各有志，不便強求，但不“惹塵埃”，總好過人事消磨吧。

筆者淺薄，不敢與大師相提並論，然對於“閒”也有個人理解。筆者忙了像李涉，想忙裡偷閒；閒了像趙師秀，想因寄所託。七分勞作，三分閒逸，勞逸結合，最是快哉！用人生講故事太累，閒來無事，讀書寫字，甚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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