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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作:時代手藝人的自我表達

由 中國社會科學網 發表于 遊戲2022-08-02
簡介另一方面,“手作”透過突顯個體特徵、技藝多元與實踐差異,不斷地實現去標準化,並且在商業化的手作體驗與個性化定製中,附著豐富的情感與意義,在對工業化邏輯的反思實踐中,彰顯了多主體在不同程度上的自主性

喜遇·手作怎麼樣

“手作”這個近些年流行起來的概念,通常被認為從日文詞彙衍生而來,可視為“手工勞作”的簡稱。在一般網路表達中,“手作”也可簡單地被理解為個人DIY(Do It Yourself),即自己動手做。作為一種興起於大都市的職業現象,“手作”在國內的發展時間雖短,但近十年間,類似“興趣部落”“垂直社群”和“即時通訊”等網際網路技術的發展,極大地拓展了人們的交往方式,也為“手作”突破小眾趣味進入大眾視野、獲得廣泛的市場參與創造了條件。基於此,筆者以為應將“手作”置於現代職業發展的脈絡下,揭示其對於現代人全面發展的獨特時代意涵。

手作:時代手藝人的自我表達

經受洗禮的“匠藝活動”

想要理解“手作”現象的豐富內涵,就要先弄清楚其發展脈絡。從概念含義看,“手作”往往被認為是一種手工勞作,對於這一活動的描述,桑內特在《匠人》中稱之為“匠藝活動”。他批評了將其等同於木匠活之類的手工勞動的狹窄理解,認為它應包括更廣泛的手工勞動。從操作層面看,“手作”與“手藝”或“手工藝”比較接近,都有“用手工從事的技藝或工藝技能”的含義,即“手作人”類似一種時代的“手藝人”。在社會發展中,大部分傳統手工藝都因大工業機械化生產方式的作用,失去了實用價值而日漸凋敝或消失無蹤。在一些工業化程度較低的偏遠或少數民族地區,傳統手工藝因日常生活之需僥倖存留。此種局面也促使政府從保護文化傳統的角度,以“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的名義對傳統手工藝加以保護。問題是,同是手工技藝或工藝技能,為何“手作”能經受工業化的洗禮仍煥發勃勃生機,匯入時代的都市生活律動。

從比較的視角看,除了生產手段、規模及市場,傳統手工藝以“守藝”為第一要義的存活原則,加之師徒線性傳承的承續規則,總會使其敗於工業的擴張。這也正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特別注重瀕危核心技藝的完整還原,以及代表性傳承人繼任傳續等的關鍵所在。與此不同,“手作”則注各類傳統手工藝因子於創作之中,汲多地區、多民族、跨歷史的多元技藝形式於己身,作於日常創意之處。同時,它依託於網際網路實現全球範圍內的技藝共享,依賴工業化的社會物質基礎實現工具材料和閒暇時間的普遍化,既可以使一部分人以此為生計,也可以吸引一部分人以此為好。也正是秉承以上原則,“手作”得以新的業態形式,棲身於時代的生活潮流之中。

喚起個體對日常的省思

如上所述,“手作”順應時代發展,避免了重蹈傳統手工藝衰落的覆轍。那麼,對於青睞此種職業現象的眾人而言,這種逆工業化的舉措又具有何種意義呢?在眾多針對工業化負面影響的批評中,馬克思的論述無疑是開創性的,他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揭示並批判了早期資本主義生產關係下的勞動異化。他認為勞動本應是自我實現與自我發展的活動,但實際上卻成為了異化的存在,否定人的自由與自主,造成人同勞動產品、勞動過程、人的類本質以及他人相異化。馬克思之後,學者們從技術、理性、自然、消費、文化等方面,對人的異化境遇展開了全面批判。例如,馬爾庫塞指出,在技術經濟機制下,人們喪失了人作為主體所必需的批判、否定和超越性等具有積極意義的向度,最終淪為“單向度的人”。亦如哈維所言,發達工業社會迎來普遍異化,“異化無處不在,它活躍於生產、家庭消費中,並且在大部分的政治和日常生活中佔據著主導地位”。

“手作”蘊含了與異化抗爭的力量。技術革新帶來知識積累並啟發個體批判性地認識社會現實,其中,一部分“手作”先行者於日常生活與生產勞動的細微之處有意識地創新,並吸引更多的人參與其中。具體來說,我們可以從勞動本質、勞動過程和勞動產品方面對“手作”進行意義闡釋。首先,“手作”作為一種興趣愛好,內在地驅使個體主動地實踐或生產。人們可以透過“手作”體驗到勞動的趣味與快樂、價值與意義,而成熟的“手作”生產主要以“手作人”的審美為旨趣,充分發揮其創造性。可以說,“手作”是有意識地滿足自我、發展自我的活動。其次,區別於以機器生產和流水化作業為特徵的大工業生產中的“固化的”“片面的”“機械的”勞動,個體參與從原材料收集到成品製作的整個生產過程,且在設計、打版、處理材料、賦予意涵等方面具有高度的獨立性,並在“完整的勞動”中發展出多樣化的生產志趣和生產才能,獲得人格的完整性。最後,個體既可以感知“手作”之物,也可以認識它、佔有它、消費它乃至再生產它。產品與生產者之間形成了完整的互動,消解了人與其勞動產品的異化狀態。

重新審視工業化邏輯

前文中對人的異化的反思皆立足於工業化的現實,不論是早期資本主義社會還是發達資本主義社會,均以工業化邏輯為基礎。托夫勒在《第三次浪潮》中指出,工業文明以標準化為主導原則。自泰勒的科學管理方法應用於工業生產,標準化大行其道,社會逐漸被工業化邏輯所支配。在教育系統和工作場所的標準化形塑下,人由萬千豐滿、立體、獨特、複雜的差異化個體退變為“扁平”的標準化工業品,成為工業品式的勞動力。而對工業化邏輯的批判也貫穿始終,法蘭克福學派對文化工業的批判直指以標準化為特徵的文化產業化帶來的對人性的壓抑以及個性的缺失,更多的學者則強調去標準化的自我個性和差異多元的價值。而在時代土壤中發展起來的“手作”,透過實踐表達個性化的自我想象,實際上是對工業化邏輯的反思實踐。

一方面,“手作人”的個人特質、技藝的繁雜多樣、生產過程的差異化都塑造著異質性。其一,“手作人”在年齡、性別、教育、階層以及職業經歷等方面有所差異,既有因職業倦怠而尋求新發展的青年中產白領,亦有因個人趣味而立志為業的兼職學生,還有因生活閒暇而培養品味的中年參與者,或是剛入門的初學者,或是深度入坑的實力“達人”,或是處於兩種狀態之間。其二,全球化、跨歷史的技藝元素均可以被個體擷取而付諸實踐,傳統手工藝、國外手工藝以及當代手工藝的技藝與元素被排列組合於具體實踐中,“手作人”根據個人的喜好與能力施展著不同的技藝操作,由此產生更多的不確定性。其三,“手作”既不受被標準化並生產標準化的機器所制約,亦不受固定的或初始的設計與構思所強制,而是依賴於個體在實踐中的即時感受與創意靈動。

另一方面,作為一種商業方式的“手作”部分,以“手作體驗”和“個性化定製”兩種主要形式,最大限度地為消費者打開了表現差異化的視窗。手作體驗一般以短課程的形式為主,消費者透過學習簡單技藝、使用簡單工具和材料,在短時間內體驗自己動手的樂趣。由此可以認為,這是一種表達差異性的簡單實踐。個性化定製邀請消費者參與部分生產環節,以滿足其特殊的訴求,比如在設計環節納入消費者的想象,或是在成品後打上獨一無二的印記,賦予已包含豐富個性化特徵的手作品以更獨特的意涵。

從對異化的抗爭到對工業化邏輯的積極應對,學者們對生產方式的認識始終聚焦於人的自主性。勞動異化指向工業生產中人的自主性被壓制的狀態,而隨著普遍異化的到來,人的自主性在行為和意識層面也近乎被完全剝奪。這一過程的深層原因是工業化邏輯的泛化與深化。我們可以看到,標準化突破生產場景擴充套件到整體社會,破除了差異與個性,進而重創人的自主性。個體自主性的失落之際,網際網路時代卻為其復歸帶來了機遇。

“手作”作為現時代的手藝人實踐,將個體對工業社會的反思付諸實踐,重新確立起人的自主性。一方面,個體在“手作”實踐中不斷髮揮主動性、融入創造性、踐行全參與、保持獨立性、擴充套件互動性,超越了對勞動以及自身工具性的認識,以批判性的思維和實踐實現了對人的異化狀態的積極應對。另一方面,“手作”透過突顯個體特徵、技藝多元與實踐差異,不斷地實現去標準化,並且在商業化的手作體驗與個性化定製中,附著豐富的情感與意義,在對工業化邏輯的反思實踐中,彰顯了多主體在不同程度上的自主性。總的來說,“手作”為個體提供了自我實現的途徑和自我差異化想象的機會,並藉由對個體自主性的復歸,邁向人的全面發展的願景。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社會與人口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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